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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的父亲问母亲:“托·贝凯,你老实跟我说,发生了这种事情,你怎么想——是我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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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卡什塔,”母亲回答,“你没有要马拉拉去外面行窃、残杀或犯罪。她从事的是一项高尚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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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父亲依旧担心,在未来,我的每一个微笑都将提醒我们枪击案的存在。这不是唯一一件他们觉得我“变了”的事情。过去,在斯瓦特,我是个非常脆弱而敏感的孩子,哪怕是最细微的事情都能惹得我一阵哭泣。但在伯明翰的医院里,经历再极端的痛苦,我都不会抱怨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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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方拒绝了其他访客的探望,纵使探视请求如洪水般袭来。医院希望我能在不被干扰的情况下,集中精力尽快康复。父母抵达医院四天之后,三位曾联手帮助过我的政治家来到医院——巴基斯坦内政部长拉赫曼·马利克,英国外交部长威廉·黑格,以及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外交部部长谢卡·阿卜杜拉·本·扎耶德。院方拒绝了他们探望的请求,改由医生向他们简单报告我的现况,同时与我的父亲会面。部长们的来访让父亲心情沉重,因为拉赫曼·马利克对他说:“告诉马拉拉,她应该对全国人民微笑致意。”部长并不知道,在所有事情里面,那是我唯一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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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赫曼·马利克告诉我们,袭击我的男人是一名叫阿陶拉·汗的塔利班,他曾在2009年军方的军事行动中被捕,三个月后被释放。据媒体报道,阿陶拉拥有杰哈兹布大学物理学学位。马利克说,狙杀我的计划是在阿富汗被策划出来的。他说他悬赏100万元给任何能带来阿陶拉头颅的人,并承诺一定会找到他。我们对此表示怀疑。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被逮捕——无论是杀了贝·布托的人,暗中密谋以飞机失事的手段杀死齐亚·哈克将军的人,或是杀死我们第一届总理利亚格特·阿里·汗的人,他们都还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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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枪击事件发生后,只有两个人被逮捕——我们贫穷可亲的司机乌斯曼大哥与学校的会计,后者也不过就是接了个乌斯曼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会计几天后就被释放了,但乌斯曼仍在军方的监控之下,军方说他们需要他来指认脸孔。对此我们感到非常难过。为什么他们逮捕了乌斯曼大哥而不是阿陶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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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0日,枪击案件发生后一个月零一天,联合国宣布将每年7月12日定为“马拉拉日”。我没有特别留意这则消息,因为我正在为第二天要进行的面部神经修复手术进行准备。医生已通过电子脉冲进行测试,发现神经没有反应。因此,他们判断神经已被截断,必须尽快动手术,以免我的脸部瘫痪。院方照常向记者们汇报了目前的情况,但并没有公开手术的事情。他们不希望引起公众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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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定在11月11日,为我动手术的,是外科医生理查德·厄文。他向我解释,这根神经能控制我半边的脸部,包括让我的左眼开合、移动我的鼻子、拉高我的左眉,以及让我微笑。修复这条神经的手术非常精细,需要八个半小时。首先,外科医生帮我清理了耳道中的疤痕组织及骨骼碎片,随即发现我左耳的鼓膜有损伤。接下来,他沿着从颞骨开始进入头骨的面部神经,一直检查到它的终端,一路上帮我清出更多的骨骼碎片。这段时间内,就是这些碎片限制了我下颚的运动。他发现,这条大约2厘米长的神经,在即将从头骨绕出去的地方消失了。因此,他将正常情况下应该从耳后绕道的路径改道至耳前,借此来补足那段缺失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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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很成功。但足足三个月之后,我的左脸才一点一点地开始恢复知觉。每天,我都要面对小镜子做一些脸部运动。厄文医生告诉我,六个月之后神经才会正常运作,但我永远也无法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可是,我还是很高兴自己很快又能微笑眨眼了。随着一个又一个星期过去,父母在我脸上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表情。虽然这张脸是我的,但其实对它能够恢复正常功能感到最开心的,是我的父母。事后,厄文医生说,这是他20年来动过的所有面部神经手术里,复原结果最成功的,约有86%的功能都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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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最令人高兴的消息是,我的头痛终于消失了,而我也再一次开始读书。我从《绿野仙踪》开始读起,这是戈登·布朗送给我的那叠书里的一本。我喜欢阅读多萝西助人的章节。虽然她一心想回家,但还是会停下脚步,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例如胆小的狮子和生锈的铁人,伸出援手。她必须跨越很多障碍,才能继续前进。我认为,如果你想要达成一个目标,沿途一定会遭遇很多困难,而你必须勇往直前。阅读这本书让我觉得很兴奋,所以我很快就看完了,然后与父亲分享。父亲听得很开心。因为他觉得,如果我能够记下内容,并重复讲述书中的细节段落,那表示我的记忆力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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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父母很担心我的记忆力,因为我告诉他们我不记得任何与枪击有关的事情,同时也一直忘记朋友们的姓名。而这些名字并不难记。有一天,父亲要求说:“马拉拉,你可以唱首普什图的拓帕给我们听吗?”我唱了首我们都喜欢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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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将蛇的尾巴视为你旅行的起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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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终点就会是蛇头口中的毒液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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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来说,这诗词所指的正是巴基斯坦的政府官员。他们原想利用武装分子,而现在却陷于他们自找的一团混乱之中。接着我说:“其实我想改写一首拓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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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满脸好奇。拓帕是流传于普什图民间的数百年的集体智慧结晶,一般人不会去修改它们的内容。“哪一首?”他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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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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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男人们打不赢这场仗,喔,我的祖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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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女人出征,为你们赢得荣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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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它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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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男人能否打赢这场仗,喔,我的祖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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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来了,女人将为你们赢得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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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哈哈大笑,并将这个故事讲给每一个人听,就像他以前常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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