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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77 麦克卢汉这个电视的先知,因此成为20世纪60年代赫赫有名的人物。我想,这也可解释,为何麦克卢汉的成就仅止于此。当然,电视以及“媒体”不只改变了传播的方式,也改变了传播的内容,更改变了我们对外在世界的感觉、我们看自己的方式,以及我们所看到的自我。然而,麦克卢汉的预言却无一成真,也不太可能成为事实。印刷术不会因为电视的出现而销声匿迹。在“显像管”侵略到客厅的时代,书籍和杂志未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正如“说书”被“书写”取代,“书写”又被“印刷”取而代之后,戏剧和诗歌并没有因此消失。的确,电子工具可能成为明日的印刷“媒体”,白纸上印的黑字已经可以用电子方式来传输,复印机更使得每一个人可以自行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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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79 “媒体”和“信息”间的交互作用,也比麦克卢汉那句名言来得深远,不是媒体决定信息,也非信息决定媒体,而是互相影响成形的。我深信,麦克卢汉了解这一点。但是,他的顿悟是来自于电视,他也因此声名大噪,甚至认为自己是大众文化中的梭罗。不过,如果因此断定麦克卢汉这个人和他的洞察力,可谓极不公平。麦克卢汉最重要的看法,应该不是“媒体即信息”,而是——科技不只是一项“工具”,而是人的延伸。科技虽非“人类的主宰”,但是在扩展人类能力范围的同时,也改变了人类的个性、特质和自我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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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81 我认为富勒也好,麦克卢汉也好,都不能整合科技、文化和形而上学。他们的“洞见”也无法使科技和人类的特殊活动,也就是“工作”相关联。科技并不是只和工具、机器和工艺品相关而已,像是工程师对科技下的定义;也不是在1954年和1958年由伟大的英国学者辛格(Charles Singer)编辑、出版的五大巨册《科技史》(History of Technology)所定义的科技;和创立于1958年的科技史学会(Society for the History of Technology)对科技下的定义也不同,跟他们出版的期刊《科技与文化》(Technology and Culture)谈到的科技也不一样——科技并不只是“宇宙的力量”或是“人的延伸”,不是辛格书中定义的“东西制成的方式”,而应该是:人怎么做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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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83 科技是指有目的、人为的且是非有机的进化,经由科技,人得以执行那特别而独特的人类活动——“工作”。而人怎么做、制造东西,或是工作的方式,对自己的生存、和他人共存以及对自我的认知,都有很大的冲击。最后,甚至让人深思——“我是什么?”“我究竟是谁?”特别是,就人类生活和历史而言,工作就是特殊的社会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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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85 所谓“自然联系”之于照顾无助的幼儿,非常重要,不管是人或是其他高等动物都有此种联系,然而象妈妈照顾小象的时间,比起人类抚育幼儿的时间要长,做得可能也比人类好,但工作所创造出来的“社会联系”,其可塑性、弹性、多变性和要求,就属于特殊的人类范畴。这就是科技作为一种工具,和作为一种“文化”与“个性”的界面。然而,就这一点而言,不管是富勒或是麦克卢汉都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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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87 把“科技”当做特殊的人类和社会范畴来处理,并视之为人类做事和制造的方式,可能太早。我曾在我的研究中尝试过,差不多是在40年前,那时富勒也从“最大动力学机器”的设计转向理论,而麦克卢汉也开始思索古登堡的活字印刷术和中古大学课程的关系。[关于这点,可参阅我在1970年出版的论文集《科技、管理与社会》(Technology,Management and Society)。]我了解自己还没有找到明确的例子和通则,更谈不上一套“系统理论”(general theory);当然,富勒和麦克卢汉也是。但是,对于科技至少他们已经找出全新的研究方法,把科技当做是“人类”和“文化”的课题,而不是放在纯科技的领域来谈,不是“反科技”,而是偏向赞同科技的一方。不管如何,富勒和麦克卢汉还是先驱者、先知以及预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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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89 对我来说,他们就是专心致志的最佳范例。只有像他们这样一心一意地追求,才能真正有所成就。其他的人,就像我一样,或许生活多彩,却白白浪费青春。像富勒和麦克卢汉这样的人,才可能让他们的使命成真,而我们却兴趣太多,心有旁骛。我后来悟到:要有成就,必须在使命感的驱使下,“从一而终”,把精力投注在一件事上。富勒在荒野上待了40年,连一个追随者都没有,然而他还是坚定地为自己的愿望奉献一切;麦克卢汉花了25年的时间追逐他的愿望,从不曾退缩。因此,时机成熟时,他们都造成相当的影响。然而,他们虽有所成就,但还是不算成功,很多像这样的人留下的,只是荒漠中的白骨。