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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受命拍摄世界上最大的花——大王花(Rafflesia)。这是不可能在工作室里拍摄的,因为大王花只能寄生于一种生长在婆罗洲和苏门答腊岛雨林中的特定藤本植物。作为一种寄生植物,它只能在开花的时候才会展现在世人面前。地面的藤蔓上最先会长出一个鼓包,这个鼓包将于接下来的几周内稳健生长,变得越来越接近球形。最后,球的外层裂开,变成有着奶油色斑点的巨大暗红色花瓣,径自开放。大王花中最大的一种,完全开放时,整朵花的直径可达3英尺(约91厘米)。对于一部展示大千植物界的系列纪录片而言,这样的奇花显然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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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联系了婆罗洲的植物学家。他们派出搜寻队去寻找可能的拍摄地点,在适当的时候,理查德、尼尔·南丁格尔和我也飞到了马来西亚。经过两个晚上的辗转难眠和卡车上几个小时沿着坑坑洼洼的烂路的颠簸,我们终于到达了位于基纳巴卢山附近的一间驿站,那里离推荐的地点很近。我们见到了向导,他带来的消息令人喜忧参半:好消息是他发现了一颗大王花的花苞,而坏消息是他确信当天晚上就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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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理查德说他的延时摄影设备在使用前需要大量时间调试,我不会责怪他,即使他说在过去48小时里没有睡好觉、需要更多的睡眠,我也不会责怪他。但他什么也没说,径直开始装配设备。我们找了一些当地的搬运工帮忙,随着太阳渐渐落山,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森林。他发现了一个卷心菜那么大的花蕾从藤的一边鼓了起来,于是架好设备。闪光灯开始工作,相机也咔哒咔哒进行拍摄。即使如此,他也不能跑去睡觉,甚至不能离开一下。一些野生动物很容易在夜间跑过来撞翻他的装备。于是,他连着熬了第三个大夜,一直坐在闪光灯和相机旁边盯着。然而直到早晨,花蕾都没有打开一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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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大王花才终于开了花,逐渐张开一片片向外伸展的肉质花瓣,露出中心一个由底座支撑的圆形盘状结构,上面长满了尖刺状的雄蕊。直到这时,理查德也没有拍完,他还要记录下大王花的授粉过程。为了完成拍摄,他在花的底部戳了一个小洞,插入口红摄像头,拍到了小飞虫撒着花粉粒降落在大王花上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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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像伊索和罗伯特·布鲁斯一世那样,乐于从动物的行为中发现道德准则,我想,在植物的生活史中就更不可能了。但对于我而言,大王花就像一个寓言。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这种植物会开出世界上最奢侈、最艳丽的花?我想到的是,大王花不必为生计担忧。被寄生的藤本植物自身必须长出茎叶为大王花提供食物,并构建大王花本身。但大王花不需要关心这些实际问题,它只需要简单地从宿主那里吸收所有自身需要的营养即可。事实上,它想汲取多少营养都可以,也没有什么能遏制其用在花朵上的奢侈投入,所以它可以缔造世界上最华丽的花朵。大王花是热带雨林植物群落中当之无愧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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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和蒂姆的精湛技艺给影片增添了许多壮丽和惊奇的剧情,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需要不时加入动物的行为。当然,这样做有显而易见的原因,因为动物在大多数植物的生命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无论是作为盟友还是天敌。有一个故事吸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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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犀牛实际上是一种果树的果农,它对滑桃树(Trewia)的果实有着特别的偏好。犀牛在早上进食之后,一般会到河里去打滚。洗完澡后,它们会站在安全的泥滩上休息并排便。这里视野开阔,没有被老虎伏击的危险。滑桃树种子随着粪便排出,落在肥沃的泥土上。于是,经过多年培育,犀牛们就在它们经常洗澡的地方一旁,不费吹灰之力便建立了自己的滑桃树种植园。这一次,我和迈克·索尔兹伯里,此前的录音师迪基·伯德,以及新的摄影师斯蒂芬·米尔斯(Stephen Mills)一起前往尼泊尔拍摄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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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印度犀牛最安全的方法是坐在大象背上。迈克的计划是摄录组骑在一头大象身上,而我坐在另一头象背上,通过衬衫上别着的收音麦克风和口袋里的小发射器把声音信号传到迪基的录音机里。当我们发现犀牛时,我就开始加入旁白,摄像机会把镜头从我身上移到犀牛身上,如果幸运的话,犀牛要么在咀嚼滑桃树的果实,要么恰好在排泄它的种子。这听起来相当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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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晚上,我们在大象背上进行了环境侦察,发现了许多犀牛可能出现的地方。不巧当天晚上下起了雨,一下就是三天。我们回到营地必过的那条河涨起了水,因此我们被困在一个岛上。第四天,也就是最后一天,雨停了,我们骑着大象出发了。它们耐心地迈着沉重的步子穿过沼泽和森林,吱吱嘎嘎地摇晃着,穿过高至耳鬓的厚密草丛,再涉水过河,却没有发现犀牛的任何踪迹。不过,当我们这支小队列从茂密的森林里走出,来到一片长满青草的草地上时,在草地的另一边,我们看到了一头巨大的公犀牛。它正在吃芦苇,而不是我们想要的滑桃树,但我们能发现它就已经非常满意了。我们的大象笨重地向前移动着,我的那一头走在前面一点,方便斯蒂芬把画面从我身上切换到大象前面几码远的犀牛。我刚要说话,迪基就急忙叫停了。我的麦克呢?我低头一看,它已经不在衬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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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掉下来了。”我绝望地小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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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到了,”迪基有点不耐烦,“它还有声音,但我只能听到昆虫的声音。它肯定在地上的哪个角落,你快下去找找,边找边喊,要是接近了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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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的这头大象小心翼翼地用后腿跪下。