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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布莱顿(Brighton),英格兰东南部海滨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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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比亚里茨(Biarritz),法国西南部比斯开湾沿岸的一个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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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奥兹曼迪亚斯(Ozymandias),即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Ramses II),生于1314年,卒年不详。本书原文此句为“Ozymandias-like, it now invites us to look upon its works and despair”,似与英国诗人雪莱所写的《奥兹曼迪亚斯》(“Ozymandias”)一诗中“Look on my works, ye mighty, and despair!“相呼应。该诗的核心主题是:所有君主无论曾经多么伟大,有怎样的功勋,终有落寂的一天。西方世界用“Ozymandias-like”来形容这种盛世之后的落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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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小屋 帕尼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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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说,家园既是心之所在。我可说不好。我曾有过的这么多个家里,没有哪一个被我看作是自己的心之所在。原话的意思,当然是说任何地方只要被选作家,便是真正的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想我恐怕一直没有家:许多年前我将自己的心留在了瑞士的一个山坡上,然而我愚蠢的身体却未能跟随它。不过,在我所有终未生根的根系里,却还有比较突出的那么一支,甚至于称得上是我的心之归属。1952年至1958年间,我家一直住在伦敦西南角的帕特尼区,我对它的记忆充满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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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还不知道,原来帕特尼竟是这样一个适合成长的地方。我家公寓以北百码左右便是圣玛丽教堂,它由教区建造,敦实古旧,尤以1647年英国内战白热化时期的那次辩论1而著称。正是在这里,托马斯•冉斯堡(Thomas Rainsborough)上校告诫对方说:“英国内,不拘最贫苦的他,还是最伟大的他,皆有一份自己的生活政府将任何一人纳入管制,必应先得到该人的服从意愿……”整整300年后,克莱门特·艾德礼领导的工党政府,将为英国走向福利社会拉开序幕,保证为最贫苦的他(和她)提供一份值得去过的生活和一个为民造福的政府。艾德礼生于帕特尼,逝世的地方离帕特尼也不过几英里远;他的政治生涯长久而成功,为人和积蓄方面却十分谦和——与那些敛财无度、挥金如土的继任形成鲜明对比,堪称中产阶层改革家典范,具有伟大的爱德华时代“道德严肃、处处克己”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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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尼本身也自有一种克己的氛围。作为教区它已相当古老——曾与它境内横渡泰晤士河的渡船一起,出现在《末日审判书》2中(河上的第一座桥建于1642年)——并且因其毗邻的大河3及后来成为帕特尼繁华高街的老朴茨茅斯路,而有了一定的重要性。正因帕特尼位处大河与大路的交汇,很早便有一路在厄尔斯考特与温布尔登之间南北纵向运行的地铁由此经过,伦敦西南铁路(后更名为南方铁路)往返于温莎和滑铁卢的线路,也颇具策略地在高街上游设置了停靠站。公车线路也非常多:14路、30路和74路从帕特尼及其周边地区出发,直达伦敦东北部;22路和96路从帕特尼公地开出,横贯伦敦市区,分别开往哈默顿和艾塞克斯深处的红桥站(是当时伦敦境内最长的公交线路);85路和93路从地铁帕特尼桥站往南,分别开往金斯敦和莫登。当然,718路绿线巴士从温莎到哈洛新镇的漫长路途,也有一段经此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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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有八条公交或长途汽车,两条辫子车线路(由顶上的电线驱动的电车,1959年出于愚蠢的理由被停用),一条地铁和一条乡村铁路在其上及其周边停靠,高街在当时是一个热闹得不得了的交通枢纽。