而其他像这样有着很多兴趣,而没有单一任务的人,一定会失败,而且对这个世界一点影响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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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91 富勒和麦克卢汉也为我们展现了先知的“哲理”——他们的成功,正是失败。在布伯(布伯(Martin Buber,1878—1965):德国犹太教哲学家、《圣经》翻译家,是对20世纪精神文化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早期的著作中提到一则故事,有个门徒问:“为什么上帝允许在以色列之子未到达希望之乡前,就让摩西死了呢?”那伟大的犹太教士回答:“正因上帝爱摩西。”到达希望之乡,且先知口中的“异象”(vision)成真后,以色列之子应该有所改变、自洁而重生,但是他们却依旧在罪恶中打滚,做神眼中的恶事。事实上,在先知转身离去时,他们早已遗忘了先知以及神赐的异象,而开始崇拜金牛犊。对先知而言是真理,对以色列之子却只是“有启发性的教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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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93 然而,更糟的是,一旦先知的时机来临时,他反倒无能为力,成了祭司,他的异象沦为一种仪式。他在一夜之间名满天下,接着出现在夜间脱口秀节目或是名人社交新闻中。想到这点,不禁令人扼腕——因为他的出现不再造成冲击,而带有娱乐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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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398 旁观者:管理大师德鲁克回忆录(珍藏版) [:170558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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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00 旁观者:管理大师德鲁克回忆录(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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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02 1943年晚秋,我接到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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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04 “我是保罗·加勒特(Paul Garrett),通用汽车的公关主任,代表敝公司副总裁唐纳森·布朗先生(Donaldson Brown)向您请教。不知您是否有兴趣为我们的高层主管研究分析敝公司的政策和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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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06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我实在是喜出望外。两年前,我刚完成《工业人的未来》(The Future of Industrial Man)一书,最后的结论是:企业终将成为工业社会的主体,在这体制当中,不但要实现管理的原则,也得兼顾个人的地位和功用。此言一出,我知道非得深入大企业研究一番不可。从未在大企业或是其他大型组织服务过的我,一直想找一家大公司来研究,却未能如愿。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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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08 在《工业人的未来》成书后的两年间,是我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在写那本书的时候,我同时在住所附近的萨拉·劳伦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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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10 (Sarah Lawrence)任教,每周一天,教经济学和统计学,而且自得其乐,因此我想我会继续教书的工作。那时,哈佛和普林斯顿大学也有意请我任教。不过我还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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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12 1942年选择到本宁顿学院担任专职教授。在本宁顿学院,我可以自由选择任何一门我有兴趣,而且想进一步钻研的学科授课,如政治理论、美国政府、美国历史、经济学、哲学和宗教等。美国政治科学学会(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对我的著作《工业人的未来》也有所回应,请我加入他们的政治理论研究委员会。自此,我觉得可以正式地展开学术生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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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14 在1943年,我已是自由作家,定期提供文稿给《哈泼斯杂志》(Harper’s Magazine)。