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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92 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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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94 “你带的东西里有别人给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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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96 他直直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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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598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说道:“很好,走吧。”我逃也似的跑到了候机室。至今我仍不知道他的包裹里面装了些什么,但我一回到伦敦就赶紧把它交给了他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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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00 彼得留了下来,他还要再拍几天果蝠。就在我们其他人离开后的第二天早晨,有人敲开了他宾馆房间的门——一位渔民刚刚捕到了一条腔棘鱼回港。彼得感兴趣吗?他抓起摄影机直奔港口。他见到了一条巨大的腔棘鱼,被捆在渔民的独木舟底部,还活着,但奄奄一息。他说服渔民给它松了绑,录了一段大鱼在港口地板上虚弱地游动的场景。它非常好地展现了对于我们这个进化故事来说很重要的元素之一——它的鱼鳍的确像四条粗壮的腿,可以起到腿的作用。虽然这条鱼的状态不好,但彼得拍下的视频和照片是活体腔棘鱼首次留下的画面记录,并且在很多年里,也是唯一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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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04 其他来自远古地质年代的幸存者们就要好找得多了。我对鲎(horseshoe crab)格外感兴趣,它们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海洋生物,甚至要比腔棘鱼或其他任何鱼类都更加古老。克里斯·帕森斯也认为它们的镜头很有价值,并对可行性进行了一番评估。“这很容易,”他说,“我订了5月31日晚上抵达费城的航班。第二天,6月1日,我们开车直奔开普梅(Cape May),去那儿的一个海滩。到了傍晚,就会有100万只鲎从海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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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06 这听上去似乎不可思议,但最后事情果然如此。快傍晚的时候,我们到了开普梅,成群的海鸥和小型涉禽已经聚集到这片海滩上。它们跟我们一样,都知道一年一度的这一晚这里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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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08 随着太阳在空中的位置越来越低,一些光滑的灰绿色圆壳从浅滩上钻出来,形状大小都如同头盔一般。几分钟之内,它们就已布满了整条海岸线。每个圆壳的前部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如同机器人的传感器,这是它们的眼睛。圆壳后部连接着另一块近似于三角形的壳,壳下藏着它们的腿,三角形尾部挂着一根长长的刺。雌鲎的甲壳约有15英寸(约38厘米)宽。雄性略小几英寸,数量比雌性多得多。当个头更大的雌鲎爬到浅滩上时,就会有雄鲎紧跟过去,把自己钳在雌鲎的甲壳后部。有时候会有数只雄鲎同时行动,这样雌鲎就不得不拖着一串三四只的雄鲎爬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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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10 当太阳开始下落时,海浪形成的白沫带上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鲎,仿佛给海滩铺上了一道延绵不绝的路面。数量多到鲎们重重叠叠、颤颤巍巍,在其他同类身上爬来爬去。细浪轻拍海岸,时而恰巧带到一只摇摇晃晃的鲎,让它摔个仰面朝天。鲎的五对腿机械地扑腾着,想用坚硬的尾刺把自己翻过来。鸥鸟们很快就能锁定这些不幸的鲎。它们俯冲下去,开始啄鲎相对脆弱的腹部。但这只是鸥鸟们的开胃小菜,真正的饕餮盛宴还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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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12 雌鲎们爬上海滩,爬到高潮线处,它们会在沙地里挖一个坑,产下数以百计淡绿色的卵,卵跟沙粒大小相当,混在一起。