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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入了他。这座房子建造得很巧妙,门开在横穿房子前部的走廊中间。走廊非常窄,人很难挤进去。任何进入走廊的人都很容易被房里的人透过藤条墙刺中。走廊通向一间房间,房间的一面墙上挂着十几根猪下颌骨。角落里放着一捆精心装饰的箭。一根侧梁后面藏着一把用火鸡的大腿骨制成的匕首。房屋的中间还有用一块大石头制成的壁炉,壁炉尚有些许温度。我们跟踪的那些人要么不属于这里,要么不敢留下来。我们必须继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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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们就要空投了。为此,我们清理出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面。油布铺在地上;绿叶放进火中,产生烟雾,作为信号。飞机准时出现在山区上空,扔下六袋大米和牛肉罐头。它又来了两次,每一次投放都非常精准。食物多是件好事,搬运工们似乎也不介意他们在过去两个星期里逐渐减轻的负荷,现在又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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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一个搬运工摔了一跤,腿受了重伤。另外两个人得了重病,劳里认为是肺炎。他决定我们得召来一架直升机,这可不是个可以轻松对待的决定。为了给直升机足够的降落空间,必须砍倒十来棵巨大的森林树木,并且在直升机可以降落的山脊上搭建一个原木平台。这本身就需要两天的艰苦劳作。那天晚上,按照他的常规日程,劳里和位于莱城(Lae)的行政总部通了话,很快,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协商决定,我应该陪同伤员和病人上直升机,确保他们得到接待和适当的治疗。我还会带上我们已经曝光的胶片,再带回来一些比米饭和牛肉罐头更美味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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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的到来在搬运工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我也认为这几乎是个奇迹,在这么一片原始的树林里,一个旋转着的震耳欲聋的机器突然出现在天空中,又降落在我们身边。飞行员没有出来,他甚至没有停下直升机旋翼。我们将他带来的第一批货物扔出,再帮助病人登机。我爬上飞机,待在他们旁边,几分钟后,我们就飞上了天空,从森林上方掠过。正是在这片森林里,我们艰难而痛苦地跋涉了三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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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人员在莱城迎接我们,接手照顾受伤的搬运工。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又飞回了森林。但我没看见任何迹象显示我们的营地或搭建的平台到底在哪儿。飞行员在一个狭窄的山谷里上升下降,然后对我大喊,他要降落在河中央的沙洲上。一下去,他就解释说,飞机上的东西太重了,他在山谷里飞上飞下寻找我们的营地,用了太多的燃料,所以他打算把我和货物都卸下来。一发现我们营地的确切位置,他就会回来接我。一遇到直升机,似乎总是这样,每一个字都要大声喊出来,每一个手势都要极尽夸张,每一个动作都要高速进行。行李被扔了出来,我们互相比了大拇指,几秒钟之内,直升机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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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的轰鸣声消失后,一片寂静,几乎令人窒息。我环顾四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毫无意义地把货物整整齐齐地码成一堆,坐在上面。我不知道四周的森林里有没有人在看着我,如果有的话,他们会怎样看待我?一个多么奇怪的人,莫名其妙地蹲在他们的河流中央。然后我开始猜想,没准这个飞行员再来找我,会跟刚才找营地差不多困难。我有吃的,这不假,但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大约十分钟后,直升机又出现了,一个小点掠过远处的山,再次轰轰隆隆地向我飞来。我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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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空中,我意识到了飞行员面临的问题。森林里的树有一百多英尺高,尽管劳里的人砍倒了好几棵,但除非你几乎就在正上方,否则是不可能看到空地的。考虑到没有任何可靠的地图指示我们所处的位置,飞行员第一次能找到我们,就真是技艺非凡了。直升机又一次降落到我们的营地,卸下货物,然后消失了。而我,在神奇地掠过树梢上方飞来飞去之后,又一次降级成了一只步履蹒跚、气喘吁吁的两足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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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现在只剩下三天了。多亏直升机和空投,我们有了足够的物资,但三天后我们就应该要回到已知的地方,开始沿着四月河(April River)向下游航行。四月河是塞皮克河的另一条大支流,劳里已安排好船只在那里与我们会合。那天晚上我们垂头丧气地睡着了:劳里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我们的影片也没有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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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第二天早上是什么把我叫醒的,但睁开眼睛,我看到一群奇怪的小个子男人站在我睡觉的布帘外面,盯着我看。他们个头很小,大约四英尺半高,背上背着编织的袋子,前前后后都用树皮带扎着带有绿叶的枝条。他们的头发都编成一缕一缕的,有两人把头发塞进脑后一个长长的编织束发网里。他们的耳垂都打了耳洞,挂着一些贝壳。每个人的鼻子末端都扎了一对深深的孔,里面插着粗壮的木栓,只有两个年纪较小的人没有插木栓,而是插着长长的食火鸡翎羽。我轻快地荡了一下,从帆布床上下来,走向他们,跟他们打招呼。休习惯把摄影机放在床底下,这时,我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开始拍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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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我夸张地笑了笑,他们也回以微笑。我惊讶于人类的表情可以如此传神。很明显,虽然我们对彼此都有疑问,但我们都在向对方示好。劳里加入了我们,他拿了几张报纸给对方。