我从它很有韧劲儿的大屁股上滑下来,仔细打量着它的背后,只能看到犀牛还在它前面不远处嚼着芦苇。我又环顾了一下地面,草虽然短,但很厚。除非有人引导,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在这么乱的地方找到一个微型麦克风和它的发射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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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喽,哈喽。”我尽可能大声地喊着,惴惴不安地朝着开阔地带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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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迪基坐在他那只站着的大象身上,笃定地说,“肯定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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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大约三分钟玩这个让人绝望的近了又远了的游戏,最后终于在大象走过的路上几码远的地方发现了微型麦克风和发射器。谢天谢地,我把它捡起来,正准备再爬回大象身上时,迈克朝我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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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原地别动,”他说,“你在地面上效果好得多。如果犀牛冲过来,你就爬上旁边那棵树,我们会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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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在最终呈现的镜头里,我看起来像是愚蠢地选择了步行接近一头巨大的印度犀牛。我承认,从斯蒂芬的镜头来看,这头犀牛似乎比我记忆中的要遥远很多倍。而另一方面,迈克建议我去爬的那棵所谓的树,实际上比一丛灌木大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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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决定在这个系列专门安排一集,来介绍能够在极端环境下茁壮成长的植物。除了能在节目中展现极具冲击力的地貌,还能带领观众们走进世界上鲜为人知的角落。这个主意颇为诱人,尤其是我们自己也能有机会前往。应该去哪里呢?我的思绪回到了四十年前,当时我和查尔斯·拉古斯沿着圭亚那的库奎河向罗赖马山进发。我还清晰地记得因为时间关系没能最终到达罗赖马山的沮丧。尽管它的山顶高原上并不存在像柯南·道尔的小说《失落的世界》中想象的那种不寻常的动物,但那里确实生长着一些奇异的植物,由于在隔绝环境中不断进化的缘故,这些植物显然与生长在3000英尺(约914米)下的热带稀树草原上的物种存在显著不同。我想,这些理由足够充分了,尼尔·南丁格尔也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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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柯比和特雷弗·高斯林和我们同行。在委内瑞拉,查尔斯·布鲁日–卡里亚(Charles Brewer-Carias)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他是一位多次登上罗赖马的委内瑞拉探险家。在山的一侧有一个很宽的岩架,相对容易到达山顶,但是携带设备步行上山会花费很多时间。查尔斯提议坐直升机快速到达山顶,这要简单得多,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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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当时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应该预想到,像罗赖马这样规模的山脉往往会产生自己的小气候。我们坐在山脚下一条小飞机跑道上等待包机,一边凝视着地平线上的积云,那个位置看到的本应该是山。最后,直升机的主机场发来一条无线电报,当天飞机无法在罗赖马附近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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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云层看起来还是那么厚,但出乎意料,我们被告知一架直升机已经在路上了。飞行员到达后,神情凝重地打量着我们的装备。他表示,如果想把所有这些都带上山顶,至少要两个来回,但天气恶化得很快,他甚至不确定是否来得及往返一次。我们得快点。我们装进去一半设备,理查德和我紧接着爬了进去,还没等喘口气,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全速前进了——穿越天空,冲进云层。当我们在云雾中呼啸而上时,我知道我们一定飞得非常快,因为都感觉到耳朵被堵上了,天气也迅速变得寒冷。我惊恐地从云层的缝隙中瞥见一块从峭壁上长出来的巨大裸岩,但是转瞬间,我们又一次穿越了浓雾。我们开始兜圈子。正当我已经觉得这次肯定要原路返回之时,飞行员突然发现云层中有一个小小的出口。他迅速调转方向,一头扎了过去。我们降落在一大片光秃秃的黑色岩石上。飞行员的情绪已经紧张到近乎恐慌的程度,他在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冲我们大喊,然后把所有装备都扔下来,我们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讨论任何信息,他就飞走了。在突然的寂静中,我们检查了四周散落的行李。至少我们考虑到在匆忙中带上了一顶帐篷和一些食物,没有人能保证直升机还能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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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到罗赖马山就是为了发现一些奇异的景观。这个选择再好不过了,这里简直就是奇山异石。我们周围的岩石被风雨雕刻得前所未见地奇特:有的像炮塔和圆柱;一些凸出的石头像肿胀的动物头部,另一些则像中世纪的城堡。巨大的倒金字塔状岩石摇摇欲坠,看起来好像只要轻轻推一下就会倒塌。一切岩石都黑得像熔岩,但黑色只是表面。我移开一块大一些的石头,发现下面的石头都是粉灰色的。看来这是砂岩,而非熔岩。黑色来自一种生长在每一处裸露表面的藻类。它之所以到处都是,缘于这里到处都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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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越来越浓,开始下起了大雨,天气也十分寒冷,我们在一块岩石下避雨。令人宽慰的是,我听到了直升机返回的微弱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似乎离我们很近,但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干听着声音渐渐远去。我想知道我们带了多少食物。雨下得更大了,除了等待,似乎别无他法。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听到远处传来声音,朝着声音的方向呼喊回去。飞行员没能找到我们,他把其他人和装备都扔到了1英里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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