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558592e+09
1705585920 这位纯朴的诗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真实和天真,——今天即使在德国,他也几乎已被遗忘——也许从感情上把我的注意力从“未来的人”选出来的主席身上引开,可是这位主席的思想和言论,以后将对无数人在塑造人生道路时起决定性的作用。鲁道尔夫·斯泰纳[34]日后成为人智学的奠基人,他的拥护者为了贯彻他的学说,为他建造了无比富丽奢华的学校和研究院。我在柏林这儿遇见他,是继台奥多尔·赫尔茨尔之后第一次又碰到的一个奇人。命运赋予他的任务是成为千百万人的引路人。他个人给人的印象,不像赫尔茨尔那样俨然是个领袖,更多的像是个诱惑者。他那黑色的眼睛具有一种催眠的力量,我不看他的眼睛,听他说话,反而听得更加真切,更能进行批评,因为他那苦行僧似的瘦削的脸,布满精神上的激情,不仅只对女人才有说服力。鲁道尔夫·斯泰纳在那时还没有完全创立他自己的学说,还是个探索者、学习者;有时候他向我们朗读他对于歌德色彩学的评论,歌德的形象在他的表述中,更像浮士德,更像帕拉彻尔苏斯[35]。听他讲话,使人激情澎湃,因为他的教养着实惊人,尤其和我们相比,我们的教养只限于文学,而他实在多才多艺,真了不起。听了他的讲演,进行了有些坦诚的个别谈话之后,我回到家里总是既感到精神振奋,也有点垂头丧气。尽管如此——我今天问我自己,我当时是否预见到这个年轻人拥有这样一种哲学的和伦理学的影响群众的作用,我必须很羞愧地予以否认。我曾期待于他那探索精神,在学术方面作出了不起的成绩。我若听说,他凭着本能成功地在生物学上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发现,我绝不会感到惊讶。可是当我多年以后在多尔纳赫看见他的学生们建造了一所宏伟的歌德博物馆,这所“智慧的”学校,是他的学生作为“人智学”的柏拉图式的学院赠送给他的,我发现他的影响如此体现在宽泛的现实之中,有时甚至流于庸俗,反而更加失望。我不敢冒昧地对“人智学”妄加评论,因为我到现在还不甚清楚,这人智学究竟想干什么,有什么意义;我甚至认为,这种学说诱惑人的作用基本上并不在于一种思想,而是在于鲁道尔夫·斯泰纳这一迷人的个人。反正他是一个具有磁石般吸引力的人,恰好在他青年时期和他相遇,他那时还能亲切地毫不教条地和比他年轻的人士交往,这对我而言,还是一次难以估量的收获。我们凭着文科中学的那股傲慢劲,自以为已经达到多才多艺包罗万象的知识面,可是看到他光怪陆离同时又极为深邃的知识,我认识到,真正的学识渊博,其实是不可能草草了事地读些书,浮皮潦草地讨论一番所能达到的;只有常年苦心研读,拼命用功才能做到。
1705585921
1705585922 在那个易于吸收的时代,友谊容易建立,社会差别或者政治差别还没有加剧,一个年轻人其实最好是和一同奋斗的人学习,而不是跟比自己高明的人学习重要的东西。我又一次感到,——当然现在是比中学时代更为高级、更具国际性的程度——,集体的热情洋溢具有多么强大的促进作用。我在维也纳的朋友几乎全都出身资产阶级,甚至十分之九是出身犹太资产阶级,这样我们的倾向和热情,只是照式照样地加了一倍或者若干倍而已。而在这个新世界里,年轻人来自互相冲突的各个阶层,来自上层,来自下层,这个是普鲁士的贵族,那个又是汉堡船主的儿子,第三个出身威斯特法伦的农民家族。我突然生活在一个圈子里,这里的确有衣衫褴褛、脚踏破烂鞋子的穷人。这个氛围,我在维也纳是从来也没有接触过的。我和那些酩酊大醉的酒鬼、同性恋者和吸吗啡的瘾君子同坐一桌,——十分得意地——和一个相当有名、刑满释放的骗子手握手(他后来发表了自己的回忆录,这样他也就走到我们这些作家当中来了)。凡是我在现实主义的小说中不大相信的各色人等,全都跑到这些狭小的饭店咖啡馆来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一个人的名声越坏,我就对他越感兴趣,想要认识一下他本人。话说回来,我对这些声名狼藉的人所怀有的特殊的爱或者好感,陪伴了我一辈子。即使在我理当慎交的年代,我的朋友也常常责备我,尽跟一些什么道德败坏、很不可靠、真正会使人丢人出丑之辈交往。