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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10 “遇到雨天,在集会大厅里可以听到雨声。”乔杜里博士评论说,“在白天可以看到阳光,在晚上则能看到夜色。”她认为康是一个“认为亲近自然很重要的人,他对自然有自己的理念,对于广阔与纵深感也一样——这会带来影响。我认为这里很平静。这是一栋容纳着非常多鼓噪、喧嚷与争吵的大楼,但这一切发生在一种静谧的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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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12 议长描述的并不只是这座集会大厅,也是整栋建筑。“它非常宽敞——它的走廊,当你从一侧移动到另一侧,你不会觉得拥挤。”她指出,“这对于一个容纳人群的地方很重要,经常会有很多人一起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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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14 的确,在总体上,达卡国会大厦是为群体而非个人而建的。在大多数时候,为了获取路易斯·康的建筑所带来的感受,你需要在其中独处。你需要在空间之内静坐——无论是萨尔克生物研究所的广场、金贝尔美术馆的画廊,还是埃克塞特学院图书馆的宏伟中庭——并接收它所传达的东西。康的建筑,大部分都会与你交谈:它们会带来一种私人交流,一种唯有两人独处一室才能享有的时光,而它们表达的内容如此独特,“仿佛从未被说过”。在康的大多数伟大建筑中,交流的对象是建筑本身,你需要独自一人,才能理解它要告诉你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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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16 但达卡的国会大厦在这方面,就像在很多方面一样,是与众不同的。在这里,你永远不会独行。并不只是因为你无法在无人陪同的状态下游览这栋大楼,还因为这是一个用于公众交流、接触、辩论与协商的场所。这是一个为很多人准备的地方,而它所产生的平静(可谓相当可观),是从人群中争取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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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18 “什么是集会?这是国会大厦背后的概念性问题。”维尔士总结说,“为什么人们要聚集到一处,来谈论一件事情?”然后,他开始阐释社区的观念,它是这种建筑的基础。“购物中心并不是一个社区,”他指出,“而在一栋集会大厦里,人们聚集到一起,讨论同一件事情,随后它便成了一个社区。当灵魂联合起来,那么它就成为一个精神之地。他关心灵魂,”他评价康,“或者说心灵。心灵可以被分析,灵魂不能。它更加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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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20 康确实对灵魂颇为关心,无论他以怎样的方式对其定义。他在这里设计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充满神秘色彩的用于祈祷的空间,可以清楚地说明这一点。清真寺坐落于国会大厦的前端,但由于它位于3层,你无法直接从外部进入。而由于它的外墙隐藏在混凝土圆柱形截面的后方,你从外面也无法看到它。在这层意义上,它是一种至圣所[2],一个相对难以接近的核心。唯一进入它的途径,是经由明亮的新月形空间,而在那里,你将第一次看到这栋建筑完全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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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22 集会大厅可能是国会大厦的存在的理由[3],但清真寺是另一重意义上的核心。康以角落处的心形窗户暗示了这一观点。每个转角窗由两个半椭圆形组成,线条在90度的相交处有略微的下倾。于是,在每一对彼此相接的墙壁上,会形成一个由多片玻璃组成的心形,而光线透过其间,照射到下方的位置。屋顶的混凝土托梁顺着窗户的曲线延伸,使得每一个心形都具有了三维形态,因此当它与转角处的镜像相连接时,就会有双重的立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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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24 清真寺由玻璃、混凝土和无所不在的大理石条带构成,局部镶嵌木板的墙面使房间更具传统的温暖感。它是一个精确的立方体,各个方向的长度均为21米。毫无疑问,在这里康参考了位于麦加的圣方体卡巴天房(Kaaba),但对于没能认出其原型的参观者而言,这座建筑同样会带来深沉的感受。置身于这样一座立方体,仿佛被一种严谨容纳,既令人喜悦,又使人激动不已。人们能够意识到自己在这等大的6面墙之间的定位,就像他清楚它们的一致性,以及彼此之间的距离。在这样一个立方体中,事物似乎始终处于平衡状态——而当这座立方体拥有康式采光,由上及侧,其平静之感更被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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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26 清真寺中的所有光线都是折射光,这是它拥有特殊的宁静感的部分原因。你无法看到外面,因为高大、弯曲的外墙挡住了你的视线,但光线却可以来到你的身边。