打字猴:1.705521593e+09
1705521593
1705521594 9月20日,巴兰基亚团体最后一位重要成员、也是核心成员的阿方索·福恩马佑尔在巴兰基亚去世。(赫尔曼·巴尔加斯于1991年去世,阿雷翰德罗·欧布雷贡则是隔年去世。)从他的老同事兼知己开始生病起,加西亚·马尔克斯就躲得远远的,说自己“太没胆量”在如此的危机中面对他的朋友。[45]也许,他自己的疾病使他开始迷信“太靠近死亡”这档事。福恩马佑尔的儿子罗德里戈,以及团体成员奇奎·史科佩尔、磺丘·希内特独自参加葬礼后的聚餐,三人之间放着两瓶威士忌。如此一来,只剩下加西亚·马尔克斯最显眼的老朋友阿尔瓦罗·穆蒂斯仍然老当益壮。
1705521595
1705521596 2月,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儿子罗德里戈,在洛杉矶东区“秘录殿堂”低调的婚礼上娶了阿德莉亚娜·薛恩堡。这对新人的长女伊莎贝尔于1996年1月1日出生,次女伊内斯于1998年出生。前一年7月,加西亚·马尔克斯向《巴黎竞赛》周刊保证“我和两个儿子的关系都很好。他们达到了自己的目标,还有我希望他们成就的目标”。[46]罗德里戈在好莱坞的电影事业越来越有成就。
1705521597
1705521598 3月5日,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卡塔赫纳接受雅克·朗的电视专访,这是他首度接受电视采访,选择以电影《蜗牛的策略》备受赞誉的导演塞尔吉奥·卡比雷拉担任摄影师。雅克·朗即将卸任部长工作,如今病重的弗朗索瓦·密特朗撑过两任七年任期,于1996年1月8日去世。法国社会党选举落败正要下台,在雅克·朗的政治生涯中不会再执政。加西亚·马尔克斯和法国政治人物的接触开始减少。
1705521599
1705521600 此时,他正式为新伊比利亚 - 美洲新闻开办他的基金会,在巴兰基亚和卡塔赫纳举办其常态“工作室”,卡塔赫纳逐渐取得优越地位,成为运作中心。他很爱“基金会”这个词,就像他喜欢“工作室”这个词,因为无疑让他想起上校外公,他总是声称自己“建立”了阿拉卡塔卡。这个新的基金会是加西亚·马尔克斯送给收容他的哥伦比亚城市的礼物,同时,也是他对这个国家及其福祉重新投入最强烈的象征。(不过,基金会的年轻董事长海梅·阿贝罗来自巴兰基亚,而不是卡塔赫纳;这选择显然不是偶然的。)基金会为来自拉丁美洲各地的年轻记者提供短期进修课程,加西亚·马尔克斯自己也指导许多课程,授课者还有世界其他知名的记者,如波兰的瑞斯札德·卡普钦斯基和美国的乔恩·李·安德森。
1705521601
1705521602 《爱情与其他魔鬼》出版之时,加西亚·马尔克斯已经对哥伦比亚新任总统完全失去耐性。在墨西哥接受墨西哥记者苏珊娜·卡托的采访时,他毫不隐藏对桑佩尔的失望和轻蔑。她问道:“哥伦比亚人打算怎么做,才不会在21世纪落入与今日相同的处境?”加西亚·马尔克斯回答:
1705521603
1705521604 当我们还在努力到达20世纪之时,你认为要如何思考21世纪?仅是为了确定一本书里没有一丝错误的信息,我就花了三年的时间,这本书却是关于一个已经不知道真假的国家。如果一位总统候选人不知道他神圣的顾问是否为他的竞选收受了数百万肮脏钱,小说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指控他的人没有受到严肃的对待,是因为在他们说出的许多真相之间,他们也说了许多谎言。而总统本身也指控他的指控者,他的论点是他的确有收肮脏钱,只是没有用在竞选上,因为他们贪污走了……在这样的国家,他妈的,我们小说家没有选择只能找其他的工作。[47]
1705521605
1705521606
1705521607
1705521608 这是回到过去的争论,他抗议自己只想以自然主义记录每一天的现实,但哥伦比亚的恐怖超过报告文学的一般见解。马孔多仍然栩栩如生。
1705521609
