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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现象。在食物日益短缺的时期，叶卡捷琳堡的任何人都不会拒绝一顿营养丰富的饭菜。这只能说明，宅邸里的人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了。但是，如果修女发现他们已被处决，就不会再对警卫说任何话了。有一个人起了疑心：尼古拉·伊帕季耶夫的姨妹叶夫根尼娅·波佩尔。她一直关注着沃兹涅先斯基大街上的动向，7月22日她发现最后一批布尔什维克撤离了宅邸，便发了一封加密电报给她的姐夫：“占领者已经离开。”[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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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员会命令那些有手艺的人质，特别是裁缝和鞋匠，做一些有用的工作，市监狱里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他们释放了许多罪行较轻的犯人，甚至还放了一些人质。但罗曼诺夫家的随从没有享受这种待遇。乌拉尔地区苏维埃执行委员会要开始向西转移囚犯了，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他们落入反布尔什维克军队手中。家庭教师阿纳斯塔西娅·根德里科娃、叶卡捷琳娜·施奈德和阿列克谢·沃尔科夫一起转移了，而沃尔科夫的同伴捷连季·切莫杜罗夫则留在监狱中。他们问目的地是哪里，其中一名士兵说是莫斯科。沃尔科夫担心他们实际上是要被处决了。他们一走出监狱，他就悄悄对根德里科娃和施奈德说，大家一起逃跑吧。两人都拒绝了，因为她俩生着病，而且并没有意识到情况有多危险。沃尔科夫忠诚地留下了，和她们待在一起。实际上，这几个人被从叶卡捷琳堡送到了彼尔姆的监狱里。[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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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7月23日，布尔什维克党的地方报纸《乌拉尔工人报》才宣布处决的消息。他们与官方口径一致，只提到了尼古拉的死讯。萨法罗夫的社论直截了当，称：“他活得太久了，享受着革命对他的纵容，他像一名戴着皇冠的凶手。”处决是由乌拉尔地区苏维埃决定的。萨法罗夫称，临时政府中充斥着君主主义者及同情他们的人。十月革命开了一个头，要明确进行变革，改善劳动人民的生活。但局势仍越发危险。捷克斯洛伐克部队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发动的叛乱，引发了“黑色百人团”大屠杀，一战前这帮人就曾在俄罗斯帝国西部边彊屠杀犹太人。阿列克谢耶夫将军正在聚集武装力量，以恢复罗曼诺夫皇朝。萨法罗夫对米留可夫试图寻求德皇的援助表示震惊。在这种情况下，他宣称，必须处决尼古拉——当然，处决不会经过任何司法程序。但萨法罗夫为布尔什维克竭力捍卫人民委员会自临时政府倒台以后所做的改变而自豪。[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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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第三军发给身在喀山的红军总司令I.I.瓦采蒂斯的报告显示，情况很严峻。没有新的军事力量可以阻挡敌人对叶卡捷琳堡的进攻。库兹诺处境极为危险。[1103]此时，乌拉尔领导层只有极小的可能获得外部援助。当瓦采蒂斯让希望破灭时，叶卡捷琳堡政权注定要消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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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 第四十四章 谋杀、掩盖和冒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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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卡捷琳堡处决发生二十四小时后，在阿拉帕耶夫斯克展开了一场行动。自5月以来，罗曼诺夫家族的其他成员一直被关押在城郊的纳波尔纳亚学校。他们的处境比尼古拉一家要自由一些，能够在街上走动并与居民交谈。守卫他们的拉脱维亚人并不像伊帕季耶夫宅邸那些警卫一样严格，警卫还允许年幼的大公们与当地的小孩子一起踢足球、玩撞柱游戏。罗曼诺夫家族的人尽力充实自己的生活。他们去照看学校的花园，还阅读俄国文学作品和《圣经》。[1104]然而，1918年7月初，当局不再允许他们在街上散步，并在学校周围竖起了铁丝网，挖掘了一条壕沟，防止有人来袭击或他们逃跑。