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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5月12日，我获得了西点军校授予的最高荣誉——西尔韦纳斯·塞耶勋章。当天我在西点校园对士官生进行了检阅，在大食堂里和他们共进午餐，之后就荣获勋章一事发表了演说。此前我并没有为此次演说做任何准备。以下是我的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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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我离开饭店的时候，看门人问我：“将军，您要到哪儿去？”当他得知我要前往西点军校，他说：“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您之前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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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获此殊荣的人难免都会心潮起伏。长久以来我一直作为军人为国效力，作为我所挚爱的官兵中的一员，这枚勋章给我带来的触动实在是难以言表。不过这项殊荣并不是针对个人的荣誉，而是象征着对一种伟大道德准则的尊崇。我们的士兵为了捍卫这片可爱的土地，为了捍卫这片土地上的古老文化和传统而英勇奋斗，而我所提到的伟大道德准则便是他们行为与品质的集中体现。这也是西尔韦纳斯·塞耶勋章的意义所在。在历史的长河中，在所有人眼中，这枚勋章是美国士兵美德的集中体现。这枚勋章时时提醒我：要遵循这一伟大的道德准则，要心怀崇高的理想和骄傲，但同时也要保持谦卑。这一伟大的道德准则说起来很简单，那就是“责任，荣誉，国家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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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荣誉，国家。这三个神圣威严的词语回答了你们心中的问题：你们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你们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你们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三个词是振奋斗志的魔咒，在勇气退却之时能帮你鼓起勇气，在信念俱失之时能帮你重拾信念，在绝望之际能帮你点燃希望。遗憾的是，我无法用雄辩的口才、诗意的想象和华丽的辞藻来向你们表达这三个词的真正含义。对此不屑一顾的人或许会说这不过是几个词语、一句口号或是空洞的辞藻。无论是迂腐的学究还是蛊惑民心的政客，无论是玩世不恭者还是伪君子，无论是无事生非者还是煽风点火者，都试图贬低、嘲笑乃至践踏这三个词语。很遗憾，即使是一些品性并非如此不堪的人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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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三个词真的能让你受益匪浅。它们铸造了你的品性，让你意识到自己未来的任务，让你成为我们民族的守护者。它们能让你坚强地面对自己的弱点，勇敢地直视自己的恐惧。它们让你在失败之时傲骨犹存，在成功之时保持谦逊。它们告诉你不要光说不做，不要贪图安逸。它们告诉你要勇敢地直面困难带来的压力，接受挑战的激励。它们教会你勇敢地屹立在风口浪尖，心中怀着对失败者的同情。它们告诉你律人之前先要自律，要保持清明的心智，要时刻不忘自己崇高的目标。它们教会你如何欢笑，但又不让你忘却眼泪的味道。它们教会你放眼未来，不忘过去。它们让你保持沉着稳重，同时又提醒你不可自视甚高。它们教会你谦逊为何物，让你认识到大业之纯朴、大智之包容和大力之柔和。它们能培养你坚强的意志、想象的能力和情感的活力，能让你活力永驻，精神焕发。它们能让你鼓起勇气，不惧危难，让你勇于冒险而不是贪图安逸。它们让你永葆好奇之心，不弃希望之念。它们能让你感受到生命的欢乐和灵感，让你们成为军人和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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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带的是什么样的士兵？他们可靠吗？他们勇敢吗？他们能赢得胜利吗？实际上，他们的故事或许你已烂熟于心，那就是美国士兵的故事。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我形成了对美国士兵的印象，而这一印象一直没有改变。我一直认为美国士兵是世界上最高尚的人，他们不仅具备最优秀的军事素质，其品格也无可挑剔。美国士兵的名字与威望让每个美国公民心中充满了自豪。美国士兵奉献出自己的青春、力量、热血和忠诚。无须为他们歌功颂德，他们已经用一腔热血在敌人的胸膛上写下了自己的史诗。当我想起他们在逆境中的坚忍，面对战火时的勇气，胜利时的谦逊，我心中的敬佩之情实在是难以言表。于历史而言，他们是最伟大的爱国典范；于未来而言，他们以身作则，向我们的子孙后代展示了何为解放，何为自由；于当今世界而言，他们以自己的品质和成就为我们的社会做出了贡献。在二十多次战役中，在一百个战场上，在一千堆战地营火旁，我亲眼见识了他们的坚忍不拔，他们不屈不挠的意志，还有他们出于对国家的热爱而做出的自我牺牲。他们的冲天豪气飘荡在世界各个角落，他们高尚的美德让人民永远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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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歌曲在我耳边回响。当我将目光转向过去，我仿佛看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步履蹒跚的小分队：那湿透的行囊压弯了他们的腰，他们在弹坑累累的泥泞路上拖沓而行，长途跋涉，疲惫不堪。他们从细雨纷飞的黄昏一直走到露浓霜重的清晨，他们浑身泥污，冻得嘴唇发紫，在凄风苦雨中瑟瑟发抖。他们与敌人进行你死我活的战斗，许多人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生而高贵，但我知道他们死得光荣。他们心中怀着必胜的信念，怀着继续战斗赢得胜利的希望。他们念念不忘“责任，荣誉，国家”，慷慨赴死，毫无怨言。在我们追寻真理与光明的道路上，随处可见他们洒下的汗水、眼泪和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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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在地球的另一端，在另一个更大的战场上，他们的身影再次出现。昏暗的散兵坑和战壕中弥漫着恶臭，防空洞中满是污泥，热带丛林的羊肠小道上荒无人迹。烈日灼人，酷暑难耐，暴雨倾盆，狂风肆虐。他们离开心爱的亲人故交，忍受着热带疾病的折磨，看够了战火肆虐之地的满目疮痍。他们坚决果断地守住阵地，迅速准确地发起进攻，夺取最后的胜利。是的，他们的目标就是胜利，最后他们也赢得了胜利。在血雨腥风之中，他们把最后一颗子弹射向敌人。这些苍白憔悴的战士用他们神圣的生命为我们诠释了这句口号：责任，荣誉，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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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词涵盖了最高尚的道德准则，经得起任何伦理或哲学上的推敲，能让人类提升到更高的境界。