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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韦斯的横死激发了“地狱军团”的复仇欲。莫拉莱斯将军接手指挥博韦斯的军队,几天后,里瓦斯和贝穆德斯在共和派控制的马图林(Maturín)城外与他交战。爱国军又是一败涂地。部队现在已所剩无几,四散而逃。里瓦斯向西狼狈逃去,穿过高山和低谷,最后躲到帕斯夸(Pascua)附近的一所房子里,他筋疲力尽,很快就病倒了。一天晚上,他被一群愤怒的市民叫醒;他们是支持博韦斯的保王派,说服里瓦斯的男仆透露了他的藏身之地。他们把里瓦斯拖进城里,杀害并肢解了他。他的脑袋被放到一缸沸油里炸过,装进铁笼运到加拉加斯,然后被搁在通往拉瓜伊拉的路上示众,头顶戴着他常戴的神气的红帽子。没有人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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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目睹了太多的暴行,不再会为某一起暴行而震惊。到1814年底,博韦斯已经杀死了8万名共和派人士。[96]但是玻利瓦尔的“殊死战”也处决了数千人。[97]对此,玻利瓦尔没有否认。他公开表示,他在革命运动中遇到的“所有欧洲人……几乎无一例外地全部被枪决了”。[98]这种毫无节制的暴力并不是委内瑞拉人民自发的,而是敌对双方领导人为了威吓敌人而蓄意制定的战略招致的。[99]玻利瓦尔并非好斗之人,冷血杀戮让他厌恶。[100]但他很擅长利用恐惧。而另一边,博韦斯陶醉于杀戮。他曾笑着看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在死去母亲肚子里挣扎,[101]还曾经把观看一个男孩目睹父亲受残害当成乐事。[102]据说,博韦斯之所以渴望向库马纳进军,正是因为他的嗜血欲望已经达到了极致。不管博韦斯和玻利瓦尔本意如何,他们政策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整个国家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医院里伤残者泛滥,人们流离失所,妇女辗转各地以便照顾残废和垂死的人。[103]这个国家被蹂躏得面目全非。一位西班牙官员这样描述委内瑞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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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已经不复存在。曾经住着几千人的城镇现在只剩下几百甚至几十人。有些地方只残留了人类居住过的痕迹。道路上,田野里,到处都是未及掩埋的尸体;整座村庄被付之一炬;整个家族被赶尽杀绝,空余回忆。[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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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共和派只控制着一小块土地:玛格丽塔岛。当玻利瓦尔从遥远的海岸审视这个缩水的宇宙时,他想必看出了一个明显的事实:他帮助点燃的起义与他在西班牙老师乌斯塔里斯侯爵舒适的图书馆里读到的任何其他起义都不同,当然也与自那以后的任何革命都不相似。[105]这不是一群志同道合的白人通过阶级和信仰联合起来,一致推翻压迫者、颠覆旧体制,不像法国或美国。[106]它也不像海地,后者的革命人士之中存在着很强的共性。拉丁美洲的混血人口占压倒性多数,为其他社会所罕见,而这个群体大到不容忽视。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革命就不会成功。如果说米兰达教他明白了克里奥尔人有多么害怕面对西属美洲危险的种族问题,那么博韦斯则教他明白,如果不去面对,就不可能赢得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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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同一时期,阿根廷解放者何塞·德·圣马丁想到了招募黑人军队,当时他正考虑解放智利和秘鲁。安德鲁·杰克逊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他曾带领两个营的自由黑人——其中包括海地难民——保卫新奥尔良,抵御迫在眉睫的英国进攻。杰克逊日后会宣称支持把所有解放的奴隶运回非洲,但在风雨飘摇的1814年,“老山核桃”(Old Hickory)力排众议,辩称黑人是一流的士兵。“他们若不支持我们,必将反对我们。”