与此同时,钳在雌鲎甲壳上的雄鲎和在雌鲎身边围成一圈的雄鲎们都往坑里排放了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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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14 大规模的产卵活动会持续数小时。随后,开始退潮了,鲎也随之掉头。鸥鸟们灵巧地奔走其间,熟练地从沙子中挑出卵。它们收获甚丰,让鲎在沙滩上而不是在海里产卵这事显得匪夷所思。有可能这是因为它们发展进化于生物进化史的早期,那时的陆地的确更加安全,天空中没有鸟,陆地上也没有爬满四足的捕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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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16 但还有一个更大的谜题未被揭晓。我们人类可以通过参考潮汐表和日历预测每年最大的晚潮,鲎们在黑暗深海中又是如何提前数周就知道是时候去浅海了呢?它们又是如何明了,在6月1日的晚上,下一次的海潮将会是最高峰,可以随之一同从海里浮到岸上呢?而它们的祖先即是如此,这一年一度的行为已持续1.5亿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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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20 约翰·斯帕克斯负责猴类及猿类那期节目。我的脚本中有一组镜头是要关注它们用食指触碰拇指的能力,进化出这种被灵长类动物学家们称为“对生拇指”的特性具有极高的价值:首先,它让灵长类动物在林间游荡时可以用手抓握树枝,也使它们可以捡拾小物件,甚至将其作为工具使用。工具的使用在人类演化历史上也是重要的一步。在脚本里,我提出可以用黑猩猩(chimpanzee)来呈现这个内容。约翰认为我们可以做得更好——为什么不用大猩猩(gorilla)呢?当时几乎还没有大猩猩的影像记录。戴安·福西(Dian Fossey)是一位杰出的美国动物学家,她在卢旺达维龙加山脉(Virunga Mountains of Rwanda)研究山地大猩猩。在她的帮助下,我们也许能跟它们很接近。我有些怀疑戴安是否会接受我们的请求。我此前听说过她,据各方消息,都说她对自己的大猩猩有很强的保护欲,不愿意接待来访者。不管怎么说,约翰给她写了信,而令我惊喜的是,她答应帮助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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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22 1978年1月,约翰、迪基·伯德、摄影师马丁·桑德斯(Martin Saunders)和我来到了卢旺达的小城鲁亨盖里(Ruhengeri)。一位名叫伊恩·雷德蒙(Ian Redmond)、留着胡子的英国年轻人从戴安的营地赶过来接我们,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一只年轻的大猩猩帝基特(Digit)刚刚被偷猎者杀死了。戴安从帝基特还是个婴儿时就认识他了,一直看着他长大。帝基特对她格外亲近,也成了她的最爱。他的死,应该说是他的被害,让她深受打击、伤心不已。此外,她肺部还遭受了严重的感染,甚至在帝基特被杀之前她就已经想过打发我们离开了。但后来她决定我们应该来,因为我们可以向全世界讲述帝基特的死,帮忙筹集资金用以保护幸存的大猩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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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24 我们挤进伊恩的卡车,一路穿过小村庄和农田,45分钟后到达了覆盖火山山坡上部的森林边缘。随后我们徒步上山。随着海拔不断爬升,叫不上名字的灌木丛逐渐变成了苦苏花树(Hagenia tree),这些树木长长的枝干上挂满叶子如丝带一般的蕨类植物和一缕一缕苍白的寄生藤(Spanish moss)。戴安的营地卡里索凯(Karisoke)是由六个漆成绿色的瓦楞铁棚子组成的,铁棚之间有小路相连,小路两边有低矮的围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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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26 我们轻轻敲开戴安小屋的门,发现她躺在床上。我以前见过她的照片,她是一个身材高挑、骨瘦如柴、梳着马尾辫的加州人,但她现在面色苍白,整个人病恹恹的。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块沾满鲜血的手帕。她告诉我们,事实上,她得了肺炎。她以前就患过肺炎,也吃了药加以治疗,但现在又开始吐血了,这是新出现的症状。这间海拔10000英尺(约3048米)高的山中棚屋每天经受雨水的洗礼,几乎总有浓雾环绕,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适合这样的病人生活的地方。然而,戴安最关心的不是她的健康,而是帝基特的惨死。偷猎者肢解了他的尸体,砍下他的头和手,在鲁亨盖里的旅游商店里作为恐怖纪念品出售。她的非洲同僚一直在追捕偷猎者并抓住了一个,她确信他正是杀害帝基特的凶手。说到这儿,她情绪非常激烈,但已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忍受胸口的阵阵剧痛。军队过来带走了被捕的偷猎者。