1918年7月17日，就在尼古拉一家的尸体被运到树林中火化时，契卡官员来到了这座小镇。[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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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7月17日至18日夜间，秘密警察与阿拉帕耶夫斯克苏维埃的一些领导人乘坐几辆三驾马车出现在了纳波尔纳亚学校里，并通知被软禁的罗曼诺夫家族的人，他们将被转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因为反布尔什维克军队的进攻迫在眉睫。大公们被告知只能带一些细软，准备出发。他们承诺，家族的其他财物将在适当的时候归还。半小时后，他们出发了。当局的秘密计划是将他们带到附近的矿井处决。马车离开阿拉帕耶夫斯克，人们在途中听到了枪声和手榴弹爆炸的声音。这是契卡玩弄的伎俩，故意给人造成印象，反革命分子已经在袭击学校了——当局想谎称是他人造成罗曼诺夫家族的人在交火中失踪。马车抵达矿井，他们按命令下车。处决的过程令人毛骨悚然。他们被人推搡着，扔进了竖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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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7月20日，在叶卡捷琳堡发行的乌拉尔布尔什维克的报纸称，软禁中的罗曼诺夫家族的人在“匪徒”的袭击中逃离了纳波尔纳亚学校，目前下落不明。[1106]叶卡捷琳堡在疏散居民，罗曼诺夫家族其他人的死讯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这次没有公众集会，也没有戈洛谢金发表的演讲或萨法罗夫撰写的文章。不管怎样，前皇帝被处决必然比其他皇室成员“失踪”更加引人瞩目。乌拉尔的苏维埃报刊甚至没有再提到阿拉帕耶夫斯克郊外发生的这起事件。事实上，除了1918年7月19日刊登的有关人民委员会没收所有皇室财产的法令之外，莫斯科的报纸上再没有关于皇室的其他新闻或是谣言了。[1107]斯维尔德洛夫试图降低叶卡捷琳堡所发生之事的影响，并完全封锁阿拉帕耶夫斯克的消息。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尼古拉的妻儿关押在哪里。他们希望在内战最激烈的时候，大多数俄国人的注意力不要放在处死前皇帝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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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国外是另一番景象。人民委员会派驻国外的官方代表很少，因为没有盟军政府接受他们。只有瑞士、德国和瑞典例外。人民委员米哈伊尔·波克罗夫斯基于7月18日参加了人民委员会会议，他给在苏维埃驻伯尔尼使团中的妻子写了一封信。波克罗夫斯基并不是一位多愁善感的政治家，但他在信中写道，前沙皇“就像一条狗一样”被处死了，字里行间透露出震惊之情。[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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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是苏维埃外交活动的国际中心。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条约》签订后，阿道夫·约费被派去那里担任使团团长，负责与德国人联络。一战前，约费曾在维也纳生活多年，能说一口流利的德语并受过良好的教育。然而，几周以来，有关罗曼诺夫一家最终命运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他感到自己难以履行职责。6月24日，他已写信提醒，处决尼古拉二世会带来可怕的后果。当德国外交大臣里夏德·冯·屈尔曼提到此事时，约费回答说他没有收到有关乌拉尔的消息，但他指出，捷克斯洛伐克部队的攻势加上对德国普遍的敌意，可能在叶卡捷琳堡引发众怒。他这么说是在暗指，是工人处决了尼古拉。约费希望确保，无论罗曼诺夫一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有人能将这些暴力行为归咎于莫斯科的领导人；他还要求及时了解形势。[1109]同时，德国人告诉人民委员会，要保证亚历山德拉和孩子们安全，但是约费还没有从莫斯科那里收到消息，他请求当局让他及时了解情况，以便他更好地完成工作。[1110]但他的请求是徒劳的。布尔什维克领导层认为约费是一个正直的人，但太过正直了，因此无法履行一名外交官应尽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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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德皇对他表弟一家的命运很关注，并要求大臣们询问叶卡捷琳堡发生的事情。