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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298 他的最高目标是一份“充满热情的方案,要创造人类社会可以企及的最幸福状态”。[86] 所有一切都要服从这一目标,无论是与卡洛斯的友谊、对王后的尊敬,还是国王对侯爵的信任。侯爵对待他的朋友就像对待一个懵懂的少年:不仅得防止他伤到自己——事实上,波萨为了保护他,也的确把他关进了监狱——还得向他“解释”对王后的爱[87] ,将他的情感引向为了自由的斗争。而王后对卡洛斯的温柔情感,也同样被用于政治,心凉了一大半的王后抗议:“您大概没有考虑到,倘若我们/用这种名字来美化我们的激情,/将有多大的风险,威胁着我们的心?”[88] 至于国王的信任,波萨两三句话就打发了:“我对国王/又能有什么用处?——在这僵硬的土地上/我的玫瑰花已经不再生长。”[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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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00 侯爵以为自己算准了一切:要怎么保护王子免遭其父的怀疑;如何争取王后,让她令卡洛斯泛起爱情、燃起对自由的热情;还有如何帮助王子奔向佛兰德。这些计划都失败了;从中作梗的有意外、误解,以及生命与激情人尽皆知的晦涩不清:“谁竟那样自不量力忘乎所以,/妄想把命运沉重的船舵驾驭,/而自己并非全知的上帝?”[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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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02 到最后,侯爵只能牺牲自己:他将与王后私通的怀疑引向自己,以换取卡洛斯的清白。然而,为卡洛斯前往佛兰德铺路的信件被人发现。王子被交到了宗教法庭大法官手里,波萨白白牺牲了。最终胜利的是传统势力,他们一开始就监视着侯爵,只等时机一到,就把精心织成的反叛之网撕个粉碎。与革命的密谋相比,宗教裁判所证明自己才是更强的那个秘社。宗教法庭大法官谈起波萨侯爵时说:“他扑腾在绳子一端,/这根绳子很长,可是撕扯不断。”[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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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04 借助波萨侯爵这个角色,席勒在大革命爆发三年之前,就揭示了革命道德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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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06 波萨爱着人类,也为自己那些服务于人类幸福的行动而倍感振奋。他自然也爱他的朋友卡洛斯,但把卡洛斯当作全体的代表:“在我的卡洛斯的灵魂里/我为千百万人创造了一个天堂。”[92] 对人类的爱吞噬了对个体的爱。这就导致侯爵犯下了灾难性的错误:“干涉他人的自由,置对他人权利的尊重于不顾,行事还时常任意专横。”[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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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08 革命道德在个体身上出卖的,正是它力图为全人类所争取的:自由。一方面,革命道德要求人自为目的,而另一方面却将之作为实现自己大计的工具。“暴力”、“秘密”与“统治欲”[94] 时常隐藏在自由斗争的面具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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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10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席勒在他的《〈唐·卡洛斯〉通信》中特别提到了光照派的阴谋实践。没过多久,罗伯斯庇尔[95] 就会以理性与自由的名义让真正的人头落地。波萨侯爵的战略行动中,便已预示了革命恐怖。普遍理性想要“抄捷径,把任务简单化,将零落而迷惘的个体性转化为一般性”[96] ,而侯爵没能经受住诱惑。“抄捷径”意味着:利用人类;谁要使人类幸福,就不能在芸芸众生面前止步不前。而将个体性“转化为一般性”则意味着:牺牲个体。然而侯爵连牺牲自我也毫无畏惧,这彰显了他人性的高贵,更以悲剧的方式重塑了原初的友谊。尽管如此,侯爵的自我牺牲依旧让人有所怀疑,正如王后对他说的:“是您自己投身到这个您称之为/崇高的事情。您不要否认!/我了解您,您早就渴望做这件事情,/——哪怕千百颗心为之破碎,这和您有什么相干,/只要您的高傲得到满足就行。”[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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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12 席勒探讨了道德与超道德之间的棘手关系。他揭示出,与个体的具象的人际交往相关联的自然道德直觉,要比空想出的关涉整体的道德原则可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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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14 人类幸福的梦想,当然生发于卡洛斯与波萨亲密无间的友情;侯爵在自己牺牲前不久,让王后转达给朋友的话,是多么美妙:“请您告诉他,如果想做一个大丈夫,/应该尊重他青年时代的梦境。”[98] 不放弃梦想,但也不忘记每个有血有肉的个人——这就是波萨侯爵未尽的人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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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16 这部宏伟之作所展现的“无论如何铭记都不为过的经验”,席勒在《〈唐·卡洛斯〉通信》中是这样表述的:“为了在道德事物中上升到一般抽象而远离自然的实践情感,不可能毫无风险;人们信任心灵触动或是眼下已有的个体的正义感,要比信任人为构想出的普遍理性观念之引导更加安全——因为不自然之物绝不会导向善。”[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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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18 这里就预示着席勒之后对康德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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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20 [1] 塞萨·维查德·德·圣·雷亚尔(César Vichard de Saint-Réal,1639~1692),法国作家、历史学家,其作品并非严格的历史著作,而是包含着文学虚构,在当时广受欢迎。