1705521610 情况越来越糟。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保镖由贝当古政权以来的政府相继提供,但如今人手不足又管理不当,他开始担心。这些保镖的流动率之频繁,最后有六十个人熟悉他的生活方式和个人资料。在哥伦比亚这是非常危险的,这样的问题让他思索自己在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安全。他和桑佩尔之间持续讨论,但关系也越来越紧绷,而加西亚·马尔克斯威士忌也喝得更多;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1996年的复活节,他们在卡塔赫纳前任市长豪尔赫·恩里克·瑞索的公寓里最后一次见面。加西亚·马尔克斯告诉正要接受国会裁决的桑佩尔,他所考虑的宪政改革也许被认为是国会议员为他开脱的预付款。受伤的桑佩尔回答:“贾维里亚的支持者一定告诉你一些有的没有的故事。”加西亚·马尔克斯反驳:“放尊重一点儿。为什么如果我的意见和你想听的一样,那就是我自己所思考的,如果不一样就是我被对手洗脑?”桑佩尔试图安抚他,但加西亚·马尔克斯嘟哝着:“这里没什么可做的了。”从那一刻开始,他不再积极参与国内事务,他和桑佩尔许多年都没有再见面。[48]
1705521611
1705521612 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古巴流亡人士诺尔贝托·富恩特斯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好友,而加西亚·马尔克斯最近刚说服古巴政府释放他离开岛国;诺尔贝托·富恩特斯最近写了数篇文章,其中一篇不但显示他对加西亚·马尔克斯一点儿也不感激,还严厉谴责他在古巴体制中所扮演的角色,一面把他的影响力和成就减到最低。[49]一如往常,加西亚·马尔克斯拒绝回应。然而,4月他做了一件让认识他的人都很惊讶的事,在波哥大的高等军事学校演讲。在一些不自然的笑话中,他预言式地告诉他们,“桑佩尔总统把这个国家的未来握在他的手中”。他也不是很有外交手腕地表示,“如果你们的背包里放一本书,我们可能会安全点”。[50]复活节,他和丢脸的卡洛斯·安德烈·佩雷斯一起在加拉加斯度过。不知桑佩尔是否曾经回顾加西亚·马尔克斯当初批评委内瑞拉人让他们的总统下台,正如哥伦比亚人如今也想让他下台?
1705521613
1705521614 4月2日,正当5月波哥大书展中即将推出的《爱情与其他魔鬼》期待之声越来越高,一个先前不知名、位于卡利的团体称自己“为了哥伦比亚的尊严运动”,绑架了前总统贾维里亚的建筑师弟弟胡安·卡洛斯。这并不是贾维里亚的亲戚第一次被当成目标。在一篇公告中,这个团体宣布哥伦比亚的问题不在于“法律问题,而是道德问题”。显然是一个右翼组织,他们引述加西亚·马尔克斯本人说的话,认为哥伦比亚处于“道德灾难之中”,请他接任桑佩尔当总统,因为他们认为他是哥伦比亚少数“手脚干净”的人。他们也要求塞萨尔·贾维里亚应该辞去美洲国家组织秘书长的职务。距离加西亚·马尔克斯出版这本关于当代哥伦比亚问题的新书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其中一个主题是贾维里亚强硬地抵抗来自被绑架家庭和受害者的请求,而贾维里亚自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主要的信息来源之一,这个情况的讽刺真是不言而喻。恩里克·桑托斯·卡尔德隆在《时代报》上写道:“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变化十六》杂志的采访中曾经说到,他觉得他是生活在自己的报道文学之中。的确,见到前总统贾维里亚今日和当初人质家属处于同样的处境,或是见到目前的‘绑架天王’阿尔贝托·维亚米萨尔做出五年前相同的事,想释放他的妻子玛鲁哈·帕夏,令人不寒而栗。”[51]
1705521615
1705521616 维亚米萨尔和帕夏是加西亚·马尔克斯下一本新书《绑架》的主角。从20世纪50年代《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恶时辰》《格兰德大妈的葬礼》 之后,他就没有写过当代的哥伦比亚。正当他考虑回到哥伦比亚长住之时,他最具政治性的历史小说《迷宫中的将军》,使他非常不受哥伦比亚统治阶级的欢迎。讽刺的是,他永远不可能融入卡塔赫纳的上层社会——上层社会的“岸边人”永远不会尊敬来自下层地区的人——虽然他已经连续将三本书献给他们的“英勇城市”,不过的确也因为如此,他如今拥有镇上最大、最豪华、最昂贵的房子。