亚历山德拉皇后的哥哥也有同样的想法。和往常一样，约费在面对询问时坦诚地表示，除了尼古拉以外，没有任何罗曼诺夫家的人被处决。他是在一年后被驱逐出德国时，才从济尔辛斯基那里得知了真相。[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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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什维克并没有完全保守秘密。谣言、捏造的故事和准确的证词交织成一团迷雾。这些混乱大多是由乌拉尔布尔什维克故意制造的。叶卡捷琳堡的契卡城市领导人费奥多尔·卢科亚诺夫告诉他的姐妹，只有尼古拉被处决了。她并不相信，认为卢科亚诺夫是不想让一旁的母亲伤心。很快，另一名布尔什维克告诉了她真相，尼古拉一家已经都死了。[1112]在撤离之前，很多布尔什维克都已经知道，沙皇的家人与他一起在叶卡捷琳堡被处死了。[1113]别洛博罗多夫在谈话中证实了这一点，但阻止人们继续讨论事情的细节。[1114]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认为自己应当与处决沙皇一家的决定划清界限，但他也无法完全推卸责任，除非他敢挑战官方口径，即叶卡捷琳堡，而不是莫斯科，做出了处决的重要决定。他牵强地补充道，处决沙皇一家时自己正在睡觉。[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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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混乱的说法导致许多人跳出来谎称自己是罗曼诺夫家族的一员。最早的调查人员认为，契卡领导层在积极鼓励这种做法，目的是误导舆论，一个简单的办法便是传播流言，说有人看到了罗曼诺夫家族的人。谣言最先出现在彼尔姆，乌拉尔布尔什维克离开叶卡捷琳堡后撤退到了这里。事实上，彼尔姆很快出现了一群怪人和游手好闲之徒，声称自己是从伊帕季耶夫宅邸逃出来的。在夏天结束之前，出现了更多冒充“罗曼诺夫家族一员”的人，他们甚至比末代皇室的人数还要多。人民委员会宁愿人们不再去打探尼古拉的亲人们的下落，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们听到各种相互矛盾的说法。一些幸存的罗曼诺夫随从颠沛流离，疲惫且迷茫，他们的话也助长了有关叶卡捷琳堡处决的不实消息。男仆切莫杜罗夫于1918年8月下旬前往秋明，他向所有人保证沙皇和他的家人还活着。他宣称，博特金医生、纳戈尔内以及其他随从都在伊帕季耶夫宅邸被害了。[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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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试图营救沙皇一家的谢尔盖·马尔科夫也卷入其中。他从秋明监狱获释后，便前往叶卡捷琳堡亲自侦察情况，就像他在托博尔斯克所做的一样。在米尔巴赫遇刺后第二天，他回到彼得格勒。处决尼古拉的公报发布时，他也在那里。7月22日，他冒险前往德国领事馆，恳求柏林干预并营救出其他皇室成员。他并不知道实际处死的人数。他的想法是寻求帮助，让皇后的哥哥和姐姐伊雷妮帮助释放那些囚禁在乌拉尔的人。[1117]马尔科夫并不是一个遇到困难就轻易放弃的人。8月，他前往基辅，试图说服德国当局帮助他救出罗曼诺夫家幸存的人——他从未想过全家会被处决。[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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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最后503天 第四十五章 捷克斯洛伐克的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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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7月25日凌晨，捷克斯洛伐克部队畅通无阻地开进叶卡捷琳堡。布尔什维克的最后一趟列车在前一天晚上开走了。两天后，市民挥舞旗帜和横幅，并将鲜花抛进胜利大游行的队伍中。银管乐队令节日的气氛更加浓厚，似乎并没有人介意他们演奏的是德国进行曲。所有教堂都响起了钟声。公园里举行了宴会。帕维尔·伊万诺夫领导建立了新的乌拉尔地区政府，他承诺将统一所有的民主政治团体。四处响起“立宪大会万岁”的呼声。[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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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被驱逐的人们回到这里，收回他们的私人财产，其中就包括尼古拉·伊帕季耶夫。