席勒在创作《唐·卡洛斯》时曾参考了他的《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之子唐·卡洛斯秘史》(Histoire de Dom Carlos,Fils de Philippe Ⅱ Roy d’Espagne,1672 )(1691年版),参见Friedrich Schiller:Don Karlos. Hg. von Gerhard Kluge,Frankfurt a. M. 2009,S.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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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22 [2] 约瑟夫·奥古斯特·封·托林伯爵(1753~1826),巴伐利亚政治家、剧作家,巴伐利亚科学院成员,著有《阿格尼斯·贝尔瑙厄琳》(17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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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24 [3] 1559年,来自哈布斯堡家族的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Felipe Ⅱ,又译腓力二世,1527~1598)与出身瓦卢瓦家族的法国国王亨利二世(Henri Ⅱ,1519~1559)及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Elizabeth Ⅰ,1533~1603)签订了《卡托-康布雷齐和约》(Peace of Cateau-Cambrésis),结束了法西两国自1459年以来为了争夺在意大利的霸权而发动的意大利战争。为了确保和约的履行,亨利二世将时年14岁的女儿伊丽莎白·德·瓦卢瓦(Elisabeth de Valois,1545~1568)许配给费利佩二世,尽管她之前已与卡洛斯(Carlos de Austria,1545~1568)订婚。卡洛斯同情信仰新教的西属尼德兰的起义,本期待父王任命他为尼德兰总督并和平地平息动乱,但费利佩二世拒绝,并委任阿尔巴公爵镇压尼德兰起义。卡洛斯因此与其父不合,性情乖张,最终被剥夺继承权并遭软禁,在因叛国罪受审前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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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26 [4] 苏格兰历史学家罗伯特·沃特森(1730~1781)于1771年出版了其著作《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执政史》,1778年被译为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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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28 [5] 威廉·罗伯逊(1721~1793),苏格兰历史学家,苏格兰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曾任爱丁堡大学校长,其著作《皇帝查理五世执政史,及欧洲社会生活自罗马帝国覆灭至十六世纪初之兴盛与发展概况》于1769年在伦敦出版,1771年被译为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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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30 [6] 席勒于1788年出版了其历史著作《尼德兰联省脱离西班牙统治独立史》(Geschichte das Abfalls der Vereinigten Niederlande von der Spanischen Regierung )第一卷(一般简称为《尼德兰独立史》),参见本书第十三章。遗憾的是,席勒未将这部历史巨作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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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32 [7] MA Ⅰ,753. 语出席勒为《斐耶斯科在热那亚的谋叛》在曼海姆的演出而作的宣传材料《给观众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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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34 [8] MA Ⅰ,S. 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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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36 [9] MA Ⅱ,S. 1101. 这几行诗是席勒发表于《塔利亚》杂志上的断篇,并未收入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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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38 [10] MA Ⅱ,S. 109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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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40 [11] 佛兰德(荷兰语Vlannderen)泛指尼德兰地区,也包括今天比利时的弗莱芒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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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42 [12] Streicher 1959,S. 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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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44 [13] 《德意志水星》是克里斯多夫·马丁·维兰德及几位同僚于1773~1789年编纂出版的文学评论杂志,一开始为季刊,自1785年起改为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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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66346 [14] 《〈唐·卡洛斯〉通信》是席勒于1788年发表于《德意志水星》上的一系列阐释自己剧作的信件,共12封,分别发表于1788年第三期(7月出版,含第1~4封信)与第四期(12月出版,含第5~12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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