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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68 因为需要追溯生命的演化历史,那些在大类群之间承上启下的过渡物种在我们的故事中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人们早就从距今已有4亿年历史的岩石中发现了一种名为“腔棘鱼”(coelacanth)的鱼类化石。从其骨骼可以判断出,它们的鱼鳍有着粗壮的肉根,一些科学家由此认为它们与最早离开海洋登上陆地的四足动物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它们就是联结最早的两栖动物,以至于后来所有陆生脊椎动物——包括我们自己——的纽带。1938年,一艘南非拖船从300英尺(约91米)深的水下捕获到一条活的腔棘鱼,引发了科学界的震动。它是一条长达5英尺的大鱼,比它的化石亲戚们大得多——那些最多不过鲱鱼大小。不幸的是,在科学家们看到这条鱼之前,它已经被开膛破肚,内脏都被扔掉了。因此,化石无法揭示的内部软器官的细节依然是个谜。尽管经过此后多年高强度的搜索,但再也没有找到第二条活的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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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70 直到在马达加斯加以北的非洲海岸线之外、科摩罗群岛附近的水域又捕到了一条腔棘鱼,这正是25年前我在亚历山大宫制作的第一档节目中朱利安·赫胥黎提到的那次发现。此后,每年都能在这一水域捕获两三条腔棘鱼,显然,这里正是它们的主要栖息地,但还没有人成功拍到过一条活鱼。如果我们能够做到,这将是《生命的进化》节目的一个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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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72 彼得·斯库恩斯(Peter Scoones)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他当时是——现在也是——最有经验的水下摄影师之一,尤其擅于发明特殊的装备以应对特定任务的需求。所有的腔棘鱼样本,跟第一只一样,都是在水下300英尺的深度捕捞到的。这一深度超出了潜水员能到达的极限,但对于水下摄像机来说不成问题。彼得的方案是在岛外捕获样本最多的区域用一根长长的线缆将远程遥控摄像机放入水中。这似乎值得一试。岛上也有我们感兴趣的其他生物:一个拍出来格外好看的果蝠群落和一些狐猴。因此,无论如何,肯尼亚之旅之后再顺便去一趟科摩罗群岛,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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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74 我们发现,科摩罗的政局并不稳定。这里发生了一系列没有流血的变革,很难确定究竟谁在当权。最终,我们联系上了岛上能帮忙的人,经过一定的流程,我和彼得抵达了首都莫罗尼(Moroni)。绝大多数被捕获的腔棘鱼是在晚间上钩的,很可能这就是它们为了觅食从更深处上浮的时间,因此这也成为我们外出寻找它们的时间。每天晚上我们坐着汽艇离开港口,到达当地渔民推荐的地点之后,彼得就会放下带着照明光源的摄像机。随后,我们就聚集在船尾的监视器前,观察水下摄像机拍摄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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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76 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之前我们想当然认为这些史前怪物会从幽深海底游到灯光前吃下诱饵,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证明过于乐观。这里海太深,无法下锚,而且有一股很强的洋流。因此,我们的摄像机能拍到的只有以每小时2~3英里的速度稳定移动的海床。即使能看到一眼在海底逡巡的腔棘鱼的身影,但它们也只是一扫而过,无法好好地被看清楚。但我们仍然坚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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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78 虽然海床大体是平坦的,但有些地方还是会有礁石。只要我们在监视器中一见到礁石,就会马上往回拉线缆,让洋流带着我们经过礁石时,摄像机能从其上方经过而不被缠住。但线缆很长,即使在船上以最快的速度收线,仍然需要几秒才会产生一点效果。最终的结果不可避免——在出海的第五天晚上,我们看到了一块巨大的暗礁迎面而来。马上全力收线,但还是不够快。摄像机撞进岩石缝,紧紧地卡在了里面。洋流继续推动船只前行,监视屏上的画面变成了Z字形的白色线条,然后黑掉了。看来线缆,就这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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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80 但是,我们还是成功地拍到了一些出色的果蝠和狐猴的镜头,因此此次科摩罗之行不完全算是浪费时间。尽管如此,我们在莫罗尼机场集合告别时仍然有些沮丧。在最近的革命中新升任内务大臣的那位年轻人前来为我们送行,正是他的帮助使我们得以成行,我们对他表示了感谢。作为回报,我能帮他一个忙吗?当然,什么忙?他说自己有一位姐姐在英国广播公司的海外服务部工作。能帮他带一份特别的礼物给她吗?说着,他拿出一个用绳子牢牢捆住的包裹,有一本大字典那么大。这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份礼物,他说。我不能拒绝一位大臣的请求,因此,我把它好好收在了一个包里。我跟他热情地握了握手,走进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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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82 海关的一位工作人员示意我们把所有包裹放到一条长凳上并站在行李旁边,我们一一照办。随后,工作人员沿着行李走过来,一一询问每个包裹的主人。我能听到他问别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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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84 “这是你的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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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86 “你为别人带什么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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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88 我是被坑了么?到我这儿时,该怎么回答呢?正当我犹豫不决时,长凳后面的一扇门开了,内务大臣走了出来。但这一次,他戴着沉沉缀满金色穗带的官帽,那无疑是海关首长的装扮。