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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天下午，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召谢尔盖·费奥多罗夫教授到他的车厢。费奥多罗夫是外科医生，在战前就参与了阿列克谢皇储的治疗。在同博特金医生和儿科医生劳赫富斯商讨后，他曾提议尝试一些更为激进的疗法，而其他人的疗法则更保守。医生之间的分歧反映了当时医学界对血友病的束手无策：医生正在尝试不同疗法，但这些疗法似乎往往弊大于利。但是，费奥多罗夫是一位博学的医生，他时刻关注国际医学界的最新理论。他能用令人放心的语气和平实的语言解释自己在做什么，即使医学外行也能听懂。[63]1915年，他以尼古拉的私人医生的身份搬到了最高统帅部，在那里他拥有自己的列车包厢，并经常接触军队指挥官和宫廷官员。他成了沙皇最信任的随从之一。[64]费奥多罗夫被沙皇召过去时，全然不知沙皇要和他讨论什么。费奥多罗夫医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沙皇没有召任何一位大臣或是将军，却同他——一位私人医生——讨论皇朝历史上最重大的皇位继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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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尼古拉想当然地认为，十二岁的阿列克谢会继续和他生活在一起。费奥多罗夫认为这种想法太天真：“陛下，您认为您退位之后，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会留在您身边？”尼古拉反问道：“为什么不？他还只是个孩子，自然应该继续待在家中直到成年。到那时，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将成为摄政王。”费奥多罗夫回答道：“不，陛下，那不太可能。很显然，您完全不能指望那样。”尼古拉很明显感到困惑，他转而询问起医学方面的问题：“坦白地告诉我，谢尔盖·彼得洛维奇，你认为阿列克谢的病是否真的无法治愈？”费奥多罗夫的回答很直白：“陛下，科学告诉我们，这种病无法治愈，但许多患者仍然能活到很大年纪。不过，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的健康状况还取决于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尼古拉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如果那样的话，我不能与阿列克谢分开。那超出了我的权力范围……而且，如果他的健康状况不允许，我就有权将他留在身边。”[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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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多罗夫离开后，尼古拉思考了几种方案，最终迅速做出了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决定：他选择将皇位传给弟弟米哈伊尔，而非自己的儿子阿列克谢。[66]这样一来，至少罗曼诺夫皇朝能够延续下去。米哈伊尔是与他最亲近的、仅次于阿列克谢的男性亲属。而且众所周知，米哈伊尔对尼古拉的治国之道有一些保留意见。这样一来，如果尼古拉退位，从公众视野里消失，米哈伊尔继位便能够保证权力的和平移交。尼古拉随后便解释自己的决定，称在阿列克谢出生之前，他一直在训练米哈伊尔做好继位的准备。因此，米哈伊尔是皇位的合适继承人。[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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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决定虽然在医学上和家谱上都说得通，却不符合1796年保罗一世制定的皇位继承法。保罗一世憎恶自己的母亲叶卡捷琳娜大帝，他制定这项法律也是出于对母亲当年不公正对待他的报复。他知道母亲密谋杀害了他的父亲彼得三世，因此他希望通过这项法律，防止今后再有野心勃勃的女性用类似的手段登上皇位。在此之前，沙皇可以指定男性或女性继承人继承皇位。但保罗大笔一挥，改变了这个做法，规定君主的长子应自动继承皇位。如果君主没有男性后代，则由从他哥哥开始的男性亲属继承皇位。只有在所有男性继承人都无法继任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皇后才有资格继承皇位。但保罗无意间剥夺了他的后代在选择退位时控制事态的权利。皇帝会因为死亡或退位而失去权力，但他不能够自己选择继承人，因为法律已经规定了继承皇位的人选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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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尼古拉自幼便习惯了独断专行，何况此时他已很绝望。