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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玛丽雅的画作,18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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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对玛丽雅的信任无以复加,无人可以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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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逝世前三天写的最后一封信,就是给妹妹玛丽雅的。1901年5月,契诃夫在四十一岁时与克尼佩尔结婚,同年8月他就写好了遗嘱交给妻子保存。契诃夫在遗嘱中指定玛丽雅作为遗嘱的执行人,并且将雅尔塔的白色别墅留给了玛丽雅,这充分说明契诃夫对妹妹的信任。契诃夫的所有朋友也都非常喜欢和敬重玛丽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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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去世后,玛丽雅把自己的后半生献给了契诃夫文学作品、书信和大量笔记的整理工作。她遵照遗嘱把雅尔塔的白色别墅精心保护起来。她对每一位来访者讲述契诃夫生前的故事,把雅尔塔的家建成了契诃夫纪念馆。她收集、整理、出版了契诃夫的遗作和书信。仅书信就有整整6卷,其中包括契诃夫写给玛丽雅的434封信。“十月革命”胜利后,玛丽雅成为雅尔塔契诃夫纪念馆终身馆长。1953年8月4日,苏联政府授予玛丽雅“功勋艺术工作者”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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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一生中最重要的两段感情,都与玛丽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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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人米齐诺娃是玛丽雅的同事。玛丽雅把米齐诺娃带回家,她得以认识契诃夫全家。他的妻子是玛丽雅格外欣赏的莫斯科艺术剧院的女演员克尼佩尔,她在《海鸥》中塑造的阿尔卡基娜令玛丽雅印象深刻,并给予其极高的评价。当年也是玛丽雅跟哥哥开玩笑,鼓动哥哥追求克尼佩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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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利霍沃乡村》,布面油画,玛丽雅的画作,19世纪9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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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的玛丽雅,在雅尔塔契诃夫纪念馆的花园里,她的胸前别着一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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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3年,玛丽雅在莫斯科染上伤寒,病情危急。契诃夫亲自去把高烧40度的妹妹领回家,看护妹妹两天两夜,把玛丽雅从死神的手中抢了回来。这段时间契诃夫写信给苏沃林说:“亲爱的,我有一件倒霉事:妹妹生的好像是伤寒病。可怜的她是在莫斯科开始病倒的。当我把她带到家时,她的声音完全嘶哑了,她全身虚弱和疼痛,体温40度,她烦恼……我陪了她两夜。她不时发出呻吟:‘我完啦!’这使我们全家都害怕起来,尤其是母亲。有过这样的时刻,似乎玛莎马上就会死去。现在她头部剧痛已经是第四昼夜了,连动弹一下都痛。没有什么比给自己人治病更为难过的事了。你做了一切该做的事,但你时时刻刻都觉得,你做的不是那么回事。”[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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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9年9月,玛丽雅在莫斯科找到了一个教师的职位,从此常住莫斯科,只在学校放假时才回雅尔塔。玛丽雅不在的日子,契诃夫感到无助和孤独。当年在梅利霍沃时,他已经习惯了母亲和妹妹为他料理一切家事。现在没有了玛丽雅在身边,母亲力不从心,从饮食到起居,契诃夫都得不到很好的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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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从早到晚的孤独伴随着契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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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在契诃夫四十周岁生日这一天,他当选为科学院名誉院士。然而这个消息也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欢乐。他在给妹妹的信中说,命名日是在郁郁寡欢中度过的,因为身体状况不佳,一切都感到没有意思。病中的契诃夫太需要有人陪伴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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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契诃夫决定结婚这件事情上,兄妹俩第一次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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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当时的玛丽雅来说,当她感到哥哥要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自己不再被需要的时候,她就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了。她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撕裂感正在她与哥哥之间发生。她甚至跟蒲宁说,她也要考虑自己的婚姻,并请求蒲宁为自己物色一个富有而憨厚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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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雅给契诃夫写去一封信,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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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完没了地沉思。我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你突然结婚,这让我觉得是那样可怕!我当然知道,克尼佩尔迟早会做你亲近的人,但是你结婚的事实,不知怎么一下使我全身都感到不安,使我想到你,想到自己,想到我和克尼佩尔将来的关系。一想到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很坏,我就害怕……我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孤独。你不要多想,我没有任何恶意,或者类似的东西,没有,我比以前更加爱你,衷心祝愿你一切顺遂,对克尼佩尔也是一样,虽然我不知道,我和她将怎样相处,现在我弄不清对她抱有何种感情。我对她有点生气,她为什么对结婚的事跟我只字不提,这不会是突发奇想吧。你知道,安托沙,我很愁闷,心情很坏……我只想见到你们,什么人也不想见,再说,什么都逃不过大家的眼睛,我哪儿也不想去。[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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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回信告诉玛丽雅,所有的一切丝毫不会改变,原来的生活、以往的家庭环境,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变化,一切照旧,特别说到他和玛丽雅之间的关系不会改变,还是像以往那样亲热、那样和睦。[289]契诃夫的善解人意让玛丽雅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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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雅在《遥远的过去》一书中详细回忆了契诃夫最重要的小说和戏剧的写作过程,以及《海鸥》《三姊妹》《樱桃园》等剧本排演的经过,回忆了契诃夫与丹钦科、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以及全体莫斯科艺术剧院的演员的交往,也回忆了契诃夫和当时俄罗斯文坛精英来往中的重要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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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当我们品读契诃夫生前最后一篇小说《新娘》时,可以强烈地感到那是写给玛丽雅的一首长诗。小说中的萨沙从某种程度上有着作者本人的影子,而娜嘉就是契诃夫所希望并祝福的一个走向幸福和自由的女性。小说中的萨沙希望娜嘉努力去读书,寻求真理改变命运,他对娜嘉说:“只有受过教育的、崇高的人才有意思,只有他们才合乎需要。……亲爱的,好姑娘,您走吧!您该向大家表明,您厌恶这种一潭死水似的、灰色的、有罪的生活。”[290]在萨沙的鼓励下,娜嘉勇敢地反抗命定的婚姻,实现了上学的梦想。小说写到娜嘉再次返回故乡时看到的那种惨淡和庸俗,也正是契诃夫本人对于故乡的失望和忧思。最令人心碎的是娜嘉看到当初意气风发的萨沙如今“留着胡子,头发散乱,仍然穿着那件常礼服和帆布裤子,仍然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可是病容满面,疲惫不堪。他显得又老又瘦,不断地咳嗽。不知什么缘故,娜嘉觉得他好像阴沉、土气了”[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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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怀着深切的隐忧,写出了物是人非,庸俗的势力足以改变人,挫败最睿智青春的人的激情,这是人间最普遍的悲剧。小说中这位因为肺结核而过早衰老的、需要用马奶酒治疗的萨沙,就好像契诃夫自己。萨沙多么爱娜嘉,就像契诃夫多么爱玛丽雅,对她有多么不放心!他给娜嘉寄去最后一封信,娜嘉从这封信中读出了不祥的预感,读出了“她和萨沙的交往固然很亲切,然而毕竟成了遥远的过去了”[292]!小说《新娘》中的这句话,或许就是玛丽雅以“遥远的过去”作为书名的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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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沙对娜嘉的勉励,是无可奈何的告别,也是契诃夫为妹妹和妻子留下的最后的嘱托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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