没把他留给戴安,对偷猎者来说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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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28 她接着谈到大猩猩们面临的诸多危险。虽然这片森林已被列为国家保护公园,但是周围村庄的居民一直在不断地蚕食森林的土地,并在森林里放牧。她警告过他们很多次,但最近她发现口头威胁是不够的。她开始自己私下执法:向擅自闯入森林的牛射击,打中它们的脊椎使其瘫痪,把它们留在那里等死。这还不是全部。她认为负责管理国家公园的官员中存在腐败问题。有人收受贿赂,允许那些人在此打猎或者砍掉森林边缘的树,让出更多农田。她十分确信一名在该部门工作的比利时移民是绝大部分问题的根源,必须要引起国际社会对此事的关注。我们需要协助报道帝基特的死,我们承诺会尽自己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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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30 第二天早上,戴安仍然十分虚弱,无法带我们出门,因此伊恩·雷德蒙代劳了。出发前,他给我们介绍了一些大猩猩的规矩,我们会见到的大猩猩属于对戴安和她的助手们都很熟悉的群体。在伊恩的引荐下,它们大概率也会接受我们,但前提是我们要行为得当。大猩猩们在穿越树林下密集的灌木丛时,会发出规律的打嗝声。现在,人们认识到这种声音与消化不良毫无关联。这是家族中每个个体告知其他成员自身位置的信号。它们都在浓密的植被中取食,因此需要时刻确认相互的状况,这样,它们听到身边的动静时,就能知道是自己人还是外来者——或许,那就是敌人。因此,我们一定要在离它们还很远的时候就让它们看到我们。随后,在我们接近的过程中,也要规律地发出打嗝声,让它们始终知道我们的位置。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我们安静地潜伏着接近,直到靠得很近了才让大猩猩们发现我们的存在,那样的话,就会被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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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32 当我们走得很近时,要表示尊重,将头低下来,这在大猩猩和人类社会中都适用。恭敬的人类会鞠躬以示尊重,大猩猩也需要同样的认可。不要大声喧哗。最后,不要盯着看,那会被解读为挑战。而挑战一只成年银背大猩猩绝不是一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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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34 我们将这些规矩牢牢地记在脑子里,往山上进发了。很快我们就穿行在一大片齐腰高的野芹和蜇人的荨麻组成的密林里,不久便找到了一群大猩猩的踪迹。在这样的地方追踪大猩猩几乎不比追踪一台压路机更难——它们会在身后留下一条植物被踏平之后的宽阔道路。如果路上的植物又开始立起来,那么这大概是一天前留下的。如果从断裂茎秆上流出的汁液刚刚开始凝结或依旧在流淌,那就说明大猩猩才经过这里。它们的粪便也可以提供很多信息:粪便排出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上面就会出现白色小点,那是苍蝇在上面产的卵。如果粪便还是温热的,就说明这是新出炉的——你离它们已经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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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36 我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排成一列,追随着大猩猩的踪迹前进,弯着腰,不敢大声说话。伊恩走在最前面。他突然停下来跟我们招手示意,于是我们爬到他的身边。前面的地面略微往下倾斜,在大片的野芹之间,坐着三只硕大的雌性大猩猩,正大把大把地扯面前的野芹。它们距我们仅仅20码(约18米)远。其中一只转过她黑亮的脸,看到了我们,随后她扭过头,又开始扯另一丛野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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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38 我们坐下来入迷地看了几分钟,直到它们一只接一只地站起来,不慌不忙地离开。我们与大猩猩的初次接触到此结束。我们走回营地,心脏还一直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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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49640 第二天,我们又回去找那同一个群落。我们再次接近它们,这一次决定开始拍摄。马丁慢慢地支起三脚架,不敢有任何突然的大动作,悄无声息地固定好摄影机,对好了焦。摄影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一只大猩猩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们一眼。显然,用一只玻璃大眼睛盯着她,对她来说并不算是瞪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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