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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罗·万努奇也是工作室圈子中的一位画家，因为他是佩鲁贾人，所以人称“佩鲁吉诺”。15世纪40年代末，他出生于佩鲁贾附近。在来到佛罗伦萨前，他曾跟一位翁布里亚的老师——可能是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学习，所以他不是列奥纳多那样的初级学徒。在1472年的一份佛罗伦萨档案记录中，他被冠以“Mag”（老师）的头衔。同列奥纳多一样，他也迅速转去创作油画。佩鲁吉诺和列奥纳多的名字一同出现在画家拉斐尔的父亲乔瓦尼·德·桑蒂斯的一首押韵叙事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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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e giovin par d’etade e par d’am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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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nardo da Vinci e’l Perug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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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r della Pieve, ch’e un divin pit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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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大致是说列奥纳多和佩鲁吉诺是“两名少年，年龄相若，心心相印”。虽然二人中只有佩鲁吉诺是“非凡的画家”。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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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罗基奥工作室中另一位有名气的学生是年轻英俊的洛伦佐·迪·克雷迪，他是金匠的儿子。他出生于1457年左右，比列奥纳多年轻，也是工作室的初级学徒。他最早被接受的作品是位于皮斯托亚的《圣母子、施洗者圣约翰和圣多纳图斯》（Madonna and Child with St John the Baptist and St Donatus ），大约从1476年开始绘制。这幅祭坛画的附饰画之一是小幅的《天使报喜》，显然是基于列奥纳多对这一主题的描绘，很可能由两人合作完成。 54 1480年，克雷迪的寡妇母亲在她的纳税申报单中陈述，洛伦佐在工作室中每年挣12弗洛林，这大概是基本工资，如果有特别的项目还有特定的工作报酬。15世纪80年代初，韦罗基奥前往威尼斯后，克雷迪实际上成了工作室的负责人，韦罗基奥亲自点名他是工作室的继承者和管理者。 55 瓦萨里说，韦罗基奥“爱”洛伦佐胜于其他学生——可能暗示他们是同性恋人的关系，但我们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属实。许多人宣称列奥纳多有同性恋情结，而且是在韦罗基奥的工作室里“学来的”，这种说法是没有切实根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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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清楚列奥纳多和佩鲁吉诺、克雷迪的关系如何。他的手稿中没有提到这一点，也没有提到他的老师韦罗基奥。吹毛求疵地批评或高傲地保持缄默都让我们感到，列奥纳多对他学艺初期所接触和所师从的艺术家并没有很强的感激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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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学徒做好了绘画的准备，实际上这仅意味着，他们做好了绘制画面的一部分的准备。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工作室里，绘画由集体创作是约定俗成的。有些画虽是某一特定艺术家的作品，但实则他只画了作品的一部分，剩余部分是在他的监督下，由助手和学徒完成。有时候合同会限制作画人数，彼得罗·德拉·弗朗切斯科的一份合同规定，除了他本人，“其他画家不得执笔”。而菲利皮诺·利比不得不承诺，圣母百花大教堂斯特罗齐分堂中的壁画，必须“全部出自他之手，尤其是人物” 。 56 但总的来说，工作室的绘画并不完全由大师单独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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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罗基奥的《托比亚斯和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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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罗基奥工作室最迷人的作品之一是小型木版画《托比亚斯和天使》（Tobias and the Angel ），现藏于伦敦的英国国家美术馆，大概绘于1468年至1470年。