几个月以来，精美的建筑被胡乱征用。在政权撤离之前，商人被剥夺了资产。城市经济一片萧条。好的方面是，铁路和电报仍然可以用，教堂开放了，神职人员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教师和其他的职业人士希望他们的处境得到改善。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任何整体改善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在整个地区，许多工厂和矿场关闭了。那些仍在营业的工厂产量下降了，回到城里的业主重新开始经营停滞的产业，他们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医院、药房和其他医疗服务设施变得少得可怜。乌拉尔首府再也不是那个自19世纪90年代以来充满活力的工业和商业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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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叶卡捷琳堡苏维埃政府和布尔什维克党的每一个成员都撤离了。有的家庭拒绝搬走，或者是无法挤上火车。到处是疯狂的抢夺，有些自认为被布尔什维主义边缘化的人觉得，无论叶卡捷琳堡的生活有多艰难，在彼尔姆做难民只会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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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地众多有关罗曼诺夫一家命运的说法中，有一个广为流传的猜测，即全家已于7月17日被处决。叶卡捷琳堡的许多居民都听说了故事的不同版本，每一个知情人讲述的细节都不一样。[1120]事实上，这也是许多布尔什维克家庭内部的共同话题，知情人士总是试图从他们那里获取信息。[1121]此外，沃兹涅先斯基大街上的居民也回忆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家住47号的维克托·布伊维德当天深夜曾被连续的枪声惊醒。他猜测发生了什么事，但因为害怕被捕，他一直待在室内。[1122]不过这个故事没有获得一致的认可。理发师费奥多尔·伊万诺夫有很多布尔什维克客户，他一再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在给一名官员理发时，那人很肯定地对他说：“我们今天要把尼古拉送走。”伊万诺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他才得知了处决的真相。和其他人一样，他并不相信官方的说法，但他也没有可靠的信息来反驳。[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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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布尔什维克宣布尼古拉的死讯后，叶卡捷琳堡的其他公民仍然怀疑沙皇是否真的被处决了。[1124]全城的人都在议论和猜测。捷克斯洛伐克部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释放布尔什维克没有带走的那些政治犯。费奥多尔·戈尔什科夫就是其中之一。但戈尔什科夫也并不清楚罗曼诺夫一家和随从究竟出了什么事。事实上，他知道的更少，因为他已被关进监狱数周。[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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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918年7月30日，捷克斯洛伐克军事当局就开始在叶卡捷琳堡展开调查，并任命了叶卡捷琳堡的一位“指导法官”，阿列克谢·纳苗特金来主持这项工作。那时，胜利一方的军队已经进入伊帕季耶夫宅邸检查，地下室的墙壁和地板上能一眼看出血迹。墙壁上到处都是弹孔，散落的残迹，比如残余的衣物和个人物品，都讲述着这里发生的暴力事件。除非警卫之间不可思议地发生了枪战，否则一个显而易见的解释就是，关押于此的罗曼诺夫一家的一部分人——也可能是所有人——被枪决了。没有人相信布尔什维克在这里或莫斯科发布的公告，人们立即开始寻找罗曼诺夫一家的遗体。当地居民提到有奇怪的小车队前往附近的矿井，寻找遗体的行动随之强化。但是究竟哪些人被处决了？是否只有尼古拉，还是包括他的家人和随从？是否有人侥幸逃脱了为他们布下的死亡陷阱？那些现在声称自己是罗曼诺夫家一员的人说的是真的吗？谁执行了枪决，又是谁下的命令呢？这命令来自叶卡捷琳堡还是莫斯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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