这个房间与教堂建筑有相似之处(比如屋顶悬置的那些飞扶壁),但它显然不是一座教堂。它尊重清真寺的原则,同时也没有任何排他或是特立独行的表现。一个人可以融入这座建筑冥想的特质,而不必从属于它的宗教,甚至不必从属于任何宗教。无论你是谁,它都会与你对话。与这栋公共建筑的其他部分不同,它会与作为个体的你进行交谈——与灵魂,如果你愿意;或是与心灵。当你离开,想要再度回到这里的愿望将一直存留在你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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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28 [1] 皮拉内西(Giovanni Battista Piranesi,1720—1778),意大利雕刻家和建筑师。其作品以强烈的光、影和空间对比,以及对细节的准确描绘为特点,后世将具有类似特点的设计称为“皮拉内西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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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30 [2] 至圣所(Holy of Holies),犹太人祭祀用的帐幕中最内层的位置,以幔子和外面的圣所隔开。它被认为是耶和华的住所,是最神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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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32 [3] 原文为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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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37 路易斯·康传 [:1705653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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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39 路易斯·康传 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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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41 到1966年底,康接下了他生涯中最重要的两项委托,一个是为菲利普斯·埃克塞特学院修建图书馆,该学院位于新罕布什尔的埃克塞特,是一座私立精英学校。另一个则是一座位于得克萨斯沃斯堡的全新美术馆,为已故的凯·金贝尔(Kay Kimbell)少而出众的艺术收藏而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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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43 它们并不是当时仅有的大项目。康还同时在为多个项目工作,包括巴尔的摩的马里兰艺术学院、纽约的百老汇联合基督教堂、宾夕法尼亚梅地亚的多明我修道院、费城的密克维犹太教堂、巴特里公园的六百万犹太人殉难者纪念碑、密苏里州堪萨斯城的一座大型办公楼,以及两座私人住宅,分别位于费城和华盛顿。这些项目最终无一竣工。康还花了12年时间,在韦恩堡设计了一个庞大的艺术中心,而其中在1973年竣工的表演艺术剧院,成为这一系列设计中唯一得以建造的部分。此外还有像哈里斯堡的奥利维蒂—安德伍德打字机厂和恰帕夸的贝丝·艾尔犹太会堂这样的项目,它们都已经建成,但经过多年来的大规模改建,康在其中的贡献最终已经变得难以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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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45 同一时期,康还完成了另一座扎根在美国的土地上的标志性建筑——除埃克塞特和金贝尔以外——宾夕法尼亚哈特伯勒的费舍尔住宅(Fisher House),它最终在1967年完成。诺曼·费舍尔(Norman Fisher)医生和他的妻子、景观设计师多丽丝(Doris)耐心地等待了7年,最终满意地得到了一栋木质的房子。房子拥有2层楼及3间居室,深凹的窗户、巨大的石制壁炉和一间双层高的客厅,为全家人的欢聚提供了温馨的空间。但那也是一座古怪的房子,墙壁棱角分明,卧室昏暗,厨房狭小,很难将它和路在同一时期设计的大型公共建筑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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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47 而另一方面,埃克塞特学院图书馆和金贝尔美术馆则在萨尔克项目这一成就的基础上画下浓墨重彩,进一步确认了康作为美国最伟大的建筑师之一这一声誉。首先建成的埃克塞特学院图书馆是两个项目中相对容易的一个。当埃克塞特学院开明的负责人理查德·戴(Richard Day)和心思缜密、颇有远见的图书馆馆长罗德尼·阿姆斯特朗(Rodney Armstrong)在1965年年底带着项目委托与康接触时,他已经为建造图书馆等了很久。早在1956年,他就参加了华盛顿大学图书馆的设计竞赛,提出的设计方案着重于个人阅读卡座的设计。而在他接下埃克塞特的委托同时,他还在为另外一座图书馆工作——印度管理学院的维拉姆·萨拉布海图书馆——虽然艾哈迈达巴德与埃克塞特的建筑最终截然不同,但两个设计都具有相似的轻盈但稳固的感觉,坚固的砖覆外墙,以及光从墙壁的巨大开口射入的挑高阅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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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49 与康的许多建筑委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埃克塞特学院图书馆的最终设计方案很快就定了下来。