托比亚斯（意大利文Tobiolo）的故事被记录在杜撰的《多比传》中：这个故事讲述一个男孩为了治疗双目失明的父亲开始了一段冒险，在他的旅途中，大天使拉斐尔一直守护着他。这个故事具有传奇或童话的特点，肯定家庭价值的温暖内涵，已经成为流行的绘画主题。韦罗基奥版本的《托比亚斯和天使》正是诞生于这一时期的几幅作品中的一幅。他的版本与波莱沃洛兄弟和弗朗切斯科·波蒂西尼的版本非常类似，他们都画入了故事中的鱼和狗。波莱沃洛兄弟的作品是油画，也是三幅中最早的作品。韦罗基奥沿用了它的构图， 57 他为两个角色注入了更多的能量和动感——风拂过他们的斗篷，托比亚斯腰带上的流苏巧妙地与远处的一棵小树融为一体。但韦罗基奥的天使翅膀画得不如波莱沃洛兄弟好，背景也很敷衍——韦罗基奥对风景没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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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史家大卫·A.布朗（David A. Brown）认为，正是绘制风景画的技术局限从侧面证明了这幅画是合作作品，“ 韦罗基奥描绘自然的方式不够专业，但与预期相反，伦敦画板上的动物，就像画中的人物一样，胜过波莱沃格兄弟笔下的动物”。 58 换句话说，这些动物看起来太过生动，以至于不像是韦罗基奥的手笔。灰白色的鱼鳞闪闪发光，虽是以传统蛋彩画技法完成，但巧妙地捕捉到光影与表面。还有在天使身旁跳跃的白色小狗，两幅画都画了同品种的狗——博洛尼亚小猎犬——但韦罗基奥画中的小狗生动、警觉、步履欢快。它柔顺的长毛随风飘扬，描绘得非常精细，以至于整只狗看起来像半透明的。在小狗的身体下方，还可以看到早先画好的风景的线条。这只小动物仿佛是悬在纸上的全息图，宛若从童话中蹦出来的小狗（彩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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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和鱼显然不是韦罗基奥的手笔，他粗犷的雕塑般的风格体现在两个主要人物身上。狗和鱼出自助手之手，而这个助手肯定是列奥纳多·达·芬奇。将这幅画中卷曲的狗毛与列奥纳多绘于15世纪70年代初的天使的卷发相比较，就会发现它们非常相似。列奥纳多可能还绘制了托比亚斯的卷发，因为画中的托比亚斯与列奥纳多《天使报喜》中的天使拥有同样凌乱的额发。透过显微镜观察，可以发现托比亚斯耳边的卷发是用左手绘制的。韦罗基奥其他作品中的布料皱褶或风景中，也可能有列奥纳多早年留下的笔触，但这些是最早可被识别出来的——小狗、鱼、瀑布般的卷发，它们都是用精致且细腻的笔触完成的，这种笔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臻于完善，但这似乎已经成为这名杰出学徒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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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1705655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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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盛 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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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9年2月7日，一场马上长矛比武（giostra）在佛罗伦萨举行，为庆祝时年20岁的洛伦佐·德·美第奇开始参与公共生活，也庆祝他即将与克拉丽斯·奥尔西尼成婚（她是来自罗马的新娘，在这个时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选择）。他骑马率领骑兵队伍穿过街道，从美第奇宫来到举办马上比武大赛的圣十字广场。他的装备——丝绸、天鹅绒、珍珠、刻有雕镂图案的盔甲，还有那不勒斯国王赠予的白色战马——的华丽是不言而喻的，但让我们来看看他头顶飘扬的旗帜，这是专门为这个场合设计的“白色塔夫绸旌旗”。诗人路易吉·浦尔契（Luigi Pulci）这样描述旗子的设计图案：“上方装饰着太阳，下方点缀着彩虹，一位女士站在中间的草堆里，身穿绣着金银色花朵的古风长袍”，画面背景“是一棵月桂树的树干，上面有几根枯萎的树枝，其间只有一根绿色的树枝”。 59 “月桂树”（lauro）一词是“洛伦佐”（Lorenzo）的双关语。他的父亲生病了，并在1469年底去世，洛伦佐是他们家族中强壮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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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佐的旌旗由安德烈亚·德尔·韦罗基奥设计，现在早已失传。这面旌旗难以被列入他的代表作，但它充分说明了，在这个部分算是君主继承权力的时刻，韦罗基奥工作室所具有的威望。我们可以肯定，洛伦佐的旌旗是当时花钱能买到的最好的。