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658561
1705658562
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收藏的画谜局部。
1705658563
1705658564
这里有一种列奥纳多是知识分子宫廷小丑的感觉：这些是派对上的游戏、笔墨消遣。我们可以想象，当廷臣们绞尽脑汁猜答案时，这位神秘的谜语大师来回踱着步。画谜还产生了一种实用的副产品，因为人们喜欢拿图像文字作建筑装饰。根据米兰建筑师切萨雷·切萨里亚诺的说法，斯福尔扎城堡装饰着许多这种带寓意的图像文字，尽管人们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列奥纳多的朋友布拉曼特后来为梵蒂冈的贝尔维德庭院设计了一段纪念教宗尤利乌斯二世的铭文，用雕刻的图像文字拼出了“Julio Ⅱ Pont Maximo”。因此，对这位15世纪80年代中期有抱负的建筑师来说，列奥纳多在这里练习的画谜技巧也有实际用途。
1705658565
1705658566
不管实用与否，画谜中都有一丝精神病学家所谓的“自由联想”游戏的味道。他的思维在不同层次的意义之间徘徊，在图画与字母之间游荡，享受着奇妙的符号组合带来的兴奋感。他想出的一些短语能产生一定的心理刺激——“我们已经摆脱了所有的耻辱”或“现在我彻底完蛋了［字面意思是‘油炸的’］”。而心理学家们可能会对我之前提到的那幅潦草的小自画像稍微有些兴趣，恰如《圣杰罗姆》中的狮子：火中的狮子是Leone加ardere，也就是列奥纳多（Leonardo）。作为指向自身的双关或图像文字，它似乎令人沮丧：狮子是公认的高贵且强大，却被吞噬和毁灭。我们似乎又一次置身于牛津大学收藏的讽喻画的那种不安氛围中。即使是在这里，在这些宫廷猜谜游戏中，我们也发现文字打开了列奥纳多内心生活的裂缝。
1705658567
1705658568
1705658569
1705658570
同样是为宫廷娱乐而设计的还有列奥纳多令人费解的“预言”，我前文已经引用过一些，其中一则预言添加了相当于舞台指导的内容：“以狂热或疯狂的方式说出来，仿佛来自大脑中的疯狂。” 55 换句话说，它们要在一种模拟说神谕时的狂热的状态下说出来。索罗阿斯特罗很明显是这种表演的人选，他的绰号之一就是预言家（Indovino）；这个词有一种神秘的故弄玄虚的意味（比较indovinello，“谜语”的意思），也符合这种娱乐性的预言。
1705658571
1705658572
这些预言的幽默之处在于其精巧的虎头蛇尾式的解释。大多数情况下，它们会在含义上出现小小的转折，与画谜的视觉双关相同：那些“走在树梢上”的人是穿着木底鞋的人，那些“踩着巨型野兽毛皮行走”的人是穿着牛皮鞋的人，而那些“借助星星跑得像最快的生物一样快”的人是使用星形马刺的人。“头离开时会变大，头放回去会缩小”的“身体”是枕头。那种“把舌头伸到别的动物的屁股中”的动物指的是屠夫把猪和小牛的舌头包在内脏里的习惯。 56 这些意思都得靠听众猜测。
1705658573
1705658574
但也有一种虚实并用的成分：预言往往是极具表现力的短文，在谜底揭晓后仍会在大脑中挥之不去。就像列奥纳多写给贝内代托·代的滑稽模仿的时事通讯一样，它们迷失在一幅灾难和暴力的图景中。这些预言也表达了一种大自然是被人类的贪婪所伤害和剥削的受害者的观点：
1705658575
1705658576
会有许多人剥掉妈妈的皮，把她的皮肤翻个底朝天。［耕地的人］
1705658577
1705658578
人们会狠狠打击赋予他们生命的东西。［打谷的人］
1705658579
1705658580
希律王的时代将会回来，那时无辜的孩子将被从他们的保姆身边带走，会带着重伤死于残忍之人手中。［孩子们］
1705658581