杰克逊这话听起来很像玻利瓦尔会说的,“不相信他们,便是把他们变成敌人,信任他们,就能以爱与荣耀将他们与国家利益绑在一起,因为国家赋予他们与白人平等的权利和特权。”[107]一个北美人提出这样的观点相当讽刺,因为在华盛顿的权力大厅里,单是玻利瓦尔开始吸纳黑人和穆拉托人加入革命这一点,就足以使他的整项事业显得可疑。然而,要不了多久,至少在玻利瓦尔、圣马丁和杰克逊这三个同时代的美洲人看来,这个想法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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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初离开祖国时,玻利瓦尔向同胞们传达的信息是痛心疾首的,但也是坚定的。“命运选择我来打破你们的枷锁,”他写道,“上天无疑也指派我向你们施加不幸。是的,我给你们带来了和平与自由,可这些无价的财富随即便带来了战争和奴役。”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国家需要理解并克服种族分歧,他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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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的摧毁、法律的废除、习俗的改革、观念的逆转,以及最终在一个奴隶的国家中确立自由,这些目标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实现,那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能力……我向你们发誓,不论作为解放者还是死人,我都会努力不辜负你们曾赋予我的荣誉;在这个地球上,没有任何人力能阻挡我决心要走的路,直到我从西边归来解放你们,身负鲜血和桂冠……不要将你的力量与敌人的相比,因为精神不能与物质相提并论。你们是人,他们是野兽;你们是自由的,他们是奴隶。[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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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于1814年9月19日抵达新格拉纳达的卡塔赫纳,尽管他在委内瑞拉遭遇了惨败,卡塔赫纳人民还是热情地接待了他。对他们来说,他是为他们打下共和国的英雄。他住进西班牙主教的宅邸,[109]那位主教几年前就撤离了这座城市。和他共享这座宏伟豪宅的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家庭:他的战友、米兰达的前副官卡洛斯·索夫莱特的母亲和姐妹们。[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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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夫莱特一家是玻利瓦尔的远房表亲,和他一样,也是从加拉加斯逃难来的。在卡塔赫纳芳香四溢、挂满九重葛的花园里,在两旁耸立着庄严棕榈树的林荫大道上,他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与可爱的伊莎贝尔·索夫莱特(Isabel Soublette)耳鬓厮磨。16岁的伊莎贝尔风情万种,有着一头浓密的淡红色头发。[111]她一点也不像强势的珀皮塔,后者因为暗中插手政治事务而惹恼了他的军官,[112]后又去往加勒比地区避险。伊莎贝尔太年轻稚嫩,这注定只是一段露水情缘。最终,她和玻利瓦尔坠入爱河,又在后来的另一段革命流亡途中重温旧梦。很久以后,在她与另一个男人的婚礼上,他送给她一套房子作为这段情愫的纪念。[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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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玻利瓦尔来说,浪漫只是不间断的战争中的一剂短暂的安慰,革命从未远离过他的脑海。他被一种不可思议的能量所点燃,神经高度紧绷,忙得脚不沾地。主教的宅邸与其说是爱情的巢穴,不如说是密谋的巢穴;[114]在那里,他开始谋划一场重启革命的运动。但很显然,委内瑞拉发生过的事正在新格拉纳达上演。波哥大的前总统安东尼奥·纳里尼奥如今和米兰达一起在加的斯地牢里苦熬。各共和政府受到保王派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在南方,西班牙人牢牢控制着波帕扬(Popayán)的金矿。