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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里,更多搬运工不辞而别。即便行李已经减量,而且每个人都负担了双倍份额,搬运行李的人手依然不够。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查尔斯和我第二天黎明时分就会出发,只带我们的摄影器材、笼子里的动物和仅够一天的食物,从剩下的搬运工里也只带走将将够用的人手。我们将一路急行,希望当天晚上就能赶到拉姆和艾奥梅。我们会在那里雇一批艾奥梅本地人,让他们回来接上巴里和剩余的物资。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他还来得及在艾奥梅和我们汇合,一起乘坐包机返回瓦吉,去度他期待已久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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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情进展得不太顺利。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及时动身,奋力跋涉。下至拉姆山谷前,还需要再次穿过那条支流。而当我们到达那里却发现,那座用树枝和藤蔓粗制滥造的桥有一部分已经被水冲走了。我们花了三个多小时紧急修理。当天晚上,我们把随身带的最后一点食物也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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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抵达艾奥梅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负责这个站点的巡警给我们提供了冰啤酒、歇脚的座椅,还能让我们冲个澡。他发出招募搬运工的消息,傍晚前,就有几十人出发,尽快往巴里那边赶了。我们的飞机是两天之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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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沉醉在艾奥梅奢侈的享受中,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悠闲地漫步,再也不用拼命走啊走,这里简直是天堂。不过,有一件事为此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无论我怎么算,巴里都不可能及时同我们汇合、赶上明天一早的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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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查尔斯坐在巡警家的露台上畅饮冰啤酒的时候,歪起了脑袋。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远处传来了歌声。确实是歌声。我们的目光越过飞机跑道,看向耸立在跑道远端尽头的山体剪影,我们看到了些许细微的光点。后来光点消失了,声音也逐渐减弱。不管来者何人,他们一定是离开了开阔的草坡,进入了覆盖谷地的密林。然后我们又听到了歌声,距离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接着,明亮的光就出现在跑道的尽头。我们冲出去欢迎来的人,不管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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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大步走在队伍前面。在他身后,担着我们遗留下的行李走来的,并不是俾格米人,也不是我们派去帮他的艾奥梅人,而是塔比布加那边的马拉卡人。原来,这帮马拉卡人带着为我们捕捉的各种蛇来到站点,却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了,于是开始一路追随。这些男人对自己的勇士身份是如此自信,时刻准备与狭路相逢的人进行较量,所以他们敢于跟着巴里的足迹穿过吉米河,最终在麦金农的营地赶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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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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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想起,我手里还有几项针对他们、证据确凿的谋杀指控时,这些混蛋就吹吹打打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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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包机准时到达。过了一小时多一点,我们就同巴里一起回到了瓦吉山谷。此次吉米之行收获颇丰,我们收集到了数目相当可观的蛇、一只犀鸟、我从俾格米人手中换来的那只葵花鹦鹉、一只斑袋貂——这是一种浑身雪白、行动迟缓、和猫差不多大小的有袋类动物,还有我们的三只小矮无花果鹦鹉。可是我们没有捉到极乐鸟,连拍都没拍到。不过,弗雷德·肖·迈耶给我们带来了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特大好消息。在我们离开的几个月里,他手下一名叫噶拉伊的工人,发现一棵木麻黄树上,有一只羽毛丰满的新几内亚极乐鸟开始求偶炫耀。那不是一处传统的舞蹈场地,所以不像其他地点会有几只或更多极乐鸟一起竞舞,这棵树上仅有这一只,每天早上都会有规律地出现。目前为止,噶拉伊还没受欲望驱使将它射杀,但迈耶不知道噶拉伊的自制力还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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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亮,我们就在噶拉伊的带领下出发了。当我们走近木麻黄树时,一只鸟飞离树枝,向山谷深处去了。当时天太黑,我们看不出它的颜色,但是它的轮廓和侧腹拖下来的一簇簇羽毛,足以让我们判定,这是一只极乐鸟。我们来晚了,但我已经看清这只鸟是从哪根树枝上飞走的。于是我们可以先计划一下,把摄影机放在哪里能够最好地拍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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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凌晨3:45就出发了。天色还未亮起的时候,我们就躲在了计划好的位置。我有一个直径2英尺(约61厘米)、中间有个麦克风的抛物面反射器,可以聚集鸟的叫声。当年我们还没有超指向话筒,用来记录远处的声音。