这一原则追求的是正义，抵制的是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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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之一般人更为高尚的战士要履行宗教修行中最伟大的行为——牺牲。在战场上，当一个战士直面威胁和死亡之时，他向所有人展示了那些最优秀的品质——当造物主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人类时便把这些品质赋予我们。这是一种神圣的力量，任何肉体的勇气和强烈的本能都无可比拟。面对恐怖的战争，那些应召而来为国献身的战士是人类最崇高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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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们面临的是一个变幻莫测的新世界。人造卫星飞入外太空，星球和导弹标志着人类漫长的历史已经揭开了太空时代的新篇章。科学家告诉我们，地球花了五十亿年才慢慢成形，又花了三十多亿年才进化出人类。这是最伟大、最令人惊叹不已的巨变！现在人类的探索触角已经伸向这个世界之外，伸向那浩渺无垠、神秘莫测的太空。一个拥有无限空间的新天地就此展现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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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经常谈论一些看似不可思议的话题：控制宇宙的能量；让潮汐和风能为我们所用；造出前所未有的合成材料来替代原有的基本物质；净化海水以供饮用；勘探开发海底矿产为我们提供新的财富和食物；对疾病进行防控，让人类得享百年寿命；控制天气，使冷热晴雨变得均衡；乘坐太空飞船飞往月球；全人类团结起来与某些星系的邪恶势力进行斗争……所有这些梦想与幻境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激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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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可你们的任务依然不变，你们坚定而不可动摇的目标仍然是赢得战争的胜利，你们军人生涯中所有一切都以此为中心。至于那些公共目标、公共计划和公共需要，无论其轻重缓急，都可以让其他人来完成和实现。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训练，准备战斗，你们的职责就是拿起武器进行战斗。你们必须保持必胜的信念，要明白胜利是无可取代的。如果你们失败了，那国家就会岌岌可危。你们为国家服务时一定要把“责任，荣誉，国家”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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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或许会谈论一些与国内外事务相关的似是而非的话题，这类争论有时会让人们分裂成不同的派别和阵营。而你们要做的是保持冷静、清醒和超然，记住你们是国家的卫士，是国际冲突洪流之中的救生员，是战争竞技场上的角斗士。一个半世纪以来，我们的战士保护和捍卫了我们神圣的传统——自由与公正。或许，全国财政赤字、过于强大的联邦家长制、骄横跋扈的权力集团、政治的腐败、猖獗的犯罪、道德滑坡、赋税过重、极端分子过于偏激、个人没有获得充分的自由等诸多原因会使我们的力量日趋衰竭。让一般民众来细数政府的功过是非吧，你们身为军人，无须为这些问题操心。你们的指路明灯一直屹立在你们面前——责任，荣誉，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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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使整个国家防御体系保持完整的黏合剂。从你们之中涌现出无数伟大的军官，他们在战争钟声响起时紧紧拽住国家民族的命运之轮。《西点军魂》这出戏从来不会让我们失望。如果你没有恪尽职守，上百万身着橄榄绿、卡其布、蓝色和灰色军服的死魂灵就会从坟墓中爬出来，高声怒吼着这句魔咒：责任，荣誉，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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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所有的这一切并不意味着你们就是战争贩子。相反，与一般民众相比，战士更向往和平，因为他们必须忍受战争带来的刻骨之痛。伟大的智者柏拉图不祥的话语经常在我耳边回响：“只有战死者才能亲见战争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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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已步入暮年，我的人生已近黄昏。过往辉煌已经烟消云散，往事在梦境中渐渐淡去。我仅存的回忆是绚烂美好的，被过去的泪水所浇灌，被昨日的微笑所抚慰。我徒然地侧耳聆听，希望能听到起床号那悦耳的旋律，听到隆隆的战鼓声。在我梦中，我总能听到枪炮声，听到战士们悲恸的低声细语。但在我记忆的黄昏时分，我总是重回西点，我耳边响起的总是“责任，荣誉，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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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检阅了。我希望你们知道，当我渡过死亡之河、登上彼岸之际，我最后心中所想的一定是军队，军队，还是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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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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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不死（麦克阿瑟回忆录） [1]花格图案：传统苏格兰花呢上的颜色和图案，不同家族的颜色和图案各有不同。（注释中标有“原注”的为本书原文的注释，没有做标识的为译注，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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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军军服为灰色，北军军服为蓝色，故有“灰色的海洋”和下文“蓝色潮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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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詹姆斯敦：1607年英国在美洲建立的一个殖民地，位于弗吉尼亚州詹姆士河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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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安德鲁·杰克逊（1767—1845）：美国第七任总统，新奥尔良战役的战争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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