在北方,他们夺回了重要港口圣玛尔塔。玻利瓦尔明白,仅靠卡塔赫纳无法重燃他的革命之火,他需要新格拉纳达各方的坚定支持。他为此前往通哈,那里的国会给了他振奋人心的支持,交给他一支军队,并指示他即刻进军,征服自行其是的首都波哥大。总统卡米洛·托雷斯给了他信心:“将军,只要您的剑还在,您的国家就没有死……您是个不幸的士兵。但您是个伟大的人。”[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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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哥大的统治者却不认为玻利瓦尔伟大。对他们来说,他不过是个恐怖分子,是一场野蛮战争的缔造者。大主教甚至把他逐出了教会。12月初,玻利瓦尔率领1800人的军队在波哥大城外安营扎寨,劝波哥大的领导人听从他。“我以人格向你们担保,”他给其中一人的信中写道,“我的目标是保护人民生命,因此我敦促你们与我谈判,使你们的人民免受围城和战争之苦。”[116]这座城市敷衍抵抗了两天后宣布投降。12月12日,玻利瓦尔进入该城并夺取大权,承诺保障人民的权利。没过多久,教会就撤销了对玻利瓦尔的教藉革除令,并且态度大转,以他的名义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弥撒。[117]新格拉纳达联合省议会对玻利瓦尔的成功喜出望外,任命他为军队总司令,卡米洛·托雷斯政府则忙不迭地从通哈迁出,重回波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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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新格拉纳达的其余地方就没那么容易征服了。西班牙将军们重新控制了内河航道。为了赶走他们,玻利瓦尔需要拿下圣玛尔塔,那是马格达莱纳河奔流入海的港口。在国会的支持下,他从波哥大山区向海岸进发,解放了沿河的城镇,就像两年前他沿着相反方向所做的一样。历史在1815年头几个月里重演了,不过,他的敌人很快便又赶回来纠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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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玻利瓦尔抵达蒙波斯时,他的老对头曼努埃尔·德尔·卡斯蒂略上校已经控制了卡塔赫纳。卡斯蒂略是忠诚的共和派和狂热的美洲人,深受该市人民的爱戴,但他却强烈反对这位委内瑞拉解放者,而且明目张胆。就像一年前拒斥玻利瓦尔解放委内瑞拉的远征那样,卡斯蒂略又开始了强烈的反对。他立即着手抹黑玻利瓦尔,把委内瑞拉的失败归咎于他的懦弱无能。他发表了抨击文章,逮捕任何涉嫌支持玻利瓦尔的人。在这件事上,他也得到了其他一些对玻利瓦尔满怀嫉妒的人的助力。他们鼓动卡斯蒂略不惜一切代价抵制玻利瓦尔,自己解放圣玛尔塔。在这场信任投票的推动下,卡斯蒂略走上了疯狂的内战之路。他拒绝了玻利瓦尔无数次的和解努力。他令卡塔赫纳保持高度戒严。他命手下指挥官沿河集结部队,对付玻利瓦尔的军队。[118]无奈玻利瓦尔只能在湿热的河岸上延宕了一个多月,任天花和霍乱一个接一个地夺去手下士兵的生命。[119]卡斯蒂略的行为嚣张到连西班牙人都热情地向他派遣了一名信使,表示要帮助他彻底镇压解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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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造成了灾难性的局面。而随着事态的发展,玻利瓦尔做出了严重的误判。他决定采取在波哥大时用过的战术:在市郊扎营,发出几封措辞强硬的公函,然后以攻城相威胁。他将指挥部迁至拉波帕修道院,这是一座城墙围起的堡垒,坐落在一个俯瞰卡塔赫纳的苍翠海岬上。到了那里他却发现,卡斯蒂略已经污染了水源。[120]动物腐尸在修道院的井里上下浮动。更糟的是,卡塔赫纳的大炮掉转向他,炮火持续不断,根本无法去湖边获取淡水。玻利瓦尔的军队因口渴而虚弱不堪,大量死于猖獗的传染病。6个星期过去了,在这种无谓的人力耗损下,保王军再次开始沿马格达莱纳河扫荡,夺回了所有玻利瓦尔已经占领的土地,为大规模入侵开辟了道路。[121]3月30日,玻利瓦尔写信给卡塔赫纳主教,恳求他利用手中的神圣职权促成调解。对共和派同志武力相向的想法是可耻的。[122]他在4月12日写道:“我已经提出退兵。在我看来,这份宽宏大量超乎任何人的预期。这绝非故作慷慨,而是发自肺腑的,我无法忍受看到此地毁于可怕的暴乱……一念及此,我便不寒而栗。”[123]但是神父没有回复那封信,也没有回复之后的任何一封信。4月24日,他给玻利瓦尔递了一份简短的消息,[124]通知他一支60艘战船组成的强大舰队和1.4万多名西班牙战士(都是打过拿破仑战争的老兵)已经在委内瑞拉登陆。