而我生得天时地利,正好可以享受这一切:我家住帕特尼高街92号,虽嘈杂不休,但地段优越。又因为我要乘14路公交上学(我的绿线巴士历险记是在搬去郁郁葱葱的金斯敦山以后的事了),于是每天都能近距离观察所有的公交和火车。私家车的数量还比较少,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伦敦是那些年里美国大陆之外私车拥有率和使用率最高的地区,交通阻塞也已经成了帕特尼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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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了热闹的高街,就到了另一个更僻静的帕特尼了:有19世纪末建起的乡间高档公寓,有将维多利亚时期的连排公寓和爰德华时期的砖石别墅重新分割而成的套房,虽然都是“半独立”式的房屋,但面积上都相当可观。楼房大多雅致,在装潢和外观上也都极为相似,成排地绵延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一方又一方街区。帕特尼比战间期在伦敦东南面没完没了扩张的枯燥乡村更迷人,又没有伦敦西北面奢华的绿树成荫的大道那么张扬炫耀,完全是一派令人放心的中产阶层模样。那里当然也有中上阶层,一律高高地住在古老的帕特尼原野周边以及通往高地的山坡上;也有类似向河而去的下里士满路那样的工人街,立志成为诗人的劳瑞•李(Laurie Lee)从偏远的格洛斯特郡初到伦敦时,就在那里找到了便宜的住处和第一份工作。不过大体上来说,帕特尼是个舒适、安全的中产阶层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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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自己的公寓则又冷又乏善可陈,一共三层,坐落在我父母工作的美发屋上面。但它有自己的独特之处:背靠琼斯马厩胡同。那是当时仅存的几条马厩胡同之一,是城里住户和工匠关家畜的地方。那些年里,马厩胡同仍派传统的用场:六个马厩中,从我家后门背向而去的两间里都关着役畜。其中有一匹——那是一匹愧对马这个名字的脏兮兮的瘦东西——属于一个收废品的男人,每天早上从马厩里被牵出来,草草套上马具出去收东西,等到一天结束,常常要拖着老大一车回来。另一匹马喂得比较好,为一个蓬头垢面、极爱谈空说有的卖花妇人工作,她在公共马厩有一个马位。余下的马厩都改成了本地手艺人(电工、机工、维修工)的棚屋。就像送奶工、屠夫、卖花女和回收废品的人一样,他们都是本地人,他们的上一辈也是本地人,再往上也都是本地人。在马厩胡同的人们看来,帕特尼仍旧是个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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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令是高街也同样还沉浸在自给自足的过去之中。当然,“连锁店”已经有了,如伍尔沃斯、玛莎百货、BHS等。但它们的店面都很小,且在数量上远远不及本地人自己开的杂货店、烟草行、书店、菜市、鞋铺、女装店、化妆品店等各种商店。连大卖场不知怎么也本地化了:这里的圣斯伯里大卖场是一个小店铺,双门面一左一右各只有一扇橱窗,地板上还有木头屑。服务人员都穿着熨得笔挺的蓝白围裙,礼貌又略显倨傲,跟背后墙上挂着的几十年前店铺成立时拍的照片里那些自豪的员工一点也不相像。沿着高街再往前走,“家乡与殖民地住民”杂货铺则仍然仔细区分着国产和海外商品,比如“新西兰羊肉”、“英国牛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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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高街是我母亲才去的。我则去雷西路4,那里有家持照酒店,我受命去买苹果酒和红酒时常去;还有一爿小小的裁缝店,以及两家“糖果店”。其中的一家杂牌店按照上世纪50年代的标准来说至少算得上现代化,卖水果味泡泡糖、封装的巧克力和箭牌口香糖。然而另一家呢,虽然又黑、又潮、又脏,不管怎么看都很压抑,却要有趣很多。它由一个小器又干瘪的老太婆照看着(我猜这店是她的),当她不满地从一排大玻璃瓶中秤出1/4磅大块硬糖或甘草糖时,总会对缺乏耐心又衣衫不整的客人发牢骚:“我从老女王的金禧庆典那会儿就开始卖糖给像你们这样脏兮兮的小东西了,别以为你能捉弄得了我!”老女王,当然是指1887年6月举行金禧庆典的维多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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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尼两边的小街上,还存有一种维多利亚时代——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爱德华时代——的感觉。在坚实的石阶上,厚重的窗户和帘幕后面,人们可以想象得出,戴着眼镜的老姑娘们正在教授钢琴课,以此来补贴微薄的养老金——其实不用想象,我自己就至少被两个这样的独身女性教过,两人都过着一种我在当时就已心领神会的清贫却虚摆排场的生活。