也许恰好是我出身的那个稳定安逸的氛围,和我自己在一定程度上也因此而有负担这一事实,使我觉得把自己的生命钱财、健康和名声恣意挥霍,几乎不屑一顾的那些人,听凭激情发泄、偏执狂放、一无目的地活着的那些人着实迷人。也许人们在我的长篇小说和中篇小说中发现,我对一切一门心思放荡不羁的人物怀有这种偏爱。再加上异国情调外国风光的魅力;几乎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从陌生世界给我强烈的好奇心带来一份礼物。我认识了画家E.M.利里恩[36],德罗霍比茨的一位穷苦的信奉犹太正教的旋工师傅的儿子。这是我第一次碰到一位真正的东方犹太人,从而也接触了这种犹太民族。它的力量和坚韧不拔的狂热劲头,是我迄今为止从来也不知道的。一个年轻的俄国人把当时在德国还无人知晓的《卡拉玛佐夫兄弟》[37]中最优美的段落翻译给我听;一位年轻的瑞典姑娘第一次把蒙克的图画拿给我看;我在一些(当然是)蹩脚画家们的画室里转来转去,观赏他们的技艺,有个信徒把我带进一个唯灵主义的圈子,——我感觉到人生的千姿百态,多种多样,真是看个没够。在文科中学里,我们专心致志的研究仅仅限于格式、韵律、诗句和字词,现在用来研究活生生的人。从清晨到夜晚,我在柏林总和新人交往,总和不同的人来往,时而精神振奋,时而大失所望,甚至被他们敲诈勒索。我相信,我在十年之内进行的精神上的社交活动,也不及我在柏林的短短一学期内结交的更多,这是我享受的完全自由的第一学期。
1705585923
1705585924 这样多种多样的启发想必会使我创作的兴趣极大提高,这似乎是合乎逻辑的事。而事实上,情况却完全相反;在中学里我兴之所至,忽发奇想,促使我的自我意识直线上升,而这时我的自我意识却疑虑重重地熔化开来。在我的诗集出版之后的四个月里,我都想不明白,我从哪儿找来的这股勇气,把那本并不成熟的诗集拿去发表;我一直觉得集子里的那些诗句写得优美、空灵,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值得称道的手工艺品,产生于一种雄心勃勃的玩弄技巧的快乐时刻,但是诗中多愁善感的流露并不真实。同样,自从我这次接触到现实生活之后,我感到我最初写的小说都有一股香水纸的味道;在全然不知现实的情况下写出来,采用的是偷窥来的第二手技巧。我把一部最末一章都已写完的长篇小说带到柏林,本想让我的出版商欣喜一场。不久我就把它扔进炉子里,化为飞灰。因为我第一眼看到真实的生活,对中学时代才能的信念便受到了沉重的一击,就像我在学校里留了几级似的。在我出版了第一本诗集之后,的的确确停了六年才出版了我的第二部诗集,又过了三四年才出版我的第一本散文作品。听从德默尔的忠告,我利用时间,从外语翻译外国作品。我至今还认为,对于一个年轻诗人,这是最好的方法,可以更深切、更有创意地理解自己的祖国语言,直到现在我还感谢德默尔的这一忠告。我翻译了波德莱尔的全部诗歌,魏尔兰、济慈、威廉·莫里斯[38]的一些诗篇,查尔斯·梵·勒贝尔格[39]的一出短剧,加米耶·勒摩尼哀[40]的一部长篇小说Pour me faire la main[41]。正因为每门外语有它特有的语汇和句型,首先会为翻译制造困难,它便要求译者找出相应的表达方式,这是非斟酌再三绝对写不出来的。从外语中顽强地找出其最为特有的表达方法,竭尽全力把它同样形象生动地在自己的母语之中表现出来,这是一场战斗。这场战斗对我而言,总意味着一种特殊的艺术创造的乐趣。正因为这种沉静的,其实是无人向你致谢的工作,要求极有耐心和坚忍不拔,我在中学时轻率浮躁,放肆大胆,忽视了这些美德,而这种工作我特别喜欢,因为这种译介尊贵的艺术珍品的活动,虽然并不显眼,我却第一次从中感到心里踏实,的确在做一点有意义的工作,证明生命并未虚度。
1705585925
1705585926 今后几年我的道路应该如何,现在我心里已经清楚;多看,多学,然后再真正动笔!不要把匆忙制作出来的产品抛向世界——先要了解世界最本质的东西!柏林以它口味甚浓的小餐馆,使我更加饥渴难耐。我环顾四周,寻找夏天想去旅行哪个国家,我选中比利时。这个国家在世纪交替时期,在艺术方面飞跃发展,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在发展的势头上,超过了法国。