他是沙皇。他仍然相信自己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3月15日晚，不到七点半，巴济利为阿列克谢耶夫准备好的退位诏书草稿，便从莫吉廖夫传送到了普斯科夫。[68]那时，阿列克谢耶夫和巴济利都不知道，尼古拉已决定不将皇位传给儿子。他们准备的诏书已将阿列克谢列为皇帝，米哈伊尔则是摄政王。在等待普斯科夫方面的回应时，莫吉廖夫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浓厚。总参谋部大楼里，包括谢尔盖大公和巴济利在内的一小群人聚集在电报机旁边的值班室里。卢科姆斯基将军时不时地伸头观望。3月16日凌晨一点半左右，他们得到通知，有一则消息即将传送过来。他们立刻赶到电报机旁，注视着，仿佛即将传来的便是退位诏书的最终版本。他们收到的电文几乎与巴济利为阿列克谢耶夫撰写的诏书一模一样。然而，唯一的区别，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点是，尼古拉没有将皇位传给儿子，而是传给了弟弟米哈伊尔。谢尔盖大公当场瘫坐在沙发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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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巴济利，他本科时从圣彼得堡大学的宪法专家尼古拉·科尔库诺夫教授的讲座上得知，整部俄国法律并没有提及退位一事，尽管尚未登上皇位的“准皇帝”可以放弃皇位，但法律中并未规定皇帝要怎样废除自己。然而，法律明确规定皇帝的长子将自动继承皇位。因此，尼古拉无权剥夺阿列克谢的皇位继承权。他的计划是完全不合法的。[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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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局势发展促使杜马的临时委员会展开行动。3月14日至15日晚间，临时委员会挑选了两名成员亚历山大·古奇科夫和瓦西里·舒利金，他们乘火车前往普斯科夫劝说尼古拉退位。[71]这趟行程花了七个小时，每一站都有部队聚集在那里，火车频频停下来。古奇科夫和舒利金于1917年3月15日晚上十点到达目的地。[72]那时，彼得格勒的整个政治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临时委员会在下午碰面，决定将自己的命运与革命联系在一起，并成立了临时政府，由格奥尔基·李沃夫担任临时政府总理。[73]新内阁颁布法令，宣布人民有新闻自由、组织和集会自由，同时承诺在实现普选的基础上召开立宪会议。临时政府的官员认为他们所领导的革命将有利于俄国在一战中的表现，他们确信，如果尼古拉退位，他们就能赢得国内爱国势力的支持。显然，如果能够说服他不做反抗地从皇位上退下来，形势会缓和很多。因此，这也令古奇科夫和舒利金的使命变得更为重要。[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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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提醒负责指挥东线战场北部地区的尼古拉·鲁斯基将军，他们即将到来，但他们没有透露要和沙皇说什么。[75]旅程很令人疲惫，舒利金为自己没有将朝服带来感到十分尴尬。尽管他们到达时已经很晚了，但尼古拉仍然准备接见他们。弗雷德里克斯伯爵引导他们和鲁斯基将军一起进入皇家包厢。看见沙皇平静且友善地坐在小桌前，欢迎他们落座时，这两位从彼得格勒过来的访客非常惊奇。基里尔·纳雷什金伯爵待在一旁，为沙皇做会议记录。舒利金隐隐有些担心，古奇科夫会不断重提过去与沙皇之间的争论，从而破坏会谈的气氛。但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古奇科夫表现得非常有礼貌，但他很少会直视尼古拉。这并非出于胆怯，而是因为他在聚精会神时习惯于向下看。[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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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奇科夫坦率地谈到卫戍部队中的兵变可能引发的后果。他告诉尼古拉，他应该接受事实，他继续留在皇位上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应该认识到，自己在彼得格勒大势已去，莫斯科现在已处在一片骚乱之中。这并不是什么有组织的阴谋，而是人民掀起的一场浩大的无政府主义运动。古奇科夫称，杜马领导人已经建立了一个临时委员会来稳定局势并控制军队。社会民主党已经主导了所有事件，并且正在呼吁成立一个“社会共和国”。他们做出承诺，要将土地归还给农民阶级，这将很快影响到东线战事。