统领军队的是西班牙最杰出的战士之一巴勃罗·莫里略(Pablo Morillo),这位将军在特拉法尔加战役中脱颖而出,后于威灵顿公爵手下英勇作战。[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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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瓦尔可能多少猜到了迟早会迎来这样的远征,但他不会知道西班牙人推动这次远征的信念有多么强烈。费尔南多国王对民主原则表示出极度的不耐烦;[126]为了取悦他,王廷敦促他实行“绝对专制”;马德里街头开始有暴民大喊:“宪法去死!”[127]西班牙正力图恢复帝国秩序,并希望收复自己反叛的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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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历史迅速发展。保王派利用卡斯蒂略和玻利瓦尔之间的僵持局面,沿马格达莱纳河加速推进,轻取了蒙波斯。玻利瓦尔为自己进退维谷的处境而坐立难安。他召开紧急军事会议,解释称鉴于卡斯蒂略的固执,他只得辞去职务,离开新格拉纳达。[128]他的军队从前有2400人,现在只剩下700人。他与卡塔赫纳方面协商签订了一项条约,确保这些人的安全。5月8日,他将指挥棒移交表弟弗洛伦西奥·帕拉西奥斯(Florencio Palacios),[129]随后乘坐一艘英国船前往牙买加。同行的还有他的秘书、副官,以及少数忠心耿耿的战友。几天后,东部解放者圣地亚哥·马里尼奥也追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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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所有迹象都表明,西属美洲的独立事业无法存续了。人称“大陆平定者”的西班牙将军巴勃罗·莫里略在玛格丽塔岛登陆,一路西进。不难想象,他那60艘船组成的壮观远征队驶近宁静的玛格丽塔海岸时,场面是何等的震撼。6个步兵团和2个骑兵团穿着华丽制服,佩戴闪闪发光的勋章,装备着最先进的武器,乘坐美洲人从未见过的战列舰抵达。这是西班牙向新大陆派遣的最庞大、最有组织的部队。一看到这摄人心魄的阵仗,玛格丽塔岛的执政官胡安·包蒂斯塔·阿里斯门迪将军就投降了。4月7日,莫里略将军大步走下船,拥抱臭名昭著的“拉瓜伊拉屠夫”,他后来回忆道:“我对他们都很尊重,甚至包括阿里斯门迪,那个凶残的阿里斯门迪,一年前,就是这台杀人机器以最惨无人道的方式杀死了800名西班牙俘虏。”[130]莫里略在美洲的使命再清楚不过:他要重新征服委内瑞拉这个西班牙最顽固、最叛逆的殖民地,随后平定新格拉纳达和基多。再之后,他将翻越安第斯山脉,在忠诚的秘鲁的帮助下,粉碎以圣马丁为首的阿根廷乱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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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马丁曾在西班牙英勇作战,帮母国抵御拿破仑入侵,但在返回布宜诺斯艾利斯后,他参加了阿根廷革命,一路成为北方革命军的指挥官。就在莫里略的船驶近委内瑞拉的时候,圣马丁开始策划一项大胆的战略,训练一支更有纪律的军队,好穿越安第斯山脉,从海上袭击利马总督。这是一个巧妙的计划,严格保密,并且部署周密。但眼下,那场胜利尚未到来。在莫里略看来,西班牙久经沙场的军队必能轻而易举地征服圣马丁,还有玻利瓦尔和其他不守规矩的美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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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日,当玻利瓦尔的船从哥伦比亚海岸线渐行渐远时,[131]莫里略和他的军团在拉瓜伊拉蜂拥登岸,转陆路前往加拉加斯。首都城防由卡希加尔都督负责,他发表了一长串指责解放者的声明。根据他的说法,玻利瓦尔的革命生涯告终了:他树敌结怨,使祖国血流成河,明显不具备治国能力,把个人偏见强加于人民,搞幼稚的自我崇拜,在首都的大撤离中造成了不可估量且毫无必要的苦难。“总有一天,”新任都督补充说,“上帝会惩罚他的恶劣行径。”[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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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批玻利瓦尔似乎没有太大的必要。