1705585927
1705585928 绘画方面的克诺普夫[42]和罗普斯[43],在雕塑方面有康斯坦丁·莫尼埃[44]和米内[45],工艺美术方面有梵·德尔·维尔德[46],文学方面有梅特林克[47],艾克胡德[48],勒摩尼哀,他们为新欧洲的创造力提供了一个极了不起的尺度。尤其是爱弥尔·维尔哈仑[49]使我着迷,因为他为抒情诗指出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他在德国还完全无人知晓,官方文学有很长一段时间把他和魏尔兰混为一谈,就像把罗兰[50]和罗斯当[51]搞混淆了一样。在某种程度上是我个人发现了他。独自喜爱一个人,永远意味着加倍地热爱他。
1705585929
1705585930 也许有必要在这里插入一段故事。我们这个时代经历事情过快过多,记忆力再好也难以完全记住。我不知道,爱弥尔·维尔哈仑这个名字在今天是否还有什么意义。他却是法国诗人中第一个试图给予欧洲的,正好是瓦尔特·惠特曼给予美国的东西:肯定当代,肯定未来。他开始热爱现代世界,想要为文学赢得这个世界。机器对于别人意味着邪恶,城市意味着丑陋,现实毫无诗意;而他对于每个新的发明创造,每个技术成就都热情满怀。他为他自己表现出来的洋溢热情,也热情高涨,他有意识地迸发热情,以便在激情之中更强烈地感觉自我。从起先的小型诗歌发展成气势恢宏、才思泉涌的颂歌。他向欧洲各国人民提出的口号是:“你们互相热情赞赏吧!”我们这代人的全部乐观主义,由于我们经历的最为可怕的倒退,在今日时代早已不可理解的这种乐观主义,在他的作品里第一次得到诗意的表现。他有几篇最优秀的诗作,还将长久地证明我们当时梦寐以求的那个欧洲和人类。
1705585931
1705585932 认识维尔哈仑,是我前往布鲁塞尔的真正目的。但是加米耶·勒摩尼哀,这位身强力壮、歌颂“男性”的诗人,今天被人遗忘,着实没有道理。我曾亲自把他的一本长篇小说译成德文,他很抱歉地对我说,维尔哈仑难得离开他的小村庄到布鲁塞尔来,现在也不在这里。为了使我不致过于失望,他就竭尽热忱地向我引见其他的比利时艺术家,于是我就见到了白发苍苍的大师康斯坦丁·莫尼埃,一个富有英雄气概的劳动者和塑造劳动最为出色的雕塑家,接着是梵·德尔·斯塔彭[52],今天在艺术史里他的名字几乎销声匿迹,可是这个面颊胖乎乎的小个子佛兰德尔人是个多么亲切友好的人啊,他和他那身材高大、性情开朗的荷兰妻子,非常热忱地接待我。斯塔彭让我观看他的作品,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们谈论艺术和文学,谈了很久。他们夫妻俩的好心善意很快就使我毫不腼腆。我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我很遗憾,在布鲁塞尔偏偏没有见到一个人,而我这次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他,这就是维尔哈仑。
1705585933
1705585934 我今天是不是说得太多?是不是说了些蠢话?反正我发现,无论是梵·德尔·斯塔彭还是他的太太,都开始悄悄地微笑起来,并且互相暗递眼色。我发现,我说的话激起了他们之间秘密的心领神会,弄得我局促不安,想要告辞而去。他们两个却竭力挽留,要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吃饭,一丝古怪的笑意,又在他们两人的眉目之间传来传去。我感觉到,他们之间若有秘密,也必然是个友好的秘密,我也就欣然放弃原来前往滑铁卢的行程。
1705585935
