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632473
1705632474
他们会几个小时地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出现的大陆的轮廓,观察着陆地上的景物慢慢变大,变得清晰。在家时那片陆地被称为“旧大陆”,对此时的他们来说,这是一片全新的土地。
1705632475
1705632476
无论他们是到达塞纳河口的巴黎大港——勒阿弗尔港,还是从英国渡海,在加来或布伦港登陆,上岸后的前几个小时,他们的情绪中既有轻松又有兴奋,还不免夹杂着要面对如此多的新鲜和陌生而产生的困惑。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心情平静。
1705632477
1705632478
刚一上岸,他们的美国护照就被法国当局收走了,说要送到巴黎。他们被告知,到巴黎后到就近的警察局去领取,并换取他们所需要的一种票据。同时,大批推推搡搡、吵吵嚷嚷、混乱不堪的搬运工和拉人拉货的马车夫都争相拉客人。行李箱、行李袋都运到海关去通关。除了衣服之外,其他的个人物品都得检查和上税。任何人携带密封的信件都有可能遭到罚款,如果有人觉得他们有可疑迹象,他们就会遭到检查。许多人对当局这样搜查他们的行李,甚至对人进行检查的“无礼”行为感到不能接受。急于避开搬运工那“一串串不知所云的法语”,纳撒尼尔·威利斯和别人一样多付给了他三倍的钱数。
1705632479
1705632480
即使没有这些“无礼”,办理护照的整个过程——花费、“让人烦恼的程序”等的繁琐就足以让这些美国人反感了。约翰·桑德逊在和一个说英语的法国人聊天时提到,在美国没人随身携带护照,外国游客也不用。法国人不明白:那样怎么能保证人身安全呢?桑德逊解释说,一个人如果习惯了看到某事的做法,就很难想象变换成其他做法的可能性。
1705632481
1705632482
最后终于办完了要进入法国的各种手续,桑德逊径直去了最近的教堂,“去向圣母玛利亚进献一磅蜡烛,来表达对于保佑我平安渡海的谢意”。
1705632483
1705632484
大多数旅行者愿意在勒阿弗尔待上一两天,休息一下再赶路。虽然这里的一切和他们习惯了的东西都大不一样,但是让他们感受最深的是,一切都显得那么古老。许多人不喜欢这种景象,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查尔斯·萨姆纳是个例外,对历史的热爱让他一下子就对周围充溢着的历史感产生了激情。“一切都很古老……我路过的每一栋建筑似乎都有其历史。”他看到只有一条街边上铺着人行道,大部分的街道都很泥泞,非常难走。男男女女都穿着走起路来嘎嗒嘎嗒响的木鞋,和其祖辈穿的没什么两样儿。萨姆纳觉得,这里所有经历了时间检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而在美国没有什么东西“超越了变革和试验的阶段”,美国的任何东西都“没有那种岁月的荣耀”。
1705632485
1705632486
从勒阿弗尔到巴黎是一段朝东南走的、距离有110英里的路程。他们乘坐一种公共马车旅行。那是一种看上去巨大笨重的马车,每辆车有普通公共马车的两辆半那么大,据说为了使用方便,也就不管什么好看不好看了。车上有15个乘客的小房间,分为三“栋”,车前部有三个房间,中间有六个房间,后部有六个房间。每部分和其他部分都是分隔开的,这样就把乘客分为了上中下三等。桑德逊写道:“如果你感觉自己是贵族,你可以包下整个前部,这样你和女眷一起,就有了足够私密的空间。”在车的顶上还有三个位子,这里是堆放行李的地方,车夫也就是“驾驶员”在这里是绝对的权威。
1705632487
1705632488
这样一个笨重的家伙可以载三吨重的乘客和行李,由五匹马拉着,三匹套在前,两匹紧跟在后。后面两匹马其中的一匹背上,骑坐着穿着黑马靴、甩着鞭子的“副驾驶”。这种车上路的正常速度是每小时7英里,这就意味着到达巴黎的旅程,再加上路上停下来休息的时间,差不多是24小时。
1705632489
1705632490
车在黎明前出发了。上路后,这些美国人发现,路况出乎意料的好——宽阔、平坦、结实,没有石头,车的摇晃让人感觉出奇得舒服。从出发时看到的第一处灯光开始,他们大部分人都对一路的景色欣赏有加。他们顺着塞纳河河谷,走过平整的农田,大部分路段上都能望得到宽阔的河流,蜿蜒流淌,连绵不绝,河道中间不时还有小岛点缀。
1705632491
1705632492
离大海越来越远,又一次浸没在美丽的景色中,听着鸦鸣,这时人人都感到欣喜的变化。一切都是那么诱人,大地平静又富足。每片田野都得到了很好的开垦,河边的山坡都用白色石灰石垒成的防护墙加固。每个村庄和城堡看上去都古色古香,别具一格。纳撒尼尔·威利斯写道:
1705632493
1705632494
我看着不断出现的老修道院的废墟,还有现在仍在使用的宏伟教堂,看到了门口石头台阶上一处处的凹坑,那是千年来修士们和穿着铁甲的骑士们踩踏出来的;还有那悬在门槛之上的石制十字架,它凝聚了上百代的人的目光,千百年来人们从它的下面走过。看到这一切,我血管中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1705632495