人们已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的革命真的终结了。莫里略宣布大赦,声明一切恢复到从前。“国王费尔南多七世的军队没流一滴血就进入了你们的国家!”他对人们说,“现在我相信你们会重回从前的和平与忠诚。如果不照做,那就准备好颤抖吧!”[133]但加拉加斯已经今非昔比,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帕尔多人成了统治者,白人寥寥无几。再也回不到殖民时代的老路了。莫里略在政治上的技艺远不及军事上的高明,他不过问行政细节,而是重组军队,于7月率领56艘战船和5000名博韦斯最精锐的骑兵[134]驶向圣玛尔塔。到了8月,他已经在计划围攻卡塔赫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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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而妄自尊大的卡斯蒂略上校决定封锁卡塔赫纳要塞,以抗衡不可避免的命运。就在西班牙人登陆圣玛尔塔的前一天,他携手一位年轻女子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哪怕危险已迫在眉睫,这个男人似乎仍蒙蔽在不切实际的幻境里。最终,这座城市在莫里略的围困下瘫痪,卡斯蒂略被一支西属美洲前所未见的强大军队包围。卡斯蒂略开始了一场自杀式的努力,这将成为哥伦比亚历史上最悲惨的记忆之一。从9月到12月,他把人们封锁在那个巨大的石头城堡里长达108天。从外面看,这座城市几乎坚不可摧;然而从内部看,却是另一番景象。没有东西吃,没有东西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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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赫纳这座曾经美丽、繁荣的城市渐渐地从内部开始死亡。[135]到了11月底,形势已经非常严峻。一切驴子、狗、猫、老鼠,甚至树上的叶子、墙缝里的青草、死人的鞋子都被吃光了,饥荒肆虐,疾病横行。[136]几名共和派人士,包括安东尼奥·何塞·德·苏克雷(Antonio José de Sucre)、卡洛斯·索夫莱特和何塞·弗朗西斯科·贝穆德斯,设法从外部潜入了这座高墙中的城市。他们废黜了卡斯蒂略,并写信请求玻利瓦尔回来,但损失已难挽回。城市一片废墟,人们在劫难逃。他们中的一半——超过6000人——在西班牙封锁期间丧命。每天都有300具尸体从街上被清理掉,[137]以防止发生食人行为。12月5日,在新月的微光中,[138]2000名爱国者偷偷爬墙溜出城,蜂拥向海岸,等在那里的海盗们许诺把他们载往自由的彼岸。[139]他们中的许多人淹死了;其他人或被抢劫,或被遗弃在野外;但还有一些人安全逃脱了,他们将在玻利瓦尔的未来中扮演重要角色,其中包括苏克雷、布里塞尼奥、贝穆德斯、索夫莱特、路易斯·迪库德雷(Luis Ducoudray)和马里亚诺·蒙蒂利亚。次日,当莫里略将军率军冲进卡塔赫纳时,他们发现那里的街道已荒废,房屋寂静无声。在一所房子的角落里,蜷缩着曼努埃尔·德尔·卡斯蒂略。他被抓起来击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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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西班牙现在成了这片“大陆”的主人。到1815年中期,无数迹象证明了这一点。加拉加斯大教堂举行了盛大的弥撒,纪念以大屠杀在美洲恐怖史上写下最血腥一页的博韦斯。[140]“御座感谢他的重大贡献。”著名大主教科利—普拉特宣称。其中承载着南美历史上普遍存在的一种观念:有权便可为所欲为。在秘鲁这个最听话的西班牙殖民地,曾为西班牙而战的印加人马特奥·普马卡瓦(Mateo Pumacahua)挺身反抗西班牙,占领了拉巴斯(La Paz)和阿雷基帕(Arequipa),结果被王家军队追捕,最终被绞死、斩首、肢解,以儆效尤。数千公里之外,在加拉加斯通往拉瓜伊拉的公路上,何塞·费利克斯·里瓦斯的油炸头颅被装在铁笼里示众1000天,[141]承受鸟啄蝇叮,提醒任何胆敢经过的人:与西班牙作对绝无荣耀可言,做一个反叛者绝无胜利可言。他的遗孀、玻利瓦尔母亲的妹妹约瑟法·帕拉西奥斯从此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7年都拒绝开门。[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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