如果尼古拉想阻止这一切，他就必须退位，让其子阿列克谢继承皇位，米哈伊尔大公担任摄政王。古奇科夫强调，他是代表一个大多数成员仍赞同君主立宪制的组织说出这些话的。他请求尼古拉面对现实：“您知道，您已经没有其他指望了。您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接受我们的意见，退位。”[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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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建议沙皇花一些时间考虑一下时，尼古拉礼貌地打断了他，说：“不需要再考虑什么了。我已经决定退位。三点之前，我愿意将皇位让给我的儿子，但随后我意识到我无法与儿子分离。”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我希望，您能理解……这是我决定将皇位传给弟弟的原因。”[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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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对自己意愿的阐明令古奇科夫和舒利金大感震惊。尽管希望能顺利说服沙皇，但他们本以为退位的问题会引发一番争论。两人都主张君主制，认为自己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君主最好的。古奇科夫后来回忆说，他知道如果自己的这次努力化为泡影，他可能会被逮捕，甚至被绞死。但他仍决心坚持己见，因为他认为摄政是俄国的唯一出路。[79]他知道，在当前首都热烈的革命气氛中，要想实现这个目标并不容易。照他看，在此形势下，最好的办法是能够连夜准备好正式的文件，并在第二天早晨向全俄国宣布结果。他不认为事态会发展到政变的地步，但他和他的支持者显然很希望将一些糟糕的人从尼古拉的治国团队中清除出去，他的目标包括“施图尔默、戈利岑、普罗托波波夫”等人。[80]他不希望米哈伊尔成为一位强大的摄政王。相反，他挑选米哈伊尔正是因为米哈伊尔“意志薄弱”。在他眼中，米哈伊尔是一个“单纯的好人”。[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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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奇科夫这样解释他的观点：“我们认为，小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的形象在权力的过渡时期能起到安抚作用。”[82]正如他后来解释的那样，这个想法是为了说服尼古拉，这是改变当前政治形势的最好办法。阿列克谢是“一个没人能说出他有什么不好的男孩子”，如果由他继承皇位，那么彼得格勒大街小巷中汹涌的民愤就会很快平息。[83]古奇科夫在努力地确保继任的皇帝不能够行使纯粹的权力，阿列克谢应当成为将俄国从政治风暴中拯救出来的避雷针。[84]但是尼古拉出乎意料的决定令这一切预设皆化为泡影。有一瞬间，双方互相同情。首都来的两名特使表示，他们理解一位父亲的感受是很重要的，也不会给他施加任何压力。对由米哈伊尔继位这个意料之外的提议，他们也表示认同。[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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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尼古拉来说是一种安慰，他问他们他的决定能否确保俄国重归平静。他们回答称，预计不会有什么困难。舒利金递交了一份退位诏书草稿。他们要在一小时内动身返回彼得格勒，届时必须带上签署好的文件。尼古拉将草稿拿走，二十分钟后返回包厢。古奇科夫和舒利金通读了皇帝从最高统帅部巴济利那里得到的文件。他们对所有的内容都表示赞同，只是舒利金希望加入一条对米哈伊尔的要求，要求他在统治俄国时必须“与立法机构中的人民代表保持完全且牢不可破的统一”。古奇科夫还说，尼古拉应该在退位诏书中任命格奥尔基·李沃夫为总理。[86]尼古拉同意了，并回到自己的车厢中修改了措辞。古奇科夫借机离开了皇家包厢，并对露天聚集的人群宣布：“我们的父亲沙皇陛下与我们意见完全一致，沙皇愿意做任何需要做的事情。”围观的人群大声喝彩。古奇科夫随后返回包厢，和舒利金一起等待沙皇。[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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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言称，古奇科夫和舒利金并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舒利金反对这种看法：“有人说我们不懂基本法，我个人对法律并不太了解。不过，我当然还不至于不知道，让位给米哈伊尔的做法是不符合继承法的。”