1705632496
最让人难忘的是这次远途旅行中的一站——鲁昂,它位于到巴黎的半路上。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大教堂。这些美国人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哪怕是一点儿可以和它相媲美的建筑物。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哥特式经典建筑,也是法国人引以为荣的建筑之一,是用石灰石建造的。这比起这些美国人见过的任何建筑都要壮观,更别说它那几百年的历史了。
1705632497
1705632498
当时美国规模最大的建筑物就是华盛顿的国会大厦了。国内从北到南即使是最古老的房子和教堂的历史,也只能追溯到18世纪中叶。就像费城的独立厅,这样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标式建筑也只有不到100年的历史。
1705632499
1705632500
仅看1822年鲁昂大教堂加的一个铁尖顶就高达440英尺,比华盛顿的国会大厦足足高300英尺。大教堂的原始部分是13世纪初建造的,比哥伦布出发去美洲要早200多年,光建造时间就花了3个世纪。
1705632501
1705632502
仅主门廊外表的装饰雕刻和无数雕像本身就让人倍感新鲜。当时美国全国的建筑物,无论新旧,也没有用石头雕刻来装饰外表的。接着往里走,长长的教堂中殿一下子升起到了高出石头地板90英尺的空间。
1705632503
1705632504
这是他们首次见到雄伟的天主教圣殿,它的宏大气势和对圣徒及古代法典精致的表现,对于这些全都是新教教徒的美国人来说,是一种心灵的震撼。爱玛·薇拉德在她的日记中,努力寻找一些词句来表达她所感受到的那种“无以言表的魅力”和“崇高”:
1705632505
1705632506
我曾经听说过有的建筑要花费50甚至100年的时间来建造,我常常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但当我看到这座庄严神圣的圣殿时,我的怀疑烟消云散了。这些奇妙雅致的石头雕刻,现在呈暗灰色,就像你在我们最古老的墓地中所见的一些古老的墓碑一样。成千上万的圣徒和天使默默地站立着,弹奏着无音的竖琴,或者永远展开着那不动的翅膀——翅膀上有一半是刻着云朵的石头浮雕。我进入到了圣殿里面,凭借着黯淡朦胧的灯光,我看到了长长的长廊、高高升起的穹顶,还有支撑起穹顶的巨大石柱……我的心灵充溢着圣洁的情感,这种情感太强烈了,几乎让一个尘世的生命难以承受。我站立着,凝视着。随着灯光的逐渐明亮,我的观察也越来越仔细,我的眼前似乎呈现出了一幅新的图景——画家和雕刻家所塑造的圣徒和殉教者——常披着修士和修女的庄严的圣带,有时身着丧服。圣婴和圣母、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周围围着敬慕的天使和殉道的圣徒,来自天国的光从许多七彩玻璃的窗户上透过,随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为眼前的景象披上了一层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肃穆的神圣。
1705632507
1705632508
查尔斯·萨姆纳几乎按捺不住他的欣喜之情,还没有哪座建筑给过他如此的震撼。这个大教堂是“法兰西北方的一头巨大的雄狮……超出了我全部的想象”。他以前读过许多有关这座教堂历史的资料,他知道,在这里埋葬着第一代诺曼底公爵的遗骸,他的儿子威廉·朗斯武德、狮心王的父亲亨利二世,甚至狮心王理查本人的心脏都安葬在这里。
1705632509
1705632510
我,一个美国人,来到了这里。在这个教堂建造之时,我们的大陆还没有被发现。和这座教堂建造的历史相比,我们国家的建立只能算得上就在昨天。来自于新世界的我现在被引到了历史的遗骸面前,踏着大主教以及红衣主教的尘埃,站在各朝国王的纪念碑前……
1705632511
1705632512
他过去经常怀疑,历史上的这些伟人以及传说中他们的伟业是否真的存在过,现在这些疑问一下子就消散了。
1705632513
1705632514
詹姆斯·库柏在描写他第一次来到鲁昂,感受到大教堂对他以及别的同行美国人的震撼时说,他们都有一种共同的感受:哪怕只是来看看大教堂,横渡大西洋的路途艰辛也是值得的。
1705632515
1705632516
离巴黎还有80英里的路程,大多数旅行者选择在鲁昂停下来休息。像纳撒尼尔·威利斯等人则渴望早一点儿见到巴黎。于是,他们爬上了一辆夜间公共马车,朝巴黎进发了。
1705632517
1705632518
他们有一种预感:虽然他们的海上历程已算伟大,但一个更加伟大的历程才刚刚开始,他们将会从这一历程中学到更多的东西,带回去更多的东西,这次历程将给他们自己及其祖国带来的益处是无法估算的。
1705632519
1705632520
1705632521
1705632522
[
上一页 ]
[ :1.70563247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