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549745
1705549746
我们走在已经凝固的熔岩上。有的地方，熔岩杂乱地凝结成了一堆乱石，石块边缘极为锋利，甚至可以割开我们靴子上的皮革。另一些地方，熔岩以液态存在的时间更长，于是形成了一片平坦的熔岩池，表面有时很光滑，有时会形成一圈圈绳子状的波纹。很难说这些岩浆究竟是何时凝固的，但离火山口边缘更近一些时，我们跨过了一些深处仍闪耀着红光的裂缝。有时，我们无意中踩上贴着地表形成的大气泡，气泡哗啦一声向下塌了好几英寸——当发现气泡下的地面足以承受身体的重量时，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1705549747
1705549748
摄影师将设备放在地上准备拿出摄影机，风力竟然大到把那个沉重的金属盒子掀翻了。但风的力量对我们是有利的，因为它从我们背后吹来，带走了熔岩喷涌时的大部分热量，让我们能够走到非常接近火山口的位置。当风突然微微转了一点方向之后，我们很快就意识到它对我们的帮助到底有多大，一股热浪突然扑面而来，向我们袭来的火山灰也更多了。大团的岩浆开始砸在身边的地面上，这给我们提了个醒，我们急忙往后退。
1705549749
1705549750
冰岛刚好处于北极圈的南边，但即便如此，11月里，一天之中也只有几个小时的光照。当我们刚开始拍摄的时候，岩浆正喷向漆黑一片的天空。但慢慢地，随着工作进行，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们可以分辨出周围群山的轮廓了。我们绕着喷涌的岩浆转了一圈，发现另一面是从地缝中涌出的一条岩浆河，正以每小时60英里（约96千米）的速度沿着山坡倾泻而下。远处是一片流动的光影，在它们自己产生的热气中颤抖，仿佛一片被车灯点亮的高速公路网。我们工作了几个小时。我说出了自己为这极为重要的片段所准备的台词。到半下午，我们完成了工作，艰难地走回雪地摩托。当时，距我离开大英博物馆的会议仅仅过了30个小时，而我们已经拍到了想要的画面。
1705549751
1705549752
* * *
1705549753
1705549754
在这个系列中，我们面临的问题之一是如何避免重复在《生命的进化》中已经展现过的内容。关于岛屿的那一期，我们肯定要向观众展示爬行动物在与世隔绝的数千年里是怎样长到如此巨大的。我们会给观众看巨型陆龟，但不是之前拍过的加拉帕戈斯群岛的陆龟。我们会去印度洋上的阿尔达布拉岛（Aldabra），拍摄在那里相对独立进化而成的另一种巨型陆龟。但是科莫多龙呢？它是独一无二的。距我第一次拍摄它们已经有25年了，况且我们本来也要去印尼。如果能回去看看这些龙怎么样那就太好了，所以我把它们写进了脚本当中。
1705549755
1705549756
然而，回去通常都是错误的选择。这一次，我们从西面登岛，乘坐的渡轮现在是从松巴哇的比马出发的，这是我第一次旅行结束前宿营了好几天的地方。载满游客的大功率渡船只花90分钟就到了岛上。我们没有被带往曾降落的那个村庄，而是被带到一座巨大的吊脚茅草屋前，它是专门为一个关于兴建国家公园的国际会议而修建的。从那里，我们又被带去海边，看到一个很大的告示牌，写着“禁止吸烟”。然后，这条路转向内陆而去，沿路设置了标有数字的路标，以便游客知道他们已经走了多远，以及还要走多远。半路上，我们看到了一个笑话——是那种乏味又官僚主义的官员们时不时觉得自己有义务讲一个的笑话——一个写着“小心有龙”的告示牌。又走将近100米，我们来到一个可以俯瞰峡谷的平台。这里也有标语，上面写着“观龙台”。
1705549757
1705549758
科莫多龙已经在那里了，正在吃一只山羊的残尸。起初，我们被告知绝不能离开平台——龙实在太危险了。
1705549759
1705549760
经过一整天的谈判，我们才被允许自己走进峡谷，我也被同意站在这些大蜥蜴旁边谈论它们。
1705549761
1705549762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在某种程度上促成了这一令人遗憾的转变。我对自己说，如果这些动物不挣钱养活自己，不从游客身上赚钱，从长远来看，它们可能根本无法生存。而在岛的深处，一定还有像我不那么久之前见过的那些一样狂野、一样浪漫——同时一样不为人知——的龙。
1705549763
1705549764
* * *
1705549765
1705549766
《生命之源》还必须有一期关于热带雨林的节目，我们也必须为其找到一个全新的视角，我决定坐在高高的树冠上开场。然后我会逐级下降，描述环境的变化、光线的减少和湿度的增加。还会有镜头专门展现生活在不同区域中的动物，阐释它们如何适应每一级相应的环境。在我们从一级下降到另一级的过程中，我会挂在一根绳上，对着摄像机讲一些串词，直到最终站在森林的地面上，结束这期节目。
1705549767
1705549768
尽管我写的时候很有信心，但并不完全清楚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但阿德里安·沃伦（Adrian Warren）非常清楚。他是分配到这个节目的助理制作人，年轻，热爱运动和芥末酱。我们会用到鸠玛尔式上升器，这种爬树的技巧在当时才刚刚发展起来。首先，需要将一根细线挂到一根高处的树枝上。如果有必要，可以用十字弓来完成。然后，把一根绳子系在这根线的末端，把绳子拉上去。绳子挂稳之后，就可以在上面装一对上升器了。这是一种上面穿着吊索的金属把手，它们可以沿着绳子向上移动，但不会向下掉。你要将脚分别放进两个吊索里，把自身重量转移到其中一只脚上，弯曲另一边膝盖，这样，上升器就会沿着绳子向上滑了。然后，再伸直膝盖，这样实际上就往上迈出一步了。然后，另一条腿也同样操作，这样就可以垂直上升了。在厄瓜多尔雨林中一棵200英尺（约61米）高的木棉树下，阿德里安向我说明了以上的一切。我并没有太担心——回想起以前攀岩的日子，觉得这个高度吓不到自己；而看到阿德里安敏捷地在吊绳上上上下下以说明它是多么容易时，我想爬上树需要的体力对我而言应该也不是问题，但在这两点上我都错了。
