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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的意大利语文本的翻译基本由我本人完成，不过我当然参考了让—保罗·里希特、爱德华·麦柯迪、A. P. 麦克马洪、马丁·坎普、玛格丽特·沃克和卡洛·佩德雷蒂等人的脍炙人口的译文。列奥纳多的文章仍有一大部分未被翻译成英文。乔治·布尔翻译瓦萨里《艺苑名人传》非常有帮助，虽然在一些细节的诠释上，我持不同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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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引用的意大利语较为简短的情况下，我倾向于呈现出列奥纳多自己拼写的词句，这似乎是他个性的一部分。为了增加可读性，我做出了一些常规调整：将原文的j写成i，将缩写展开，并将省略的读音分开等。但有时候他的文字太过晦涩，以至于如果只截取短小的段落，人们无法理解其意义。那一时期的意大利诗歌引文在书中以原文呈现，其他引文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现代化处理后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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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把日期做了现代化处理。佛罗伦萨历法仍是从3月25日（天使报喜节，或圣母领报节）算起，所以在佛罗伦萨文献中，如果一个事件发生在1480年2月1日，那么这件事实际上发生在1480年12月1日的两个月后。我在文中会给出现代推算后的日期，即1481年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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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的研究筹备很大程度上得到了芬奇镇的列奥纳多图书馆（Biblioteca Leonardiana in Vinci）、佛罗伦萨的英国研究所（British Institute）和国家档案馆（Archivio di Stato）、位于意大利北部城市卢卡的国家图书馆（Biblioteca Statale）、大英图书馆（British Library）、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Royal Library at Windsor），以及伦敦图书馆（London Library）员工的协助。我也要感谢安东尼奥·纳塔利、阿尔菲奥·德尔·塞拉、詹尼·马苏奇、尊贵的简·罗伯茨夫人、劳罗·马丁内斯、戈登·韦瑟雷尔、克里斯蒂·布朗、伯尼·萨林斯和利兹·唐纳利。感谢德鲁·海因茨为我提供了霍桑登城堡作者研究员的席位，感谢那里的工作人员，也感谢我的研究员同事，他们在书稿刚完成时，聆听了本书的最初几页。这本书的诞生源于大卫·戈德温，而我的编辑斯图尔特·普罗菲特、图片编辑塞西莉亚·麦凯、文字编辑鲍勃·达文波特，以及利兹·弗伦德—史密斯和理查德·杜吉德使之最终成书。我还有数不清的人需要感谢，而我只能以最宽泛的方式表达这种谢意——感谢意大利的人们，他们很欢迎我们；感谢我的孩子，他们勇敢地和我共度了这次意大利冒险；以及感谢萨莉，她使一切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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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尼科尔 于科尔特布莱甘蒂 2004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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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导言 汤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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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图书馆的手稿部有一页列奥纳多·达·芬奇关于几何学的笔记。这是他写下的最后的文字之一：可能可以追溯到1518年，即他去世的前一年。这张纸呈暗灰色，但墨迹依然清晰。笔记上有一些图表，图表旁边是整齐的文本块，以他一贯的从右到左的“镜像书写”写成。乍看之下，这页笔记并非列奥纳多最令人兴奋的手稿，除非你碰巧是文艺复兴时期几何学的狂热爱好者；但它值得被关注：其结尾有些突然的变化。页面下方3/4处，文本以一个唐突的“等等”中断。最后一行看起来是定理的一部分——字迹看起来没有变化——但是这句话实际上说的是“perche la minesstra si fredda”。他不再继续写了，“因为汤要凉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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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列奥纳多的手稿中，还有许多其他充满家庭气息的小细节，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这不是因为它告诉了我们很多信息：1518年的某一天，列奥纳多喝了一碗温热的汤，这很难算得上是一份重要的传记材料。让它显得特别的似乎是其所具有的出乎意料、偶然的品质。这个简单、充满人情味的日常时刻闯入了他枯燥、抽象的几何学研究。我们看到一位老人坐在桌子旁，专注地写字，在另一个房间，我们看到一碗汤，热气腾腾的。