它还提醒我们，艺术家参与了佛罗伦萨市民生活的诸多方面——不仅是绘画、雕塑和建筑，还有马上长矛比武这种奢华盛会。佛罗伦萨每年会固定举行各种盛会，比如大斋节前数周的狂欢节、神圣的复活节游行，还有5月的五朔节庆典。五朔节将断断续续地持续到6月24日，这天是佛罗伦萨主保圣人施洗者圣约翰的纪念日。节日当天，领主广场会举办“猎狮”活动，圣十字广场举办足球比赛，也就是现在所说的calcio storico（古典足球）：一方27人，“多用拳头少用脚”。还有每年例行的赛马（the Palio），这比赛在城邦行政长官之间激烈展开。赛道穿过城市，从普拉多门到十字门，“母牛”敲响三次后比赛开始，获胜者的奖品与比赛同名，是一块镶着毛皮和金色流苏的深红色丝绸，可以避邪。当时著名的赛马手是戈斯坦佐·兰杜奇，他是记日作家卢卡的弟弟。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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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罗基奥为洛伦佐·德·美第奇创作的半身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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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家族深谙公开庆典抚慰人心的功能，洛伦佐执政期间，十分鼓励这类活动。“山峦派”可能会有人抱怨，他们认为美第奇家族举办这种大型庆典是为了分散人们的注意力，因为后者的自由正受到任人唯亲、操纵选票的侵蚀。如果说这里面有“面包和竞技”的政治因素的话，那么其中也包含着洛伦佐对庆典发自内心的喜爱。狂欢节正变得越来越复杂精致。装饰华丽的马车在火炬的照耀下游行，这是现代狂欢节彩车的鼻祖。传统上，它们代表不同的公会，不少狂欢节歌曲与职业有关，例如《裁缝之歌》《榨油工人之歌》等，但现在的狂欢节歌曲则倾向更优雅的古典或神话题材。这些节日“战车”越来越奢华精妙，成为胜者的政治隐喻，这些花车真的被称为“胜者”（trionfi），让人回想起罗马帝国的胜利庆典，只是当下成为彰显美第奇家族的权威与荣耀的工具。和以前一样，人们唱着淫秽下流的歌谣——只是现在的大人物想听的是《蜜饯小贩之歌》《阿里阿德涅和酒神巴克斯的胜利》这样的小调，这两首都由洛伦佐亲自创作，其他曲子则是他的文人好友阿尼奥洛·波利齐亚诺和路易吉·浦尔契创作；洛伦佐的传令官巴蒂斯塔·德尔·奥托奈奥也是创作这类歌曲的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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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家族举办的马上长矛比武和狂欢节的盛大场面是当时最受欢迎的表演，所有节庆道具都要派上用场，包括旌旗、条幅、戏服、面具、盔甲、马衣和胜利马车，它们产自韦罗基奥工作室或其他同类工作室。人们认为列奥纳多不是那种天生快乐外向、陶醉于狂欢节的混乱的人，但这些表演让他惊叹不已。我们肯定能在观看马上长矛比武的人群中找到他——他可能还制作了旌旗。他是马匹和马术的鉴赏专家，后来还将参与米兰的马上长矛比武。我猜我们也可以在复活节的周日，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外的人群中找到他，他正在观赏著名的纪念圣灵降临的烟花表演，表演中有一大车烟花由一队白牛从普拉多门拉来，一只人造鸽子顺着圣母百花大教堂和洗礼堂间拴好的金属丝线移动，最终点燃烟花。他可能记得这画面，因为在《大西洋古抄本》的一幅速写中，他描绘了一只在金属丝上的机械小鸟，标题为《喜剧之鸟》。早期传记作家们一致认为，列奥纳多创造了这种更为魔幻和更具戏剧效果的飞行器：“他使用了某种特殊材料造出了会飞的鸟。”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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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表演是另一种佛罗伦萨公开表演，相当于中古英格兰的神秘剧。这些表演是在宗教节日时在教堂和修道院举行的，由宗教团体中的年轻男孩表演。这些表演是大手笔，显然受到了美第奇和其他家族的资助。表演中有特效——巨大的转盘旋转着变换场景，绳线和滑轮让演员们在空中飞来飞去。据瓦萨里说，布鲁内莱斯基发明过许多奇妙装置，使这些特效成为可能。在圣菲利斯，每年3月25日（天使报喜节）都会举办一场“天使报喜”表演。天堂在屋顶桁架间，玛利亚的房子在正厅的舞台上，天使加百列被危险地吊在一朵木质云彩上，宣告圣母受孕。另一场颇受欢迎的宗教表演一般是在耶稣升天节当天，于卡尔米内修道院上演。这些表演上演了与画家描绘的相同的宗教场景，人群的分组、姿态和生动的场面注入了绘画更微妙的叙述惯例。一位来访主教曾指出二者的关联，在天使报喜表演结束后，他评价道：“加百列天使是一个美丽的年轻人，穿着雪白镶金的长袍，与我们在画中看到的来自天堂的天使一样。”当列奥纳多准备绘制他的版本的《天使报喜》时，这些他曾亲眼看过的场景是他必须处理的一部分。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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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对表演的热爱后来在米兰加深，但是这股热情是在美第奇家族统治下的佛罗伦萨马上长矛比武、游行和宗教表演中孕育的。他是一个站在队伍边缘、英俊却有点古怪的年轻人——全神贯注但保持警觉，观察的同时也在计算和思考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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