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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顿著名的医生约翰·柯林斯·沃伦给他学医的儿子写下的“出国指示”有40页之多,从他必须学习什么、如何整理笔记,到他应该或不应该吃什么、喝什么。医生告诫儿子梅森要小心交友,特别要远离那些“喜欢去剧场和挥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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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的前夜是情感爆发的时刻,郁闷犹豫之中点缀着强烈的兴奋和激动是常见的情景。查尔斯·萨姆纳在日志中写道:“这是悲伤的时刻,充满着焦虑、怀疑和担忧,同时混杂着对未来的憧憬。”塞缪尔·摩尔斯一想到要离开孩子和祖国就有一种要发狂的感觉,他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中,有人告诉我,他们都为我的身体甚至是神经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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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旦这些航海者上了船,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时,几乎所有人都强打起了精神。对许多人来说,他们所不熟悉的航船的移动开始影响他们的心情了。“我们离开了码头,旁边跟着一艘汽船(拖船)”,萨姆纳在乘坐着“奥尔巴尼”号船离开纽约时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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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起,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驶向大西洋!再见了,我的朋友、我的事业、我的家乡、我的祖国!每一个汹涌的海浪都带着我渐行渐远,摇晃的船舱让我的笔锋难下。现在我的大脑感到微微的眩晕,我的想象却把美好的前景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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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费城出发的纳撒尼尔·威利斯描绘了有10到15艘大船排在航道中,等待着领航艇的壮观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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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顺河道而下时,他们都一起起锚,我们出发了。那是一片美丽的景观——那么多船帆紧密排列,在微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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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斯写道:“我人生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我踏上了去法国的航程。”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先驱者都到了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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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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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不同的年份从不同的港口起航,塞缪尔·摩尔斯于1829年11月从纽约出发,彼时的天空中正吹着他认为的“最美妙的风”。爱玛·薇拉德是在1830年的秋天出发的;医学院学生小詹姆斯·杰克逊是1831年春天上路的;纳撒尼尔·威利斯出发在1831年秋天;温德尔·霍姆斯在1833年出发;怀揣梦想的画家乔治·希利在1834年横渡大洋;费城的教师约翰·桑德逊是在1835年出海;查尔斯·萨姆纳则于1837年踏上了求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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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就在美国人纷纷来到法国的时候,一个年轻的法国贵族,阿列克西·德·托克维尔却决定从相反的方向横渡大西洋,他1831年从勒阿弗尔港起航,出发去了美洲。托克维尔25岁,身材矮小,相貌并不出众。他说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在美国“对一切进行探寻,看看这个共和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之前他从来没有和美国人说过话,也从未出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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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缪尔·摩尔斯对自己的跨洋之行评论不多,此行历时26天,包括五天五夜的大风暴。这五天五夜,船在风浪中颠簸,无人能够入眠。纳撒尼尔·威利斯乘坐的是新的“太平洋”号双桅船,由法国船长掌控,海上风平浪静。不过,在度过了对他来说极为难熬的一周之后,晚餐上的所见终于让他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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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浪大的情况下,一个人要在桌子旁坐稳都很难;而要护住菜盘、瓶子和调料瓶,让它们不至于随船体的颠簸一起倾倒,则需要水手的技巧和冷静。”在《纽约镜报》娱乐读者的一篇生动的描述中,威利斯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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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浪来袭,船长大喊一声:“小心!”眨眼之间,所有的东西尽在掌握之中,只待船体倾斜,其动作之干净利落就是著名作家塞缪尔·约翰逊的笔触也难以企及。船长一手抓住汤盘,另一只手扶住汤碗边,一口咬住葡萄酒瓶,胳膊肘压住倾斜的桌角,坐在横板上稳如泰山,一脸严肃,同时眼睛还警惕地盯着盛着面条的碗在晃动。久经风浪的老大副以魔术师般的灵敏,伸腿支撑在了后面仪表舱的舱壁上,同时胸脯顶住了桌子,抓住了自己的盘子和调料瓶,并控制了一两个小盘子。