1705521617
1705521618 不,波哥大是他在哥伦比亚的目标,他在那里总是感到不安,但那里才是国内的权力中心。就某些层面而言,他的下一本书主要是描写波哥大的统治阶级,甚至有可能是为他们而写。他旧有的左翼支持者大多觉得新书不合自己的品位,但波哥大的布尔乔亚则觉得无法抗拒。谋杀和绑架一波又一波地恐吓着哥伦比亚的人民,路易斯·卡洛斯·贾朗绝不是最后一个牺牲者,但他的死绝对是其累积的结果与象征,自此之后,许多哥伦比亚人终于开始说服自己,他们的国家的确无药可救。贾朗一再拒绝帕布罗·埃斯科瓦加入竞选团队,也不接受他的资助。加西亚·马尔克斯并不是贾朗的同伴,也不景仰他们这种人,似乎觉得某些心灵或天意的任务是自己的使命。(只有菲德尔有资格这样虚荣。)贾朗的接替者塞萨尔·贾维里亚对加西亚·马尔克斯而言似乎也太冷静、太严肃、太明确、太直接。但他们俩的确都在20世纪90年代结交有权力的朋友,都有什么可以提供给别人,而且都不是来自波哥大。
1705521619
1705521620 事实上,这本新书是令人惊讶的成就。它对于任何时代的作家都是显著的成就,因此对于一位完成时已是六十九岁的作家而言,更是非凡的成就。许多年来,评论家认为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才华比较适合写遥远过去的情节,说他如同大部分的小说家一般,也许无法写当代的议题。而且,大部分的观察家觉得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把哥伦比亚这些年来的混乱理出头绪,进而创造连贯的情节、建构有利的叙事。然而这本书出现时,连那些不喜欢此书态度和观点的人,都同意这位伟大的小说家又写出了一本高水平、令人欲罢不能的书。的确,许多人说他们不看完没办法上床睡觉,有些甚至承认自己觉得若是没有一口气读完,书中这些人质可能无法逃离他们的困境:他的叙事就是如此的有力。如此一来,明显的第一个问题是加西亚·马尔克斯是否为了制造出他透视这个国家的清晰度,而牺牲了复杂度。
1705521621
1705521622 当然,作者的出发点是以七位中心角色的故事情节,涵盖哥伦比亚迷宫般的复杂性。首先,女主角玛鲁哈·帕夏是记者、福星电影基金会的主席,也是葛罗丽雅·帕夏(贾朗的遗孀及最近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使)的妹妹。第二位主角是男主角阿尔贝托·维亚米萨尔,他是玛鲁哈的丈夫,也是第二位人质贝阿翠丝·维亚米萨尔的兄弟,贝阿翠丝是玛鲁哈的朋友也是她的小姑;阿尔贝托尽力让大姨子(先释放)和妻子离开噩梦般的处境。法兰西斯科·桑托斯(一般人称帕奇多)是第三位主要角色,他是《时代报》的顶尖记者,也是社长厄南多·桑托斯的儿子(如今是哥伦比亚的副总统)。第四位主角是蒂安纳·图尔瓦伊,她是电视记者,前总统胡利奥·塞萨尔·图尔瓦伊的女儿,与几位同事同时被俘虏,后来一一被释放,悲惨地在军队拯救她的行动中遭到杀害。第五位主角是玛丽娜·蒙托亚,巴尔可政府一位重要成员的妹妹,也是人质中最年长、最先遭到俘虏、在最后唯一被贩毒组织杀害的人。第六位中心角色是贾维里亚总统,也许应该是叙事者口中唯一的英雄,若是考量到加西亚·马尔克斯和他的亲近关系,他居然不是英雄人物很令人意外。第七位中心角色是帕布罗·埃斯科瓦,他鲜少出现,但当然是小说中的坏人,整出戏背后的邪恶天才,加西亚·马尔克斯无疑对这个人有非常矛盾的感觉,包括推崇。许多家族成员和他们的仆从,许多小毒贩和他们的喽啰,许多政府部长以及其他公务员(包括米格尔·马萨·马尔克斯,秘密警察首长及作者的表兄弟)都有出现。加西亚·马尔克斯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安排他们巧妙地重新诉说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1705521623