下方的山谷笼罩在云雾里。当天色开始泛白,从山谷的上空飞来一只羽毛华丽的鸟,正好落脚在我们希望的位置,开始用喙整理羽毛。等到梳妆打扮完毕,它看起来却并不急着开始起舞。其实这倒帮了我们的忙,因为对查尔斯的摄影而言,那时的光线还不够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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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两只羽翼未丰的极乐鸟也来到了这里。从外观判断不出它们到底是雌鸟,还是羽毛未长全的雄鸟,不过鉴于那只羽毛华丽的鸟对它们的到来没什么反应,就可以猜到它们都是雄鸟了。因为只要其中有一只雌鸟,那只羽毛华丽的鸟就会冲到它面前试图交配;而没什么羽毛的雄鸟也没什么竞争力,它就可以直接忽视了。当阳光开始洒满这片山谷,那只雄鸟突然埋下头,把赤色的饰羽高高竖起在后背上。阳光照在它金色的头上,又在它那翡翠色的喉部闪闪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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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的摄影机转了起来。噪声大得有点吓人,但是正在跳舞的极乐鸟沉醉于自己的表演,并没有注意到。它上下翻飞着,发出激动的尖叫声。查尔斯给摄影机换了一盒新胶片,继续拍摄。随着天色渐亮,他就可以把比较广角的镜头换成更厉害的长焦镜头,以便拍一些近距离的镜头了。但我感到越来越焦急。因为摄影机的噪声太大了,只要他在拍摄,我就录不到任何能用的鸟鸣。我急切地悄声对查尔斯说,请他暂停几秒钟;但好不容易总算拍到了极乐鸟,可想而知这有多令人兴奋,所以查尔斯根本不愿停下来。最终,当他把胶片拍完,必须停下再装一盒的时候,摄影机刺耳的噪声停下了。我打开录音机。这只鸟叫了两声,就张开翅膀滑翔到山谷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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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肖·迈耶又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爱德华·霍尔斯特伦爵士发了话,我们可以从他的饲养场带回一些雏鸟,作为礼物送给伦敦动物园。弗雷德为我们选的这些鸟,种类极其丰富,除了新几内亚极乐鸟——也就是我们拍摄的这个品种,还有丽色极乐鸟、大极乐鸟、王极乐鸟、斯式长尾风鸟,其中最棒的,是一只幼年雄性萨克森极乐鸟,这个品种在澳大利亚之外,还从没被任何动物园展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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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带上所有未经冲洗的胶片飞回了国,我则带上鸟儿及其他动物去往腊包尔(Rabaul),乘货船穿越南中国海到达香港,然后飞往伦敦。动物园方面说,这些动物是这么多年来,送到动物园的新几内亚物种里最全面和最重要的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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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们拍的极乐鸟求偶炫耀的胶片剪辑好,并不太容易。这些镜头都是逆光拍摄的,因此极乐鸟基本只有一个轮廓,加之当时的电视和影片都是黑白的,这就意味着,电视观众看不出这些鸟儿实际上是多么的华美。声音也是个大问题。我只设法抓住了那只雄鸟的短暂叫声——先是一组两个快速重复的音节“哇—哇”,接着是一组三音节的“哇—哇—哇”。在影片中,不仅极乐鸟求偶炫耀的部分需要这段录音,开场镜头里,黎明时分云雾缭绕的山谷也需要用。所以我将这段录音的开头和结尾连了起来,形成一个循环。这段录音可以一直持续播放,并在需要时加入渐弱的效果。在我看来,最终制作完成的音轨气氛不错,自然也是很好地利用上了我们手头有限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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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播出后,我们收到了一些表扬信。其中一封是我从前的动物学教授写的,他是鸟类叫声方面的专家。他先是祝贺我成功播出了极乐鸟求偶炫耀的节目,然后特别提及了新几内亚极乐鸟的叫声是多么有趣。他问我有没有注意到,这只鸟要么一次叫两声,要么就是一次叫三声,它这是严格遵循着一个顺序?因为它从未连续两次叫过两声,也从未连续叫过三声。他认为这实在是不同寻常,因此督促我为一个学术期刊就此写篇文章。我有点尴尬,不得不写信向他解释,这是录音循环播放的缘故。不过他的来信的确使我意识到,我们对这些奇妙鸟儿的拍摄还多么不足。下次再有机会,我必须做得更好——尚未到将制作极乐鸟影片的事抛诸脑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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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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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新几内亚极乐鸟,又名红羽极乐鸟或红羽天堂鸟,是一种大型的极乐鸟,分布在新几内亚南部及东北部。学名Paradisaea raggiana是为纪念热那亚侯爵弗朗西斯拉吉(Francis Raggi)。新几内亚极乐鸟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国鸟,该国的国徽和国旗上都有这种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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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该拉丁学名中包含了弗雷德的姓——迈耶(Mayer),这种鸟的中文名为绶带长尾风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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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乌吉吉是坦桑尼亚最古老的城镇之一。1871年10月27日(斯坦利日记上记载的是11月10日,但据考证他的记录有误),英籍美国记者兼探险家亨利·斯坦利(Henry Stanley)在乌吉吉寻找到了失踪多年的苏格兰著名探险家、医师、传教士大卫·利文斯敦(Dr. David Livingstone)。据说斯坦利在找到利文斯敦时,说了一句:“你就是利文斯敦医生吧?我猜。(Dr. Livingstone,I presume ?)”这句话后经媒体引述及文献收录,成为西方历史上的一句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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