船员们,能站稳的人看住了菜,站不稳的人单膝跪下,尽可能接住从餐桌上滑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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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之后,威利斯心情愉快极了,他沐浴着海风,享受着平稳的航行。“这是让人热爱生活的一天,”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写道,“成百上千的海鸟在我们周围飞翔……水手们赤着脚光着头,散布在各处的索具旁,做着‘好天气’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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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斯是这艘船上唯一的乘客,他的处境和温德尔·霍姆斯完全不同。霍姆斯乘坐的是“费城”号邮轮,从纽约出发,和他同船的还有30名其他乘客在普通舱,15名乘客在下等舱里。“费城”号被认为是这条航线上最好的船。广告上说:“为旅客提供的食宿条件优越,丰富多样”,床、卧具、葡萄酒还有“质量上乘的日用品”是不缺的。乘客中大部分都来自波士顿,其中有几个是霍姆斯的朋友,包括一个喜爱交际的哈佛毕业生托马斯·古尔德·阿博顿。他是灯塔山阿博顿兄弟中的一个(范妮的弟弟)。他正在成为作家还是艺术家之间进行抉择,同时也过着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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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四月航行,几乎一路上都风平浪静,这是旅行者梦寐以求的情况。阿博顿的日志证实,每天的日子都很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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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儿也没有感到预想中那种无所事事的无聊。我变着花样找乐趣,并发现我的活动都很有意思。我和霍姆斯博士谈一些感想,然后用半生不熟的法语和维克托琳(一位女乘客的女佣)调情,很快就又和克提斯先生以及我们的两位医生一起打嘴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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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情绪都很高。一天晚饭后,大家在夜色中唱起歌来,“下等舱传来的一个人的歌声让我们感觉到了民歌的激动人心”,这让那个夜晚尤其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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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早晨,“前几天的平静生活开始随着大海的节奏改变了”。阿博顿挣扎着从铺位上下来,差一点儿从船舱的窗户上一头栽下去。“连摔带擦”,他总算穿上了衣服,朝上面走去。船上的活鸡活鸭都“惊恐地叫着”,船长用喇叭朝着那些“以难以置信的精妙的角度站在甲板上的”船员们喊着“精练的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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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晨没几个人去吃早饭,去吃晚饭的人更少。然而不久,平静又恢复了,阿博顿有了一种要画画的冲动。他研究着“深沉美丽蔚蓝”的大海,“那种蓝色我听说过,但是以前从来没见过。当我们的航船劈开水波的时候,海水地从船体的两边散开,形成长长的带着泡沫的波纹,显现出最完美的蓝宝石般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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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篇日志中他写道:“这是一个让人神清气爽的傍晚,像白盘子一般的月亮发出一点儿淡淡的光,就是这点儿光也很快隐没到了乌云编织的、长长的、深褐色的帘子后面了。我们周围一片黑暗,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水。这是多么奇妙的情形呀!”几天后,他心情愉快地回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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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的奇怪,无所事事!早晨的懒觉、笑话……甲板上转一转,随便聊几句,拿起一本书看上一两个小时,再到甲板上转一转;铃响了,我们冲进餐厅,三道菜、笑声、蜡烛、茶,还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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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第二天晚上,船长提到可能会遭遇大片的冰川时,船上的气氛变了。“这个消息让大家确实感到惊恐。”阿博顿写道,“我不能入睡,在想象中听到了我们的船体和冰山碰撞的破裂声……”到了早晨,危险过去了,船上的生活又恢复了轻松愉快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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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的轻松和惬意横渡大洋是个别的例子。其他几乎所有的航海者都遭遇了多日怒号的狂风和凶暴的大海,此时死神就在身旁徘徊。对于乘坐“查理大帝”号轮船从纽约出发的爱玛·薇拉德来说,这的确是一次“艰难的航行”。她出国的重要原因是出于对其健康的考虑,她没有解释说自己究竟有什么病。她不断听人谈起天气,她写道:“有些老的旅行者吓唬捉弄那些新的胆小旅行者。”因此,她并没有在意。可后来真的变天了,和白天的狂风相比,风力减小后大海的狂怒更加可怕,“海水迅速集聚,海面不断升高,有时好像要把船推到天国一般,然后又像要把船一下子摔向地狱;有时海水吐着泡沫冲向轮船,然后迎头砸下来,以骇人的力量狠砸甲板”。最让人害怕的是晚上排山倒海般的浪头袭击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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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上面、下面和周围都是大自然的暴怒,没有什么东西把我们和这种暴怒隔开,只有一条帆船,它的桅杆在发抖,它的船板吱呀作响,就像要解体了一般;当时的感觉就是一条船在保护人的生命安全方面不起什么作用,真正起作用的只有上帝。当时人们脑子里自然地产生了会葬身大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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