1705521624 他在序言里提到这“秋天的任务”是“我一生中最困难也最悲伤的”。因此非常意外地,一个本来对哥伦比亚或其中许多主人公(玛丽娜、蒂安纳、无名且很快被遗忘的“黑白混血儿”人质)而言都是没有圆满结局的故事,居然出现人为的圆满结局,其原因完全是因为专注在某些主人公上,以及加西亚·马尔克斯自己想成为“好消息使者”的欲望。他原本完美执行的政治新闻工作仿佛受到挟持、绑架,取而代之的这本书,有着所有好莱坞惊悚剧本所需要的元素及先入之见,加上连续剧式的结尾。作者说服我们得拼命地在乎玛鲁哈是否存活,虽然她的司机在第四页就被杀害了,这干净利落的叙事方式,正如杀手处理真正的司机一般,再也没有提起过(帕奇多·桑托斯的司机的遭遇一样)。从叙事手法效率的观点而言,还有多少人以多么低劣的方式死去似乎没有关系,只要主角活着就好。的确,在传统的惊悚小说里,某些人的死亡是必需的对比,衬托出所希望最适者的生存。这是本书叙事手法残酷甚至无情的艺术。他确实离柴伐蒂尼很遥远,甚至是费里尼的《甜蜜的生活》。
1705521625
1705521626 本书的基本架构是奇数章处理人质和他们的绑架者,偶数章处理家人和政府,互相交替。这个故事的核心情节首先是对人质的折磨,以及他们为了生存而做的努力,和他们的守卫针对每天的生活讨价还价;第二则是家人努力与绑架者和政府谈判释放人质。在比较深入的层次上,当然真正的挣扎是在“该引渡者”和政府之间,人质和他们的家属只是棋子,但加西亚·马尔克斯尽可能把它变成一个“攸关人类利益”的故事。最重要的是,他专注在十名人质中四位关键的角色:玛鲁哈、玛丽娜、蒂安纳、帕奇多。这四名人质之中只有玛鲁哈和帕奇多存活下来,在第十一章结束时的1991年5月20日,他们被释放的时间仅相隔几小时;在被掳数月后的第六章,玛丽娜和蒂安纳的死亡时间相隔两天(1991年1月23日及25日)。
1705521627
1705521628 本书原来的构想是一个涉及危机(苦恼的闺女)的爱情故事,在勇敢的挣扎(骑士)后成功地返回家园,这本书真正的结束是在第十一章:玛鲁哈快乐地回到她住的公寓大楼,迎接她的是欣喜的朋友、邻居,还有她狂喜的丈夫。加西亚·马尔克斯显然希望表现出就算在哥伦比亚,也许甚至对哥伦比亚而言,还是可能有圆满的结局。埃斯科瓦的投降和死亡只是这个故事的附言,还有绑架者归还玛鲁哈的戒指,叙事在此结束,加上最后玛鲁哈本人的陈述——“这一切都该写成书”。然而,关于埃斯科瓦死亡的处理令人好奇。在连续剧和惊悚剧里,坏人的死,特别是像埃斯科瓦这种坏人的死,通常是作品的高潮。但此处却让人感觉到埃斯科瓦的死处理得相当草率,瓦解了似乎固定带到高潮的传统。
1705521629
1705521630 那么,如同加西亚·马尔克斯先前大部分的作品一般,《绑架》不是关于较松散的社会秩序(甚至这么久之前的《恶时辰》中被逐出家园的穷人,突然出现在“村庄”都令人惊讶)。真正关键、重要的是缺少秩序。这本书几乎完全围绕着中上层阶级,包括几位重要的右翼(蒂安纳、图尔瓦伊和帕奇多·桑托斯的父亲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先前反对、谴责的对象)。《时代报》 专栏作家罗伯托·波萨达·加西亚 - 培尼亚(《三个火枪手》里的“达尔尼昂”)自己是这个统治阶级的追随者,为了“赞颂波哥大的布尔乔亚”而对加西亚·马尔克斯展开激烈的攻击。[52]
1705521631
1705521632 几乎同样令人不安,加西亚·马尔克斯在此书中完全排除美国方面的角色。是贩毒组织对于被引渡到美国的恐惧决定了冲突——埃斯科瓦说“就算是哥伦比亚的坟墓也比美国的牢房好”,而这冲突是书中陈述事件的原动力,当然需要某种反帝国主义的批评。虽然他和古巴的关系友好,在这部作品中,他连游击队的“各种恐怖行动”都批评,[53]对于美国方面却完全没有处理,小说整个漫不经心解释的结构因而扭曲、失去焦点。这本小说的作者当然不会难为情,出版不久之后,他送了一本给比尔·克林顿,毫不意外地,克林顿欣赏的终究是它“人性”的一面;这个故事并没有其他的倾向。因此,最困难的问题在于:这本书的对象是否是波哥大的布尔乔亚及比尔·克林顿“Us(我们)”和“US(美国)”而完全不是“我们(us)”(读者)?或者用另一种说法,这本书是“为我们读者”而写,就像肥皂剧也是为我们而写,让我们满足于我们的处境,让我们相信有钱有名的人也像我们一样……“只是一般人”?