[从1940年起,25年来,我一直为《哈泼斯》写稿,每年都有重要文章刊登于这本杂志。]我和《周六晚间邮报》也一直保持密切、良好的合作关系;在20世纪40年代,正是这本刊物的发行量达到最高峰之时。在珍珠港事变后,我开始在政府机关服务,这份我渴望已久的全职差事,结果是兼职的顾问工作,反而更使我有如鱼得水之感,我的精力也就更能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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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16 在那庞大的官僚机器中,我无异于一个小齿轮,若是全天都被绑在那儿,一定会适应不良、郁郁寡欢。幸好这只是个顾问性质的工作,对我来说比当官僚要好得多。因此,我不时在南佛蒙特、华盛顿、纽约(《哈泼斯》杂志的办公室)和费城(《周六晚间邮报》的大本营)之间流动,虽然辛苦,却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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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18 我的家庭生活也相当美满。我们的第二胎是男孩,取名为文森特,在1941年秋出生,过了几个月,美国就被卷入大战之中。我们在1942年夏搬到佛蒙特时,家里每一个人都很喜欢这个地方。这一住就是7年,直到1949年的夏天才又回到纽约。因此,佛蒙特的本宁顿学院对我来说是全美国,甚至是全世界最有“家的味道”的地方。1938年秋,我父母逃离希特勒秘密警察的魔掌后,也到美国来和我们会合。我在东部,弟弟则在华盛顿州行医,父亲安抵美国后,则在北卡罗来纳的查珀尔希尔(Chapel Hill)教经济学。到了1941年,父亲65岁时,搬到华盛顿来,他一面在美国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执教,一面在美国关税协会(U.S.tariff Commission)服务,协助欧洲经济重建事宜。父母亲在1941年夏从北卡罗来纳搬到乔治城的大公寓时,我和弟弟有先见之明,帮他们在卧房安装了全新的窗式空调。因此,在战时的华盛顿我还得以享受少有的奢侈——去他们那儿享受宁静和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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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20 然而,因为无法研究我一直想探讨的课题——工业社会的政治和社会结构,并进行“工业秩序的解剖”,所以我觉得有点沮丧。就在通用汽车的加勒特打电话来的几个星期以前,我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看以上的研究是不是能够进行。那时,本宁顿学院每年寒假长达3个月,一方面是为了在战时节约能源,一方面则让学生借这个机会工作,获得实际经验。所以,我们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校园的附近租了间公寓,以便我利用寒假研究企业的结构和政策,也可就近在大学图书馆寻找相关的研究资料。就准备工夫而言,我秋天在纽约时已经做了不少,但是越准备,越发气馁。经过别人介绍认识的主管都拒绝与我合作。大部分的人,就像西屋电器的总裁,了解我的用意后,就把我当做是危险、喜欢作乱的极端分子。图书馆也帮不了多大的忙,今日所谓的“经营管理”,当年还是不寻常的名词,相关的著作和文章实在是凤毛麟角,不是讨论一般的劳工问题,就是谈财务或是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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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22 因此,接到加勒特的电话时,我实在是欣喜若狂,一两天之后,就跟着加勒特去见他们的副总裁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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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24 “我已经拜读过你的大作《工业人的未来》,”布朗说,“你在书中谈到的,我们通用汽车已经在进行了,比方说’大型组织及其结构的管理’、‘大企业在社会中的地位’、‘工业秩序的原则’等。当然,我们不用这样的词汇,我们不是政治科学方面的专家,都是工程师或经商理财的。不过,我们这一代了解到自己做的是前所未有的事——即使这种了悟只是懵懵懂懂……但我们不久即将离开通用了。在1920年把濒临破产边缘的通用汽车接手过来,并为我们描绘出组织架构的杜邦先生(Pierre DuPont),早就不在了。杜邦先生的接班人斯隆(Alfred Sloan)20年来一直是最高执行主管,为通用的建设鞠躬尽瘁,早就过了退休年龄,由于战争的关系,暂时还留在公司。我的年纪虽比斯隆小得多,但也计划在战后和斯隆同时退休。对于我们企图完成的,下一代的年轻人认为是理所当然。我们现在的政策和结构都已经是25年以前的东西了,的确需要改头换面一番。我明白你对汽车工业所知无几,对企业界也没有深入的了解,但看完你的书之后,我想你应该愿意以一个政治和社会科学专家的角度来探讨本公司的结构、政策、对内和对外关系,之后向我们的主管阶层报告,他们就是两三年后大战结束时,即将接掌公司的青年才俊。这项研究工作,每星期做个几天,大约需要两年的时间来完成。如果比照大学教授的薪资,你是否觉得适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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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584426 我表示同意,布朗又继续说:“我建议你一开始先跟公司中十几个核心干部谈谈,好得到一点印象。计划拟定好后,我会把你介绍给斯隆先生。他是这项计划的灵魂人物,也就是我们口中的’通用先生’,其他人都只是配角。不过,等你有了腹稿再去见他会比较好,否则再怎么谈也是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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