1705585936 很快就到中午时分,我们已经坐在餐厅里——和所有荷兰人的家里一样,餐厅安排在底层,从屋里通过彩色玻璃窗看到街上,突然有个人影在窗前站住,有根指关节敲敲彩色玻璃窗,这时钟声轰然响起。“他来了!”梵·德尔·斯塔彭太太说道,站起身来。来人踏着稳重有力的步伐走进屋来:他就是维尔哈仑。我一眼就认出这张我从照片早已熟悉的脸。维尔哈仑常在斯塔彭家作客,今天也是如此。当他们夫妻两人听说我在这一带遍寻维尔哈仑不得,他们立即迅速互相使个眼色,什么也不要对我说,而要让他突然出现,给我一个惊喜。现在维尔哈仑就站在我的面前,听到他们夫妻这个玩笑开得成功,脸上露出微笑。我第一次感到他强有力的手和我紧紧地握在一起,第一次看到他向我投来的清澈善意的目光。每次他来都是这样,仿佛一来就把人生经历和满腔热情带进屋来。餐桌上,他一面大口大口地吃菜,一面已经开始讲述,他方才在朋友们那里,在一个画廊里,讲话时还因这番经历而眼睛放光。他回家的时候,总是已到各处去走了一走,这些偶然的经历已在他脑子里升华为激情。热情奔放已经成为他的一种神圣的习惯;热情犹如火焰,一而再地从他嘴里喷出。他能非常出色地用鲜明的手势描绘他的话语。他第一句话就深入到人们的心坎,因为他敞开心扉,能够接受一切新鲜事物,对什么也不采取拒绝的态度,准备接近任何人。他在某种程度上是把自己整个的心灵都立即向你迎面扑来,这第一时间我得到的印象是如此,以后上百次我都非常幸运地经历了他的心灵和别人发生的这种激烈的、超强的碰撞。他这时对我还一无所知,可是已经向我表示他的信任,就因为他听说,我觉得他的作品亲切。
1705585937
1705585938 午饭后,方才的第一个惊喜之后,又接着第二个惊喜。梵·德尔·斯塔彭早就要满足他自己和维尔哈仑的一个夙愿。好些天来,斯塔彭就在雕塑维尔哈仑的一座胸像;今天应该是维尔哈仑最后一次坐下来让斯塔彭为他创作。梵·斯塔彭说,我在他家实在是天赐的一件友好的礼物,因为在维尔哈仑充当模特的时候,雕塑家恰好需要有人能和这位不肯老实坐着的诗人交谈,以便诗人的脸在说话和谛听时变得生意盎然。于是我就有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深度观看这张脸,这张令人难忘的脸。高爽的额头,艰苦岁月留下的皱纹印在上面,犹如多次深翻的土地,额上覆盖着褐色的鬈发,脸上的轮廓强硬,上面紧绷着饱经风霜的黄褐色的皮肤,下巴犹如山岩,高高崛起,在薄薄的嘴唇上面悬挂着维钦托利[53]式的浓密的口髭。他的一双手瘦削、柔软、秀气,可是强劲有力,显得神经质,薄薄的皮肤下面,青筋直暴。他的全部意志力表现在他农民般宽阔的肩膀上,和肩膀相比,他那强壮的,尽是骨头的脑袋显得太小。只有当他迈步行走时,才能看见他的力量。今天我望着这座雕像,——梵·德尔·斯塔彭从来也没有比那一小时的工作更为成功——方才知道,这尊塑像是如何逼真,如何完全把握住了维尔哈仑的特点。这座塑像是记载了一种诗意伟大的文献,是显示了一种永不消逝的力量的丰碑。
1705585939
1705585940 在这三小时里,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人,以后我一生都这样爱他。他的特点是泰然自若,一刻也不显得洋洋自得。他不慕金钱,宁可过乡间生活,也不写一行媚俗媚时的诗。他不追求成功,绝不以妥协让步取悦别人、拉扯关系,从而扩大自己的成功——只要有几个朋友和他们忠实的思想,对于他便已足矣。他甚至不受荣誉的影响,这可是对人格最危险的诱惑,当他达到人生的高峰时,荣誉终于来临,而他不慕虚名。他在任何意义上都襟怀坦荡,内心毫无障碍,不为虚荣心弄得乱了方寸,自由无羁,欢快开朗,很容易欢欣鼓舞。谁和他在一起,会被他肯定人生的意志所感染,而充满活力。
1705585941
1705585942 如今他就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这位诗人,就站在我这年轻人的面前,像我所希望的那样,像我所梦想的那样。在与这个人邂逅的第一小时,我已下定决心:为这个人效劳,为他的作品出力。这的确是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因为这位欧罗巴的颂歌诗人当时在欧洲还没有多少名气。我事先就已知道,翻译他那直如纪念碑一样宏伟的诗歌和他的三部诗剧,将夺去我三年创作自己作品的时间。但是我一决定把我的全部力量、时间和激情用来翻译一部别人的作品,我便全力以赴。这是一项道义上的任务。我那毫无把握的寻找和尝试,现在有了明确的意义。今天若要我对一个走什么道路还不明确的年轻作家做出忠告,我一定劝他确定,先对一部篇幅较大的作品进行阐述或者翻译,一切牺牲自己,译介别人的活动,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比自己进行创作可以更有把握。任何自我献身中做出的事情,都不会是白费力气。