这碗汤可能是蔬菜汤，因为列奥纳多晚年时是素食主义者；汤可能是他的女佣玛图琳（Mathurine）煮的，作为对她的“良好服务”的认可，他很快会将一件“用毛皮衬里的上好的黑色布料做的大衣”遗赠给她。 2 是她在呼唤列奥纳多·达·芬奇，告诉他汤要凉了吗？他继续写了一会儿——写下“因为汤要凉了”——然后放下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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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一个不祥之兆。据人们所知，他再也没能写完这些笔记，因此，这个小小的中断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明确的中断。我们可以将这不起眼的一页称为“列奥纳多最后的定理”——这又是一个未完成的项目。他终生致力于研究和阐述，这项伟大事业就以这个顺手写下的玩笑话，这句关于按时吃晚餐的必要性的俏皮话渐渐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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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传记作者而言，这样的幕后一瞥令人振奋。列奥纳多是个非凡的人，但他的生活不断地与平凡生活交织，或许正是在这些交织之处，传记作者——从平凡世界派来的使者——才能与他建立某种联系。我们有这么多复杂深刻的内容和世界知名的画作需要应对，所有这些都让列奥纳多显得独一无二，但至少在这一刻，他是一个与我们其他人非常相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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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任务即是重现作为普通人的列奥纳多——也就是真实的列奥纳多，生活在真实的时间里，喝着一碗真实的汤，而非我们经常看到的超人、多学科“通才”列奥纳多。他们当然是同一个人，叙述他的生平故事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接近他作为艺术家、科学家、哲学家的令人敬畏、最终归于神秘的伟大，但我认为重要的是要摆脱把这个通才视为圣徒并为之立传的想法。在这一点上，列奥纳多自己的一些话激励了我，他的一则预言——本质上是以预言的方式写下的谜语——写道：“将有巨大的人形阴影出现，但你越接近它们，它们巨大的身形就会越小。” 3 这则谜语的答案是“一个拿着灯的人在夜里投下的影子”，但我愿意相信答案也可能是列奥纳多·达·芬奇，我在黑暗中靠近他，紧张地期待着他高大的身影会缩小到普通人的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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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一本有关达·芬奇的书却没有使用“天才”一词，将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就像法国作家乔治·佩雷克（George Perec）设法不用字母“e”写成了一本书。我没有将“天才”一词完全删除，因为它可能是意大利语中“ingegno”一词的一个有用的译法，这个词在文艺复兴时期常被用来表示比“才能”或“智识”更高的东西，但我们要谨慎地使用这个词，因为被使用这个词形容的人，其人性的一面非常容易被遮蔽。这个词把他们的成就当作不平凡的成果或奇迹来赞扬。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但对我们无益。列奥纳多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奇迹，但人们想问的是他是如何做到的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而答案不能是某种模糊的、半神秘的概念——“灵感”。莎士比亚的崇拜者喜欢宣称他“从未涂掉过”一行台词，对此本·琼生（Ben Jonson）厉声反驳：“我宁愿他涂掉一千行。” 4 换言之，他是一位卓越的诗人，但他不是永不犯错的人，他的天才在于他在多大程度上克服了自己的缺点。琼生补充道：“我绝对想念他，在人世这叫偶像崇拜。” 这无疑是传记作家的最佳立足点。列奥纳多当然是个天才，但“天才”这个词带有浓重的偶像崇拜的色彩，而且和他严谨而习惯怀疑的性情背道而驰，所以我避免使用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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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才的刻板印象多少有些相关的是“文艺复兴人”的刻板印象 。我不是那种主张文艺复兴“从没发生过”的人：这个概括性术语用于描述15世纪和16世纪欧洲发生的文化变化非常有用。不过，人们同样需要提防一些陈词滥调。我们认为文艺复兴是一个在智识上高度乐观的时代：理性的“新曙光”、摆脱迷信、开阔视野。从19世纪末——也就是这种颇具必胜主义色彩的解读最终成形时——来看，有关文艺复兴的看法就是这些。但文艺复兴发生时到底是怎样的景象？旧的信仰正在瓦解；这个时代迅速地变化，充满了腐败的政治纷争、经济的繁荣与萧条，以及来自世界上未知角落的奇闻逸事。处在“文艺复兴”——这个词那个时候尚未得到定义，还没有被算作“重生”——时期的感觉可能既有乐观，也有混乱。在这段时期，明显的兴奋与危险交织在一起，所有的规则都正在被重写。如果一切皆有可能，那么没有什么是确定的：这里面隐含着一种哲学上的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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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关于“文艺复兴人”具有英雄情怀和远大抱负的感觉并没有错——实际上，我这本书的副标题正是在颂扬列奥纳多超群卓越的才智，他那翱翔高空的“自由的心灵”让他看得那么远、那么多，而我在隐喻上和心理上都将之与他毕生对实现身体飞行的痴迷联系在一起。