[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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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尼古拉手里拿着签好的退位诏书再次出现。没有繁文缛节，他将一份复印件递给了古奇科夫。因此，不应该说他是在压力下做出这一切的，他在这天下午三点已经准备好了退位诏书。[89]古奇科夫和舒利金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90]据著名律师兼社会革命党活动家亚历山大·克伦斯基称，当晚消息便迅速通过直线电话传到了彼得格勒。尼古拉还给格奥尔基·李沃夫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安全交到了他们手里。[91]一切都结束了。全俄国的皇帝没有做任何反抗，便从皇位上退了下来。这个自1905年至1906年革命以来一直在努力夺回独裁权力的人，现在降格成了一名普通公民。他身上的压力开始消失，尽管他很疲惫，但也奇怪地感到了一种解脱。1917年3月16日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他给弟弟米哈伊尔发去电报：“彼得格勒。致陛下——我希望能很快见到你，尼基。”[92]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大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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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曼诺夫皇朝统治的三个世纪里，还没有一个皇帝逊位。当然刺杀是另一回事了。彼得三世在1762年的宫廷政变中去世，保罗在1801年的政变中遇害。亚历山大二世在1881年被一个恐怖团伙刺杀。这件事俄国民众记忆犹新。刺杀发生在格里高利历法的3月1日，即尤利安历法的3月14日。舒利金略带释然地注意到，尼古拉签署退位诏书的时间是3月15日，与那起刺杀的时间不在一天。[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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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消息传到莫吉廖夫时，最高统帅部的情绪却不像尼古拉那么平静。阿列克谢耶夫将军、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大公和巴济利都感到备受打击。尼古拉没有采纳他们提出的继承方案。[94]谢尔盖大公痛苦地瘫坐着说道：“一切都完了。”在最高统帅部的人眼中，米哈伊尔谦逊温和，平易近人，但不适合登上皇位。没有人能想象他做皇帝的样子。阿列克谢耶夫重申，由阿列克谢继承皇位，辅之以摄政王，是更好的办法。[95]但最终签署退位诏书的是尼古拉，而不是阿列克谢耶夫。他只能提供建议，劝说皇帝，并在皇帝做出最终决定的情况下尽力挽回局势。为了规范流程，他命令巴济利赶在尼古拉到达莫吉廖夫之前，在列车上与尼古拉会面。巴济利赶到正位于奥尔沙的皇家列车上，在那里他和皇帝进行了会谈。巴济利看到皇帝时非常震惊。尼古拉表现得非常平静冷漠，完全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如此重大的事件。他长久以来的统治在这一天戛然而止，然而他表现得似乎对世间所有事情都毫不关心。[96]尼古拉从奥尔沙继续前行，于晚上八点二十分到达莫吉廖夫。军人站成排，在站台等候他。下车之前，尼古拉将阿列克谢耶夫召进了车厢。他最终还是流露出了一些情绪，拥抱了自己的将军。[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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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彼得格勒的形势仍在不断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3月16日中午，一群临时政府部长和杜马领导人在米哈伊尔位于彼得格勒的小沙龙会面，商讨米哈伊尔继位的事情。古奇科夫和舒利金刚刚从普斯科夫返回，罗江科便邀请他们参加会谈。罗江科还请他们不要宣布尼古拉签署退位诏书的消息。政界人士需要为彼得格勒下一阶段可能出现的任何紧急情况做好准备。[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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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这次会谈的人员包括罗江科、古奇科夫、米留可夫、克伦斯基和自由实业家亚历山大·科诺瓦洛夫等，他们在会议上充分而热烈地交换了意见。对于每一个人而言，这都是一次痛苦的经历。古奇科夫坚持认为俄国必须有一位沙皇，他恳请米哈伊尔从哥哥那里接过皇位，并召开立宪会议。米留可夫也希望米哈伊尔能够继位，但他和古奇科夫之间就基本法发生了短暂而激烈的争论。