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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很难想象比众门徒听到真理之声道出“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卖我了”时的表情更为专注的样子了。通过他们的行为和姿态,他们似乎在相互交谈,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又和另一个人,他们都充满着强烈的好奇心。我们的列奥纳多用他的一双巧手创造了这一切,相当可敬。 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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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乔利的描述很有趣,因为他那时与列奥纳多关系很亲近,因此这段评论可能也反映了列奥纳多自己关于“专注”和“好奇”的陈述——这二者使得对基督的关注以及使徒之间的互动感变得异常激烈。这幅画就达到了这样的效果:人物不是排成一列,而是相互交错,“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又和另一个人”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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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犹大,他是这幅画中的反派。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收藏的一幅准备性侧面速写,画的是一个与其说邪恶不如说丑陋的男人,几乎是一个丑八怪,但他带着一丝懊悔和自我厌恶,使这幅侧脸画带着悲剧色彩,或实际上是基督的宽恕。(最近的修复工作使《最后的晚餐》恢复了每个人面部的微妙细节,这些细节原本在后来的修饰中丢失了;犹大就是一个例子,他的脸现在比修复前更加接近准备性侧面速写的样子。)即使他的手原本已伸向要浸入盘子里的面包,但在听到基督的话后,又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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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列奥纳多《最后的晚餐》中犹大的脸,瓦萨里曾说过一段著名的逸事:感恩修道院的院长总是不断催促列奥纳多“快点完成作品”,并向公爵抱怨这位艺术家总是拖延时间。列奥纳多回应卢多维科说,他还在寻找一位长得极为邪恶狠毒的人作为犹大的原型,但如果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完全可以用那位不机灵、缺乏耐心的院长”当模特。这番话逗得公爵大笑不止,而“那位不幸的院长一脸困惑,担心在他花园中干活的工人去了”。这是瓦萨里众多能被证明具有一定的真实性的趣闻中的一条,或至少当时有人目睹了这一幕。这则故事是从1554年出版的詹巴蒂斯塔·吉拉尔迪·钦提奥的《关于小说创作的演讲》中抄来的,而钦提奥则是从他的父亲克里斯托福罗·吉拉尔迪那里听来的,后者是费拉拉的外交大使,在米兰时与列奥纳多有私交。吉拉尔迪版的故事声称记录了列奥纳多自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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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要画犹大的头部,你们都知道,他就是那个大叛徒,因此他的脸应该表现出他所有的邪恶……因此,一年来,我每天早晚都去博尔盖托,所有卑微又卑贱的人都住在那里,他们大多数人邪恶堕落,我希望在那里可以找到一张符合这个邪恶角色的脸。直到如今我都没能找到……如果我最后找不到合适的,就不得不用这位神父、修道院院长的脸了。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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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我们现在都离列奥纳多的真实记录不远了。这就是认识他的克里斯托福罗·吉拉尔迪记忆中或想象中的列奥纳多说的话:“因此,一年来,我每天早晚都去博尔盖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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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晚餐》的绘制始于在修道院食堂的墙上均匀地涂抹上一层灰泥,这构成了壁画的底层结构。 95 中间部分的灰泥层——也就是画面展示主要情节的地方——比较粗糙,为其上的涂料层提供了更好的黏着力:我们可以看到,两个部分之间的连接处有一条模糊的水平线,靠近用透视法描绘的天花板的中间位置。人们在最近一次修复工作中发现,勾勒《最后的晚餐》轮廓的画稿是直接在灰泥上完成的——“极简的红线,徒手画成,笔触流畅……为他的构图界定了图块”。完成这一步后,再涂上石膏底料:现代分析显示,这层石膏底料是“一种微颗粒混合物,100微米至200微米厚,由蛋白质黏合剂将碳酸钙与镁黏合而成”,在这之上是一层薄薄的铅白。在这个阶段,列奥纳多在表面留下一些切口,主要是为了确定建筑背景的形式和视角,他还在画区的中心打了一个小洞,作为整幅画的灭点,这体现了他对精确性的可怕的追求。这个洞可以在放大的照片中看到,就在基督的右太阳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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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准备工作提醒着我们,这是一项工作室成员的集体作业(班代洛在记述中遗漏了这一点,使人误认为它是由这位艺术家单独创作的)。据说米开朗琪罗独自创作了西斯廷教堂壁画,列奥纳多不是这样工作的,他有一个助手团队:可能包括马可·德奥焦诺,他绘制了《最后的晚餐》最早一批临摹本之一;萨莱,当时大概16岁了,作为列奥纳多的仆人工作;托马索·马西尼,有文献显示他后来参与绘制了一幅大型壁画(佛罗伦萨的《安吉亚里战役》壁画)。除了这些他信任的助手,他可能还新收了学徒和助手,他们的名字能在《大西洋古抄本》的两页笔记中找到: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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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蒂提9月8日到,每月4杜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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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内代托10月17日到,每月4杜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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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年份不是1496年就是1497年。4杜卡特是列奥纳多对他们的食宿征收的费用,他们则作为他的助手赚钱。因此,到年底时,贝内代托已经赚了近39里拉——略低于10杜卡特——这大约相当于他在这10周内欠下的的食宿费用。贝内代托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一页未标明日期的笔记上,页边的空白处被裁掉了一部分,上面记录了大概同一时间在工作室工作的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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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o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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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berdo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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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马里亚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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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内代托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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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彼得罗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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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莱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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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托洛梅奥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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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拉尔多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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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名字可能是“弗朗科”(Franco),大概是指弗朗切斯科·加利,人称“那不勒斯人”;第五个名字可能是指詹彼得里诺·里佐利;而倒数第二个名字可能是巴尔托洛梅奥·苏阿尔迪,人称“小布拉曼特”,他支付的是较低的3杜卡特的食宿费,是列奥纳多的朋友布拉曼特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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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本身可能是从所描绘的场景上方的3个半月形纹章开始画起的;只是现在这部分已经严重损毁,但仍可看到铭文和盾徽,以及一个用水果和青草编制的美丽花环。中央场景可能是从左侧画起的。我们在此进入了马泰奥·班代洛所描述的时期,充满了紧张的工作和双臂交叉的沉思。班代洛的说法得到了现代技术数据的支持:“列奥纳多有时会停下来反思,并专注于精修重要细节,使他的作画进度十分缓慢……每个人物和桌子上的每个物品的轮廓都表现出或大或小的修改痕迹,修改之处会渗入相邻的颜色,证明列奥纳多为自己留有很大的自由度,使他不止一次地做出修改。” 97 壁画修复师发现,基督手指的姿态有过变更,在最初版本上,手指要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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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6年夏,在列奥纳多绘制《最后的晚餐》的同时,他也在装饰一些斯福尔扎城堡内的房间,很可能是比娅特丽斯公爵夫人的房间。这就是他在我之前引用的那封被他撕碎的信中提到的工作:“记得装饰房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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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6年6月8日发生了一件事,使列奥纳多罕见地失去了冷静。公爵的一位秘书记录了这件事,他写道:“装饰房间的那位画家闹出今天的丑闻,并因此离开了。” 98 这种紧张关系或许与写给公爵的另一封不完整的信件草稿有关,列奥纳多在其中抱怨了自己资金紧张:“您本应该发现我很需要钱,这使我感到非常困扰,而且……我必须要谋生,这迫使我不得不中断工作,去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而不是跟进大人您交给我的工作。” 99 这项重要的工作必然指的是《最后的晚餐》,而让他分心的“不太重要”的事情,可能指的是装饰公爵夫人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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