但是伴随着飞翔的梦想而来的是对坠落的恐惧，如果我们把这位文艺复兴人也看成充满疑惑和质疑，以及随之而来的自我怀疑和自我质疑的商人，我们就能更好地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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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才”和“文艺复兴人”就是列奥纳多的谜语中那“巨大的”影子。它们不完全是错觉，但它们是某种观点的产物，而当你走得更近时就会看到，更有意思的是投下影子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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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果想了解列奥纳多一生的故事，就必须回到那些与他最接近的资料中去：一手资料——那些与他同时代的和接近他那个时代的资料，其中最主要的是他自己的手稿；事实上，这本书在某种程度上把列奥纳多视为作家来研究——考虑到他留下了极其丰富的文字作品，这个主题在过往的研究中被忽视显得很奇怪，尽管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必须从非文学意义上来理解他的“作家”身份。列奥纳多有超过7000页手稿流传至今，我们可以推断可能还曾经存在过数千页手稿，但现在已经失传了。失传的手稿可能会在某天浮出水面：1967年，人们在马德里偶然发现了两本完整的笔记；还有人声称见过那本讨论光与影的失传论文“Libro W”，这种说法虽然引人遐想，但未经证实。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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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世的手稿有三种形式：列奥纳多去世后汇编的装订合集、一直基本完好无损的笔记本，以及单页的纸稿。各种手稿合集中，最著名的是现藏于米兰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Biblioteca Ambrosiana）的《大西洋古抄本》（Codex Atlanticus ），最早由雕塑家、藏书家蓬佩奥·莱奥尼（Pompeo Leoni）在16世纪末整合而成。《大西洋古抄本》是一本巨大的皮面装订本，高度超过2英尺。它有401页对开页，其中一些是列奥纳多的整张手稿，但大部分是由多个尺寸较小的手稿拼贴而成，一页最多有五六件，有时候用胶粘上，有时只用胶水粘上一侧，这样就可以看到手稿的两面。古抄本的名字和大西洋毫无关系，而是说明了古抄本的版面是“地图集大小的”。这个名字由安布罗西亚纳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巴尔达萨雷·奥尔特罗基（Baldassare Oltrocchi）创造，1780年他在书目中将之标为“像大西洋那么大的抄本”（codice in forma altantica）。20世纪60年代，这本华丽的剪贴本被拆开并重新排序，所以现在它所有的组成部分都是分开装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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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本重要的手稿合集都在英格兰。一本是藏于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的画稿和手稿合集，这也是蓬佩奥·莱奥尼的遗产；事实上，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合集中的一些较小的手稿碎片，很明显是莱奥尼从如今被合订为《大西洋古抄本》中的更大的纸稿上剪下来的。这本手稿曾在某个时间点被狂热的收藏家查尔斯一世买下，不过没有任何有关这次购买的记录留存下来。18世纪中叶，这本手稿出现在肯辛顿宫：根据当时的记载，“这件稀世珍宝”在内战期间一直被保存在一个“又大又结实的箱子”里，放在那里“无人问津”，“被人忽视和遗忘了大概120年，直到多尔顿先生（Mr Dalton）幸运地在箱子底部发现了它。这发生在他当时的国王［乔治三世］登基伊始”。 6 这些绝妙的画稿和手稿中就有那几张著名的解剖学素描对开页。另外一本重要的手稿合集是藏于大英图书馆的《阿伦德尔古抄本》（Codex Arundel ），这是一本有283页对开页的大杂烩，其收录的手稿横跨近40年的时间，包括前文所说的被打断了的几何笔记。这一古抄本是以17世纪30年代在西班牙购买它的阿伦德尔伯爵的名字命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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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列奥纳多真正的手稿合集，还有另一种合集——藏于梵蒂冈的《乌尔比纳斯古抄本》（Codex Urbinas ），这本手稿汇编了列奥纳多关于绘画的论著；他去世后，他的秘书和遗稿管理人弗朗切斯科·梅尔齐（Francesco Melzi）将之编纂起来。1651年，这本书的缩略版于巴黎出版，这版通常被称为《论绘画》（Trattato della Pittura ）。在《乌尔比纳斯古抄本》的结尾，梅尔齐罗列了列奥纳多的18本笔记，有“大本”（libri）和“小本”（libricini），他曾经把它们当作原始资料来用，其中10本现在已经失传了。列奥纳多另一本流落在外的遗珍是《惠更斯古抄本》（Huygens Codex ），目前藏于纽约，抄本里有列奥纳多丢失的人物素描的16世纪末时的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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