1705585943
1705585944 两年之中,我几乎主要用来翻译维尔哈仑的诗歌,并为写作一部有关他的传记而收集资料。在这两年里,我不时进行旅行,有时也是为了公开发表讲演。献身于维尔哈仑的作品似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却得到意想不到的感谢作为回报;维尔哈仑在国外的朋友开始注意起我来,不久也都成了我的朋友。有一天,埃伦·凯[54]前来看我,这位奇妙的瑞典女人,在那个偏见很深、一味抗拒女权的时代,她以无与伦比的勇气为妇女解放而战,并且在她的《孩子的世纪》一书里,远比弗洛伊德更早就指出青少年心灵脆弱,易受伤害;通过她,我在意大利被引入乔万尼·契纳[55]和他的诗人团体,而在瑞典我则赢得了一个重要的朋友约翰·波耶[56]。享有国际声誉的文学史大师乔治·勃兰兑斯[57]也对我表示兴趣。不久,经过我的宣传,维尔哈仑的名字在德国,比在他的祖国名气更大,最伟大的演员凯因茨和莫依希[58]公开朗读我翻译的他诗歌的译文。马克斯·莱因哈特把维尔哈仑的剧作《修道院》搬上德国舞台:我应该感到心满意足。
1705585945
1705585946 但是就在这时,我回忆起来,我除了对维尔哈仑负责之外,还肩负着另外一个责任,我终于该结束我在大学里的学业,把哲学博士的头衔带回家去。现在必须在几个月内把全部烦琐的学究气的材料学习一遍,那些更加规矩的大学生几乎花了四年时间才把这些材料硬吞下去。我和文学上的一个年轻朋友埃尔文·基多·科尔彭海耶[59]一起,通宵达旦地拼命苦读,死记硬背。他也许不大乐于让人提起这段往事,因为他已经成为希特勒德国的一个御用诗人和学者。老师们在考试时并不为难我。好心仁慈的教授,对我公开的文学活动知道得很多,不想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折磨我。在一次考前的私人谈话时,他微笑着对我说:“您一定宁可不要考精确的逻辑。”事实上,他果然在考试时把我引到那些他知道我确有把握的领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考试成绩得了个优。像我所希望的,这也是最后一次。于是我对外完全自由。所有这些年,直到今天,我全都为使内心也同样保持自由而斗争。在我们这个时代,这个斗争已变得越来越艰辛。
1705585947
1705585948 [1] 每个大学联谊会都有自己的颜色。
1705585949
1705585950 [2] 拉丁文:普鲁士人。
1705585951
1705585952 [3] 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1803—1882),美国哲学家、作家,新英格兰超验主义领袖。
1705585953
1705585954 [4] 设拉子,伊朗名城。人称“伊朗的花园”,盛产鲜花,以玫瑰著名。
1705585955
1705585956 [5] 即舒斯特和洛夫勒。
1705585957
1705585958 [6] 弗里特里希·封·李利恩克隆(1844—1909),德国诗人。
1705585959
1705585960 [7] 奥托·尤利乌斯·彼尔鲍姆(1865—1910),德国新闻记者、作家。
1705585961
1705585962 [8] 阿尔弗雷德·蒙贝尔特(1872—1942),德国作家。
1705585963
1705585964 [9] 马克斯·雷格尔(1873—1916),德国作曲家、钢琴家。
1705585965
1705585966 [10] 莫里茨·贝内蒂克特(1849—1920),奥地利政论家。
1705585967
1705585968 [11] 阿纳托尔·法朗士(1844—1924),法国作家,192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1705585969
[ 上一页 ]  [ :1.7055859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