我在学校有几个朋友,家里在多佛尔住宅街附近或帕特尼山上气派逼人的别墅里拥有一两层楼,即便是到了现代,虽然一座别墅要分给几个住户,但这些建筑仍透着一种坚实、稳固的感觉,使我隐隐为之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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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尼也有帕特尼的不足。它的河畔还是半个农村,几乎没有得到开发——只有桥附近一带稍稍显出了些商业化氛围,那是每年牛津—剑桥划艇赛的起点。停船用的船棚、住人的船屋、偶尔出现的拖船、被人遗弃的小艇,都慢慢地烂在了泥泞之中:它们是古早河上生意往来的活见证。泰晤士河在帕特尼的河段潮汐还很活跃:有时是一条慵懒穿过大片泥滩的细流;有时又险些要把它两边年久失修的破烂河堤给淹没。那时候,来自威斯敏斯特桥、去往上游特丁顿或牛津的渡船或游船,在进人绕着对岸克拉文农场球场(富勒姆队主场)的大弯道前,顶都要擦着桥底才能经过。帕特尼这里的河段杂乱,不重外观优雅,只重实用与否;我曾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坐在这儿的岸边,思考着如今早已忘却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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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0岁时,因着父母对光鲜生活的一时向往,举家搬离帕特尼,迁至葱茏的萨里郡边。金斯敦山上的房子比我们的旧居大,我们住了9年,直住到我的父母没钱了为止;它带一个花园,还有一扇大前门。它还有——啊,这下好了——两个厕所,住92号时,要从我的卧室下两层冷冰冰的楼梯才有一间盥洗室,此番经历后,两个厕所着实令我大感安慰。金斯敦还有一些供有志骑行者历险的乡间小路。然而我却始终未能忘怀帕特尼:它的商店,它的气息,它的社区环境。那里并没有什么绿化,只有周边地区按自然意愿肆意生长的野花和石南。它虽已彻底城市化,却具备伦敦式城市化的随性与大气的特点:至少在上世纪60年代惨不忍睹的城市“规划”之前,它还一直是个向外而非向上发展的城市。如今我已经不觉得那是我的家了——如今的高街只能算差强人意,从快餐馆到手机店,它都已经沦为英国境内任何一条毫无特色的高街的仿制品。然而帕特尼永远是我的伦敦,而伦敦——即便它只是我幼年的居所,1966年我去剑桥后便再未回去过——曾经是我的城。虽然它已不再是了,乡愁却还原了一座令人满意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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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此处指1647年10月在伦敦帕特尼的圣玛丽教堂举行的一系列讨论,研讨方均为新模范军的成员——其中一部分为军队内的平等派——议题有关英国新宪法的订立,史称“帕特尼论辩”(The Putney Deba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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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末日审判书》(Domesday Book),1086年完成的一本详尽记载英国及威尔士部分地区情况的书。现藏于英国国家档案馆。此处提到帕特尼出现在此书中,证明了它的古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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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即泰晤士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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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雷西路(Lacy Road),与上文所说的琼斯马厩胡同相连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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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小屋 绿线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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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50年代末的最后几年,我上学都坐一路绿色的巴士。绿线巴士和当时伦敦所有的公交车一样,也归公家所有。它是伦敦运输局旗下的一支,提供跨伦敦的长途客运服务,典型的绿线巴士一律从距市区20英里到30英里的一处乡镇发车,终点则设在市区另一头之外距离相当的另一个镇上。我所乘坐的718路,始发站在伦敦市西南面的温莎,终点则设在东北面,位于伦敦市与剑桥市当中的哈洛新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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