他径直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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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90 “这些是你的包吗?”他口吻强硬地问道,似乎我们从未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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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92 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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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94 “你带的东西里有别人给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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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96 他直直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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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98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说道:“很好,走吧。”我逃也似的跑到了候机室。至今我仍不知道他的包裹里面装了些什么,但我一回到伦敦就赶紧把它交给了他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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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00 彼得留了下来,他还要再拍几天果蝠。就在我们其他人离开后的第二天早晨,有人敲开了他宾馆房间的门——一位渔民刚刚捕到了一条腔棘鱼回港。彼得感兴趣吗?他抓起摄影机直奔港口。他见到了一条巨大的腔棘鱼,被捆在渔民的独木舟底部,还活着,但奄奄一息。他说服渔民给它松了绑,录了一段大鱼在港口地板上虚弱地游动的场景。它非常好地展现了对于我们这个进化故事来说很重要的元素之一——它的鱼鳍的确像四条粗壮的腿,可以起到腿的作用。虽然这条鱼的状态不好,但彼得拍下的视频和照片是活体腔棘鱼首次留下的画面记录,并且在很多年里,也是唯一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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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04 其他来自远古地质年代的幸存者们就要好找得多了。我对鲎(horseshoe crab)格外感兴趣,它们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海洋生物,甚至要比腔棘鱼或其他任何鱼类都更加古老。克里斯·帕森斯也认为它们的镜头很有价值,并对可行性进行了一番评估。“这很容易,”他说,“我订了5月31日晚上抵达费城的航班。第二天,6月1日,我们开车直奔开普梅(Cape May),去那儿的一个海滩。到了傍晚,就会有100万只鲎从海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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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06 这听上去似乎不可思议,但最后事情果然如此。快傍晚的时候,我们到了开普梅,成群的海鸥和小型涉禽已经聚集到这片海滩上。它们跟我们一样,都知道一年一度的这一晚这里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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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08 随着太阳在空中的位置越来越低,一些光滑的灰绿色圆壳从浅滩上钻出来,形状大小都如同头盔一般。几分钟之内,它们就已布满了整条海岸线。每个圆壳的前部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如同机器人的传感器,这是它们的眼睛。圆壳后部连接着另一块近似于三角形的壳,壳下藏着它们的腿,三角形尾部挂着一根长长的刺。雌鲎的甲壳约有15英寸(约38厘米)宽。雄性略小几英寸,数量比雌性多得多。当个头更大的雌鲎爬到浅滩上时,就会有雄鲎紧跟过去,把自己钳在雌鲎的甲壳后部。有时候会有数只雄鲎同时行动,这样雌鲎就不得不拖着一串三四只的雄鲎爬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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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10 当太阳开始下落时,海浪形成的白沫带上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鲎,仿佛给海滩铺上了一道延绵不绝的路面。数量多到鲎们重重叠叠、颤颤巍巍,在其他同类身上爬来爬去。细浪轻拍海岸,时而恰巧带到一只摇摇晃晃的鲎,让它摔个仰面朝天。鲎的五对腿机械地扑腾着,想用坚硬的尾刺把自己翻过来。鸥鸟们很快就能锁定这些不幸的鲎。它们俯冲下去,开始啄鲎相对脆弱的腹部。但这只是鸥鸟们的开胃小菜,真正的饕餮盛宴还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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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12 雌鲎们爬上海滩,爬到高潮线处,它们会在沙地里挖一个坑,产下数以百计淡绿色的卵,卵跟沙粒大小相当,混在一起。与此同时,钳在雌鲎甲壳上的雄鲎和在雌鲎身边围成一圈的雄鲎们都往坑里排放了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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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14 大规模的产卵活动会持续数小时。随后,开始退潮了,鲎也随之掉头。鸥鸟们灵巧地奔走其间,熟练地从沙子中挑出卵。它们收获甚丰,让鲎在沙滩上而不是在海里产卵这事显得匪夷所思。有可能这是因为它们发展进化于生物进化史的早期,那时的陆地的确更加安全,天空中没有鸟,陆地上也没有爬满四足的捕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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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16 但还有一个更大的谜题未被揭晓。我们人类可以通过参考潮汐表和日历预测每年最大的晚潮,鲎们在黑暗深海中又是如何提前数周就知道是时候去浅海了呢?它们又是如何明了,在6月1日的晚上,下一次的海潮将会是最高峰,可以随之一同从海里浮到岸上呢?而它们的祖先即是如此,这一年一度的行为已持续1.5亿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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