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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的名字将会回荡于爱我之人的耳边, 一起浮现的还有完美的画面。 我也知道有时名字不再是个名字, 只将成为没有意义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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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尤其会经常想起的就是那句“一起浮现的还有完美的画面”,在痛失波拉尼奥的这么短暂的十几年时间里,我们总感觉自己还傻傻地待在他身边,似乎一切就在昨天,他的形象如此完美地印刻在每个爱他的人儿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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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位改变了拉丁美洲文学方向的作家的姓名不可能 “成为没有意义的字眼”。面对着这样一位随着时间的流逝却越来越有影响力的人物,曼斯的这句诗似乎不再适用。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句诗也体现了波拉尼奥的精髓所在,尤其是一想到我们《荒野侦探》的作者将自己置于乖谬的巅峰,沉浸于荒诞的高潮之时。或许这种荒诞也正是波拉尼奥非常喜爱的作家阿尔弗雷德·雅里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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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马里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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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一口气呢。但我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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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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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拉尼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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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言:那我们为什么不做个简单浅显轻松的访谈呢?我是非常喜欢这样的访谈的。但以我现在这样的情形,采访的内容估计得到死后才能发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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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这个访谈是波拉尼奥自己发起的。这也最终成了他生前的最后一次采访,网络上已经能看到其中很多内容了。实际上,这并不能算是记者们的功绩,反倒应该归功于被采访人自身。墨西哥最优秀的记者之一,同时也是让我最愉快的合作人之一,墨西哥《花花公子》的主编曼努埃尔·马丁内斯·托雷斯被予以特权,将访谈的内容在波拉尼奥逝世的那个月出版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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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想在墨西哥的杂志上发表罗贝托·波拉尼奥的长篇访谈并不是一件易事。但那个月《花花公子》的封面非常劲爆,刊登的是一位很有名的姑娘的照片,我总是会忘记她的名字,马诺洛(1)跟我说:“有了这封面,我们应该能卖出去很多本,可以挽救波拉尼奥的访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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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所发生的重大事件通常都缘于日积月累的平淡、意外抑或随意。死亡如此。访谈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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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段时间我在墨西哥总收到来自“罗贝托巴”的邮件,内容常常是关于幸福和爱的鼓励。比如希望我母亲一切安好,向我姐姐问候,劝我少喝点酒,快戒烟,期待有可能的话能刊登罗德里戈·弗雷桑(2)的故事,祝福我正在制作的剧作《性爱、毒品与摇滚》能大获成功,而且还提醒我不要有放弃《花花公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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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清晨,他又给我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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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马里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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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三点一刻,我两岁的女儿一直在咳嗽,还吐在了我身上,我不得不脱了上衣(女儿紧贴着我瘦弱的身体,这画面多么可怜),再换上干净的,然后我们似乎看到《甜蜜的生活》(3)的结局。现在,我女儿终于睡着了,而我,得以坐下来给你写信。上周我去了意大利。有天晚上我们在老城区一条街上吃饭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费里尼的一部电影里,当你人在意大利的时候,这种感觉总是不经意地会出现。一些移民演奏着手风琴,另一些则摆弄着你想象不到的乐器,比如随身携带的手鼓,露台上的人们聊着天、看着彼此,眼神中透露出对生活的热爱,透露出顽固而强烈的单纯,那常常是意大利人(出生或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才有的眼神。最后,天开始下雨了,越下越大,倾盆袭来。作家安赫洛·莫利诺,是普伊格的朋友,同时也翻译了一本我的书,跟我讲述了有关他情人的故事。70年代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就跟着他到了都灵,惊叹于这里居然有同性恋面包店和同性恋超市,惊叹于都灵人民的宽容。事实上,这位快乐的乡下小伙子只是认错了字而已(4),还以为自己生活在如天堂一般的旧金山(加利福尼亚的旧金山,与大自然和动物的保护神同名)。我重新看了我们访谈的内容。智利也有杂志想刊登它,你得告诉我《花花公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免得智利独享了特权。我这里一切都好,目前大概排在第三个(接受肝脏移植名单)。最近在看些德国的侦探小说,往往读到第三页就能知道凶手是谁,等读到第十页彻底发现里面的侦探完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蠢货。给你一个热烈的拥抱,记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喝酒、别抽烟,多花些时间给巴赫、维瓦尔第、莱奥帕尔迪和德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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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生病了,但我还是常常忍不住责备是时间在作祟。(我是八个兄弟姊妹中最年长的——就像阿根廷的陈年老酒,时间就是用来被消耗、用来被责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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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马里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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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我睡得很晚,我的作息时间更像是个年轻又健康的登山运动员,毫无疑问,一个优秀的登山运动员。同时,我也是梅琴(5)、洛夫克拉夫特、斯托克(6)的忠实读者。在另一种生活中,我很可能是一名极限运动员。我都不清楚等换了肝脏以后如何去安排自己的人生。听说到时每天得服三十多片药。这怎么能记得住?不管了,到时再说吧。你呢,一定要坚持给我写信,时不时地告诉我墨西哥那边的事情。一定要听我的,少抽烟、少喝酒。对了,还有音乐,有一位巴西摇滚乐手我特别喜欢,他叫雷尼内(7)。你认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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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所有的吻, 波拉尼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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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认识了雷尼内,我告诉他波拉尼奥在一封邮件中曾经跟我提过很喜欢他。雷尼内是个非常棒的摇滚人,同时又不失文雅,如果有机会相识,他一定会成为波拉尼奥非常好的朋友,他们俩肯定能相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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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波拉尼奥还会讨论一些其他话题,比如:卢拉(8)啊,墨西哥啊,阿根廷红酒啊,智利人啊——他总是错误地认为智利人比阿根廷人好。波拉尼奥常常会用温柔的让你无法反驳的语句来总结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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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马里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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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在我刚给你寄的那封信上随意地批注。智利人一般都不太谦逊,但我是谦逊的,甚至是谦卑的。我是一位满身伤痛的隐士,是一条眼泪汇成的河,也是一株荒漠中枯萎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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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你, 罗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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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马里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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