在新几内亚几乎任何一处地方,纸都是一件非常受欢迎的礼物,因为人们用纸卷烟叶、制作香烟,就像我十四年前在吉米山谷(Jimi Valley)见到的一样。这些人好奇地看着它,试探着把它折起来,彼此传递。很明显,他们没有见过这个。劳里又试了另一件礼物——玻璃珠子。他把一勺玻璃珠放在一片叶子上,递给他们。他们无动于衷地看着它们,用手指拨弄着。珠子和报纸对他们来说似乎都一样陌生。劳里又试了一次,这次他拿出一袋盐。他们用手指蘸着尝了尝,尝到味道之后咧开嘴笑了。他们肯定知道盐,也很看重它。他们满怀感激地接受了它。但是他们是谁呢?他们怎么称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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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卡鲁(Bukaru)?”劳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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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咧嘴一笑,指向我们来时的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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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卡鲁!布卡鲁!”他们说。看来,我们已经穿过了布卡鲁的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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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米(Biami)。”人群中一个个子较小、头发花白、更主动一些的人指着自己的胸膛说。“比阿米!比阿米!比阿米!”他依次指着他的每一个同伴补充说。这是一个劳里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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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里指着谷底的那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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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雅米(Hiyami)?”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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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点了点头,高兴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列举附近其他河流的名字,指着它们各自所在的方向。劳里重复着这些名字,好像他想知道有多少河流。他确实想知道,虽然他不是想收集这些河流的名字,而是想知道这些人用什么手势来数数。邻近族群的人可能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但他们经常用相同的手势来表示数字。所以,如果他能知道比阿米人是如何计数的,那他可能会对他们的部落关系有所了解。那个花白头发、面带笑容的男人高兴地向我们展示了他是怎样做的:一、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二、他的前臂;三、肘部;就这样顺着手臂和肩膀一直往上,直到十一,他轻拍着自己脖子的一侧来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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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之后,劳里继续用手语表示我们希望能换些食物。他们似乎明白了。他更进一步。他们带食物过来的时候,会带上他们的女人一起吗?然而,他们要么没有明白,要么无视了这句话。然后,他们高兴地挥着手,走回了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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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里向我解释说,如果第二天男人和女人都来了,那就表明他们信任我们,并且愿意和平相处。我们只能等等看。第二天早上,他们网兜里装着芋头和芭蕉再次出现了,但是女人和孩子没和他们一起来。我们给他们盐作为回报,劳里又问了一次他们的家庭情况。他们向我们招了招手,走开了。休抓起他的摄影机,我们跟着他们。劳里示意警察们留下来。如果我们自己去,会表现出我们对他们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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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米人沿着一条依稀可见的小路走进了森林。这条小路沿着斜坡蜿蜒而下,在一棵大树的树干处转了个弯——突然,我们意识到他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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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停了下来。劳里叫道:“比阿米!比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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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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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不希望我们这样做,为什么还要招手叫我们跟着呢?我们是在走进一个埋伏圈吗?我们应该回去吗?我们决定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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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路,但是他们留下的踪迹很新鲜,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跟过去。又走了200米,我们来到一个用新割下来的树叶盖起屋顶的小棚子。棚子下面,一堆小火的余烬还在冒烟。棚子的旁边,一根棍子上挂着一个龇牙咧嘴的人类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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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米!比阿米!”我们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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