1705521633
1705521634 然而,观察事物的角度总是不止一种。这当然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第一本以波哥大为背景的书,此书仔细评价当代哥伦比亚,从他在1990年决定“离开”古巴(虽然他从来没有真正离开),决定“回到”哥伦比亚(虽然他从来没有完全“回来”)。不过,这不只是评价,也是获得力量。在某种层次而言,此书只是对他所有的哥伦比亚评论者示威又含蓄的回答。他没有住在那里?那么,有哪一个当代哥伦比亚人有办法像他一样。把这个国家近代史中所有的复杂状况融合起来,变成连贯、可理解的东西?他是个空虚的谄媚者,奉承权贵?那么,看看和掌权者有直接关系可以做些什么,此处这位“记者”(归因他显赫的地位)可以有任何层次的“关系”、“资源”,没有这些东西的那些人永远无法如他一般得到“完整的故事”。他的写作技巧变得陈词滥调,重复自己、引述自己、自我满足?那么,这是只有这位将近七十岁的人可以做得到的。
1705521635
1705521636 面对一部作品和一位作家公然占有这国家的象征之物,《时代报》嘲讽的社论,如同表态支持《迷宫中的将军》的评论一般不中肯。因此,这次他们的缺席格外重要。加西亚·马尔克斯没有表现出来,但从《迷宫中的将军》出版之后,他等了七年才得以复仇,只为了这本书如今给他的满足感。媒体采访中他已经完全不像少女般的表达对于新作品的“不安全感”,如同《霍乱时期的爱情》出版时所发生的。“接受吧!”斗牛士说。看起来可能很意外,在六十九岁的年纪,哥伦比亚终于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属于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使拉丁美洲臣服于他,甚至全世界,但其中并没有哥伦比亚。《百年孤独》是“马孔多”,当然,但波哥大以及其他内陆城市(梅德茵、卡利)的人都知道马孔多是海岸区,他们并没有把自己包括在所谈及的概念之中。如今,他们自己没有那么自信、那么自满,加西亚·马尔克斯终于接受了整个哥伦比亚,不只是海岸区。这背后的批评会一直持续——这是政治和社交生活的自然本质——但已经没有那么坚定。现在已经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他可以为所欲为。
1705521637
1705521638 问题还是可以重复:部分以卡恰克人的观点为卡恰克人写《绑架》,他是否等于是向他们屈服;在他胜利的那一刻(或甚至因为那胜利的本质),他是否伤害了自己整个道德和政治的信念?也许就像那老人以疲倦而令人沮丧的方式成为保守派,他也以同样的方式成了保守派。或者他终于体认“政治现实”,特别是“柏林围墙倒塌之后的政治现实”。或者,他现在想要的,政治上是见到菲德尔和古巴革命象征性地抵抗历史的迷宫,直到最后伟大的迷宫让他们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或者,也许他是在拒绝那些围绕的现实,以及所有的选择和诠释;也许,以只有他知道的方式,加西亚·马尔克斯到最后都在继续主张他的梦想。也许。当然这是问题所在。
1705521639
1705521640 自然地,这本书一出版就登上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虽然书评一面倒地叫好,也有少数评论非常具有侵略性,甚至无礼的批判,特别是来自美国的评论,在语调上和《时代报》对于《迷宫中的将军》的书评是颇为不同的角度。[54]然而,加西亚·马尔克斯审视过他的选择,也做了选择。可以确定的是,他很满意。
1705521641
1705521642 [1]这些事件,或简短或详细,大多在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绑架》(伦敦,JonathanCape,1997)中提到。
[ 上一页 ]  [ :1.70552159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