从一开始,康便专注于3个同心圆活动圈的概念:一个人们可以聚集其中的中心开放区,一个包括书架在内的中间部分,以及拥有自然采光的外层阅读卡座。他始终想要将这些同心的“环”安置在一个方形结构中,这也构成了此设计的美丽与复杂的一个层面。砖同样在一开始便在计划之中,当康得知能够生产出他所需要的完美颜色的砖块的当地砖厂濒临破产时,他让埃克塞特方面买下全部库存,这些砖块在设计和施工过程中,一直存放在校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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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51 大概在1966年末或1967年初,康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一个由砖块和玻璃制成的4层立方体的计划,一个开放的拱廊围绕整个底部,顶部周围则有一圈女儿墙。而就在同一时期,埃克塞特镇通过了一项法令,禁止在该地修建超过3层的建筑物。学院方面发挥自己在当地的影响力,为图书馆争取到了例外。不过一年之后,当康典型的超支现象初露苗头,建筑委员会便转而要求路的建筑减少一个楼层。一开始,迫于压力,他同意这样做。但他发现,在完美的几何设计中,自己无法做出这样的妥协,于是在1968年4月,他给罗德尼·阿姆斯特朗写了一封信,以雄辩的言辞解释了自己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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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53 康指出,他曾坐下来着手修改方案,努力“不放弃建筑的简约之美,令功能本身的损失最小”,但他发现自己改得越多,“就越意识到我无法完成一个完全有价值的方案。你一定能理解,我想要的是在适应新条件的前提下,不失去任何美学价值,也不以放弃任何功能价值为代价。但对这项工作的判断本质上并非是数学的,也无法通过演绎推理确认其是否完全有效”。他愿意做任何事情来说服“建筑与场地委员会”“建造它唯一正确的方法,只有沿用我们在此前那么多个月里精心设计的高度与比例……你也许比我们更了解,失去研讨室,以及珍本图书室、员工休息室与会议室、教职工办公室以及访客接待室这些复合功能区将带来多么大的影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要缩减一个楼层而产生。另一个重大损失,是位于1楼的公共区域将失去原有的高天花板,而我相信,这一损失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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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55 在这封信里,康继续说,他已经仔细审查过这份计划中节约成本的其他可能性,他现在可以向建筑委员会提出节约成本的具体措施,以覆盖削减1个楼层的成本。但康最终把他的论点放在了美学上,而非财务之上。“这座建筑从外部来看,意在展现一种韵律……间隔规律的砖墙,以每2层为一个单元的缓慢节奏逐渐减小尺寸。失去1层楼,将打破这种韵律,优雅与简约也随之丧失。”他写道。然后,他坚定地坚持了自己的底线,这一底线与会计师或土地规划官员的底线完全不同:“我最为充分的思虑使我相信,倘若我保留1层楼的满腔希望最终化作了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条件,那我现在一定要表明,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他总结说:“我必须说,在这之前,我被服从调整的意愿误导了,而现在,我对自己的审美判断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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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57 阿姆斯特朗被他说服了。“建筑与场地委员会”也被他说服了。埃克塞特学院图书馆最终建成了4层,完全如路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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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55259 尽管这是个复杂的过程,但与金贝尔美术馆相比,埃克塞特的建造要简单许多。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金贝尔的困难是值得的。“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座建筑,”康的女儿苏·安在谈论金贝尔时说,“它的空间很特别,给人的感觉也是——无论是谁建造了这样一栋建筑,我都会很喜欢。这是一个有生命力的空间,与人的灵魂一同运转。”一位相对客观的评价者,建筑及设计教授罗伯特·麦卡特(Robert McCarter),在他有关康的建筑的重要研究中得出了几乎相同的评价。“金贝尔美术馆被认为是路最伟大的建筑,这是理所当然的。”麦卡特指出,“它把构成路建筑理念的所有元素充分地结合在一起,并且以最为清晰的方式加以呈现。”就连康自己,似乎也对金贝尔美术馆持有特别的态度。私下里,他告诉理查德·沃尔曼,他觉得那是他最好的建筑(“如果你喜欢埃克塞特,你也会爱上金贝尔。”他曾这样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没有受到过分的关注。在这座美术馆的落成典礼上,他也表达了类似的偏爱,他说:“这座建筑让我感觉——这种感觉很好——仿佛与我无关,是另一双手完成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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