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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知名学者、柏林自由大学客座教授、传记大家吕迪格尔·萨弗兰斯基洋洋洒洒七百余页,借助翔实的材料将弗里德里希·席勒的生平全景式地呈现在读者眼前。萨弗兰斯基出生于1945年元旦,20岁起在法兰克福大学修习哲学、文学、历史与艺术史,在20世纪70年代初前往柏林自由大学,一边担任助教,一边攻读博士学位,却在科研之外逐渐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写作才华。1984年,萨弗兰斯基以一部E.T.A.霍夫曼传记一炮而红,开启了他为德意志思想立传的历程。他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写作时不拘泥于学科藩篱,在文学与哲学间游刃有余,文风轻快而富有思想性,同时又极为高产。自1987年成为自由作家后,萨弗兰斯基先后撰写了叔本华(1988)、海德格尔(1994)、尼采(2000)、席勒(2004)、歌德(2013)和荷尔德林(2019)的生平,塑造了德国浪漫派的群像(2007),描绘过歌德与席勒间的友谊(2009),还思考过恶(1997)与时间(2015)的问题。2001年,萨弗兰斯基入选德意志语言与文学科学院,先后获得尼采奖(2000)、荷尔德林奖(2006)、托马斯·曼奖(2014)等一系列德国重量级文学奖项,更在2009年荣膺德国一等十字勋章,是当今德语文化界首屈一指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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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阅这部传记,就能发现,萨弗兰斯基视席勒为德意志理想主义的代表。何谓理想主义?在汉语语境中,表示“理想主义”的德语词“Idealismus”又常被译为“唯心主义”或“观念论”。但此二义实取自德语的“理念”而非“理想”,源于“Idee”而非“Ideal”。然而在席勒笔下,更重要的当然是后者,即对一个更美好世界的乌托邦式想象。不,不是乌托邦:一个理想主义者从不怀疑其蓝图最终的可实现性。他绝不会安于现状,而是天生就要求变革。他不能满足于眼前的平庸,而是要以诗意的想象将分散在各处的美汇聚到一起,创造出新的、升华了的现实——而这正是诗人的使命。在席勒看来,“作家最需要的就是理想化、高尚化”(《论毕尔格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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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主义意味着以理性摆脱物质的束缚,从主体自身出发为客观世界立法。席勒认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总是以理性必然性与普遍性为自我要求,在认识中坚定地要求“绝对的永不止息的思辨精神”,在行动中追求“绝对的道德严肃主义”,始终要让“事物服从他的思维能力”,因此他的追求将“永远大大超出感性生活和现状的范围”。然而,在这高亢的话语之外,席勒同样清楚地看到,理想主义也有自己的缺陷。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眼中只有整体与永恒,却忘了“整体只是由个体组成的完美无缺的圆圈,永恒只是瞬间的总和”;宏伟目标的实现总是依赖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即便他们所欲求的不过是满足其自然天性。理想主义者在仰望星空时,太容易忽视自己脚下的土地,但席勒知道,无论是怎样的参天巨树,“如果没有根,树干也就完了”(《论质朴与多情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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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更多时候,理想主义者是孤寂的:他们总是忘记自己的豪言壮语在旁人耳中不过是含混的梦呓;世界并不理解他们的雄心,更不愿意服从他们的引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个世纪还未成熟,不能接受我的理想。/我是将要到来的公民中的一员。”波萨侯爵如是说道。理想主义者必定不合时宜,因为他的全部追求就是否定并改造这个时代;在他对未来的乐观背后,始终隐藏着对当下的悲观。可他无法置身事外,更不甘与世无争地栖身于“为艺术而艺术”的壁龛。于是他虽要取材于现在,但他的艺术形式却要“取自更高贵的时代,甚至超越一切时代”;他要用“一切感官的和精神的形式”刻画出他的理想,不是为了将之强加于周遭的人与事,而是要“不声不响地把它投入无限的时间之中”。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要确立了目标,假以时日,未来必将成为现在。“在不受任何限制的理性面前,方向同时也是成功,路刚一走,就已经在身后边了。”(《审美教育书简》)这是理想主义者席勒留给后世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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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勒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终其一生,他从未放弃过文学的理想。1805年4月2日,在他去世前一个月,席勒在给好友威廉·封·洪堡的最后一封信中写道:“说到底,我们俩都是理想主义者。要是别人在我们身后议论,说什么事物造就了我们而非我们造就了事物,我俩必然会羞愧难当。”人们知道,他和洪堡完全不必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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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弗兰斯基的席勒传甫一面世,就引发好评无数,在次年更是斩获莱比锡书展非虚构及散文类图书大奖。他不仅书写了一位作家,更展现了一个时代,无论是研究席勒还是了解18世纪下半叶的德国思想史,都可从阅读此书开始。译者本人也在翻译、校注与审订的这三年中收获颇多。当然,笔耕不倦的萨弗兰斯基偶尔也会在行文中有些许疏忽,但白玉微瑕,译者已一一改定并在注释中做了说明。此外,这部席勒传十余年前已有中译本,但为保持译文的独立性,译者自始至终从未参考前人成果。译者自知才疏学浅,如有错漏,文责自负,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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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译作的完成,要感谢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诸位老师的鼓励,感谢社科文献出版社与索·恩工作室,尤其是段其刚老师的信任与耐心。北京大学德语系2018级本科班作为译者的第一届学生与译稿的第一批读者,对译文提出了不少中肯的意见,在此一并致以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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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德里希·席勒如同一颗彗星划过德意志的天际;他的一生虽短,却释放出理想主义的无穷光彩。这位德意志文学的巨擘在最富创造力的盛年骤然离世,让人不禁想起他那首动人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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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美也必须死亡!它征服人与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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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无法打动冥府宙斯铁一般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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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悲叹,失去席勒意味着失去自己生命的一半。但死亡何尝不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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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爱人口中的一首挽歌也无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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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平庸之物只会无声息地坠落阴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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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易逝,艺术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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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书献给与译作一道呱呱坠地的晨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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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文部分内容已以《诗与哲学的深度交融》为题发表在《人民日报》2021年7月11日第7版“国际副刊”。——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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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理想主义的诞生(席勒传)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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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理想主义的诞生:席勒传/(德)吕迪格尔·萨弗兰斯基著;毛明超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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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201-83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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