1705658582
在无情的打击下，许多年幼的孩子将从他们母亲的怀抱中被夺走，丢弃在地上，然后被撕成碎片。［核桃、橄榄等］ 57
1705658583
1705658584
这种同情生态环境的自然观也出现在了列奥纳多的寓言中，这些寓言可能也是为了在宫廷上朗诵而写的。据我们所知，幸存下来的30篇左右的寓言故事都是原创作品。 58 它们模仿了《伊索寓言》，但不是照搬。列奥纳多可能也知道阿尔贝蒂的文集《寓言集》（直到1568年才出版，但毫无疑问可以看到手稿）。这些寓言充满万物有灵的意味，认为风景是有生命的，不仅动物被赋予了发言权，树木、植物和石头也一样。他们成为有感情的生物，会感觉到痛，这种痛往往是人类造成的。一棵栗子树被想象为想要保护孩子的父母，她“甜蜜的孩子”——板栗——被从她身上撕扯下来。“不幸的柳树残废了、被砍了、被毁了”，丰收即是创伤。还有一则关于一棵核桃树的很短的寓言，近乎一首精辟的小散文诗：路边的核桃树向旅人展示了它丰硕的果实；每个人都用石头砸它。 59
1705658585
1705658586
1705658587
1705658588
列奥纳多喜欢笑话，他写下了许多笑话，这是一项不应被附予任何特别意义的传统活动：当时的摘录簿都写满了笑话。写下来的笑话必须被认为是口述笑话的苍白反映。人们可以想象列奥纳多在讲笑话时可能面无表情、假装严肃。瓦萨里热情地指出，与列奥纳多谈话令人愉快，这说明他可能是个言谈风趣的人。我认为他也有相反的形象，沉默寡言又冷漠孤僻，尽管如此，开玩笑和让人发笑——也使自己开怀大笑——是列奥纳多的生命的一部分。他最著名的画作在意大利被称为《乔康达》［La Gioconda ，“诙谐（或开玩笑）的女人”］，可能不是偶然。
1705658589
1705658590
列奥纳多的笑话质量参差不齐：有些笑话的双关语相当乏味，其中的一两则已经失去了笑点，落入了词语上的死胡同。有些笑话是嘲讽——特别是反教士的那些，有些很下流，是在我们会认为属于乔叟式的强健气质的意义上。讽刺和淫秽在薄伽丘和他的模仿者的故事中都有先例，更晚近的还出现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妙语录中，尤其是波吉奥·布拉乔利尼的，他的一些笑话非常粗俗。
1705658591
1705658592
笑话散布在列奥纳多的笔记本和手稿中。这里有几个：
1705658593
1705658594
有一个人试图借毕达哥拉斯的权威以证明他以前曾生活在这世上，而另一个人不接受他的观点。所以第一个人说：“我记得你是磨坊主，这表明我以前来过这里。”另一个人认为这是在嘲笑他，于是回答道：“你说得对，因为现在我记得你是帮我运面粉的驴子。”
1705658595
1705658596
1705658597
1705658598
有人问一位画家，为什么他能把已经死了的人画得那么漂亮，却生出这么丑的孩子。画家回答，因为他白天画画，晚上造娃。
1705658599
1705658600
1705658601
1705658602
有个女人在洗衣服，她的双脚被冻红了。路过她身旁的一位神父很震惊，问她这红从何而来，女人马上回答说是脚下的火将她烧成这样的。然后神父抓住了他身上使他更像神父而不是修女的那一部分，走近她，并非常礼貌地问她是否愿意好心帮他点燃他的蜡烛。
1705658603
1705658604
彼特拉克如此疯狂地爱上月桂叶，那是因为它们与香肠和画眉鸟搭配在一起后非常好吃。 60
1705658605
1705658606
最后这则笑话利用了月桂（lauro）和劳拉（Laura）的双关，因为彼特拉克的这首情诗是写给劳拉的。
1705658607
1705658608
1705658609
1705658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