这样看来，临时政府希望实现的稳定首都政治局势的前景并不乐观。古奇科夫认为，鉴于目前处于战时紧急状态，临时政府部长们采取的每一项行动都是合理的。古奇科夫和米留可夫都认为米哈伊尔应当成为沙皇，克伦斯基却强烈反对整个提议，他力劝米哈伊尔放弃皇位，认为米哈伊尔应当认清事实，大街小巷有数以千计愤怒的工人和士兵正在示威，反对君主制。他警告说，如果米哈伊尔试图追随哥哥继位的话，俄国可能爆发内战。对克伦斯基而言，这是比任何共和原则都更重要的实际要点。他补充道，如果米哈伊尔按照尼古拉的意愿去做，他可能会面临生命危险。[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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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哈伊尔把罗江科和李沃夫叫到一旁，其他人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古奇科夫很担心，米哈伊尔也会去询问正待在加特契纳的妻子的意见，因为他的妻子野心勃勃，许多人都猜测她很希望成为皇后。沙龙里的每个人都非常紧张。当米哈伊尔走出去打电话时，克伦斯基要求他说出是给谁打电话。米哈伊尔回答，自己只是想联系一下妻子。克伦斯基和其他人一样焦虑不安，但他尽力控制自己，并告诫米哈伊尔不要和别人通话。米哈伊尔随即反对，表示自己只和妻子通话，但他也希望克伦斯基能给他留一些时间思考反省：这是他唯一有主见的行为。他返回会议后，用坚定但焦虑的声音表示，自己打算放弃皇位。克伦斯基和君主制支持者之间的纷争最终倒变得多余了。古奇科夫说自己再也不能同意继续在临时政府任职了。直到后来克伦斯基恳求他，他的态度才软化。[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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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下午，米哈伊尔签署了自己的“退位”诏书——事实上，这应该是放弃皇位的声明。在尼古拉签署的退位诏书公布后不久，米哈伊尔的声明也公之于众。米哈伊尔敦促人们听从新成立的临时政府，并希望为立宪会议举行选举。[101]亚历山德拉断断续续得知了这些事情。1917年3月16日下午四点左右，宫廷大元帅帕维尔·本肯多夫伯爵告诉她，有传言说她的丈夫已经退位。亚历山德拉难以想象尼古拉会这么匆忙地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尼古拉知道他们儿子的病情。他肯定不会退位并让阿列克谢继承皇位。一小时后，从彼得格勒传来的消息清楚地说明了一切。亚历山德拉发现尼古拉已经——或试图——将皇权传给弟弟米哈伊尔。[102]与此同时，同样的消息传到了尼古拉那里，破坏了他的稳定情绪。对尼古拉而言，皇位代表着自己神圣的信任。不过，他不愿意责备米哈伊尔：“我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所以我不能评价他的行为正确与否。”[103]但是，他非常憎恶米哈伊尔的声明，他在日记里写道：“上帝知道是谁让他签下了这样的垃圾！”[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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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3月19日，英国军事使团负责人约翰·汉伯里-威廉斯少将到莫吉廖夫觐见皇帝，他注意到总部周围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门外只有一些闲散人员。但路中间站着“一个胳膊上系着象征革命的红带子的哨兵”。士兵已经在表明，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真正拥有权力的人。汉伯里-威廉斯准备沿着泥泞的道路走向觐见皇帝的地方，哨兵上前拦住了他。直到皇帝的一位随从出现，问题才解决。[105]皇帝的住所看起来有些凄凉，似乎也在暗示着时代已经变了。三角钢琴的琴声仍在响着，但花瓶不在了，原本装点他桌面的照片也收起来了。尼古拉坐在那里，身上穿着卡其布军装。他脸色疲惫苍白，眼睛下挂着两个黑眼袋。即便如此，皇帝仍勉强礼貌地向他微笑。他已经收到了妻子的来信，是一名军官藏在上衣里带给他的。[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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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天前，莫吉廖夫有许多人还为他们的君主欢呼，但现在，这里和彼得格勒以及俄国的其他地方一样，都发生了巨大的政治转变。市杜马窗外挂起了两面红旗。[107]行人衣襟上都别着红色带子。警察也不见踪影。革命取得了成功。[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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