1705549769
1705549770
最初的几步的确不难，但却极其累人。我吃力地向上，摇摆不定，左右乱晃。刚过了几分钟，已是汗流浃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我往下看去。身体的重量压在绳子上面，把它拉长了一点。我才刚刚高过阿德里安的头顶。阿德里安身旁，休·梅纳德拿着摄影机，迪基·伯德拿着录音机，耐心地等着我爬到一个合适的高度，然后他们才会开始拍下我的努力过程。我再次开始尝试。花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到了150英尺（约46米）的高度，阿德里安认为要到这个高度才有意义。
1705549771
1705549772
下来比较容易，但在将上升器换成下降用的夹扣的过程中，需要打一个特殊的结。在这样的高度，想到如果做错了，就会像石头一样掉到地上，我发现要记清楚是“先左边再右边”还是“先右边再左边”颇有一些压力。尽管如此，我做到了。当我回到地面上时，虽然多少有点心神不定，全身是汗，但已经逐渐镇静。
1705549773
1705549774
“你还好吗？”阿德里安关切地问道。
1705549775
1705549776
“没什么，真的。”我说。
1705549777
1705549778
“那就好，”休说，“我刚检查了一下胶卷盒，底片上有一道可怕的划痕，你得再上去一次。”
1705549779
1705549780
而所有这些都是为了拍摄我向上行进、消失在树冠中的第一个出场镜头。在实际到达树冠后的镜头中，我要故作轻松地转向摄影机开始介绍节目，但这之前，休·梅纳德和他的摄影机必须提前安置好。事实证明，这个镜头在另一棵树的树顶上进行拍摄会更方便。阿德里安搭建了一个小平台——只有茶盘大小，他要和休以及他的摄影机一起坐在上面。我则要跨坐在附近一根从树干上水平伸出来的大树枝上，讲自己的台词。
1705549781
1705549782
在这里，我发现第二条对自己信心满满的推断也错了。不知怎么的，年轻时在北威尔士的岩石峭壁上攀岩时，对高度的毫不在意似乎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了。我用上升器上升时只是稍稍有些害怕，鼻子前几英寸的绳子让我对下面的高度没有那么担心。可是，当我离开树干沿着树枝向外挪动的时候，绳子只是随随便便地搭在树枝上，而我的脚悬在树枝两侧，再想想下方200英尺的垂直高度，这种安全感就荡然无存了。树枝上长满了蕨类、兰花和凤梨类植物，事实上，这正是我们选择它的原因，因为我就是要讲讲这些在树冠上形成的小型生态系统。当我沿着树枝提心吊胆地移动时，不小心碰掉了一朵花。看着它盘旋着下降，几秒钟后才掉到地上，我的神经就更紧张了。
1705549783
1705549784
“开始。”阿德里安发话了。我看着摄影机镜头，说台词的时候努力让声音不要颤抖。
1705549785
1705549786
“我正坐在丛林里200英尺高的树冠上……”
1705549787
1705549788
我希望自己显得毫不在意，但是如果观众注意到我的左手在左边大腿上焦虑地握紧又松开，他们可能就能猜到我的心已经快跳到嗓子眼了。
1705549789
1705549790
* * *
1705549791
1705549792
这个系列里的另一期节目把我带到了比木棉树冠还要高得多的地方——高得多得多。在海拔最高的地方，能找到十分惊人的动物。敢于离开地面最远的动物并不是人们或许会猜测的鸟类，而是蜘蛛。许多种类的蜘蛛幼虫在孵化后不久就会爬到草茎的顶端，从吐丝器里吐出一根蛛丝。蛛丝越来越长，最终会被风吹动，带着小蜘蛛飞上天空。蜘蛛会随风飘落，去开拓新的领地。科学家们已经在20000英尺（约6096米）的高度上捕捉到了蜘蛛。我在脚本中建议，我们可以乘上一架曾拖网捕获过小蜘蛛的喷气式飞机，从机舱里观察收集过程，但阿德里安不认为这是个好点子。坐在飞机里很难让人切身体会到在这样的海拔高度是什么感受——极寒、缺氧、寂静。为什么不从热气球里拍摄这一幕呢？我提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反对意见——我们没法在气球上捉到蜘蛛，因为我们是在随风飘荡，不会有气流把它们送到网中。阿德里安建议我们可以在网上安装一个风扇来制造气流，而且我们也可以带上一些之前捕到的样本。最后，我同意了他的计划，只要讲清楚所展示的蜘蛛并不是自己抓住的。
1705549793
1705549794
能升到20000英尺高空的热气球并不多，必须足够大才能飞得这么高。事实上，据阿德里安所知，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由布里斯托尔经验丰富的热气球驾驶员唐·卡梅隆（Don Cameron）运营的，他同意为我们驾驶。
[
上一页 ]
[ :1.70554974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