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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传记作家，我的工作往往是怀疑而不是浪漫幻想，但我不难接受列奥纳多在57岁左右和一名年轻貌美的妓女有染的画面。她有着平静的容貌和曲线优美的身体，这使她成为《丽达与天鹅》的模特，她可能也是“裸体乔康达”失传的原作的模特。列奥纳多的性生活可能翻开了全新的篇章，或者说他的同性恋取向不应被理解得过于教条。列奥纳多跟许多女人建立过关系。他的大部分画作都是关于女性的，这些画都保留着某种身体亲近的快感，某种一起分享时光的氛围，渗入到它们的创作过程之中。他和许多女性之间的关系，包括吉内薇拉·德·班琪、切奇利娅·加莱拉尼、丽莎·德尔·乔康达，以及那些为他的圣母像当模特的不知名字的女孩和女人，都体现在他的作品中。无论他的习惯和偏好是什么，这位努力汲取各种知识的“经验的学徒”似乎不太可能否认，在他的生命中至少有一次通过性爱了解女人。这的确是博西提到克雷莫纳时的想法，对于列奥纳多提到她这件事，我们差不多也是同样的看法：她把那些异性性爱的“欢愉”教给他，没有这种“欢愉”，他对生命的理解就是不完整的；迟暮之年意外遭遇的一见钟情，使他从“人性的弱点”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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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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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页解剖学图纸上，列奥纳多写道：“1510年的这个春天，我希望能完成所有的解剖。” 97 这可能是在帕维亚写的，列奥纳多在那里待了几个月，参加马尔坎托尼奥·德拉·托雷的解剖学讲座，后者是这个领域的后起之秀。瓦萨里将他们的关系描述成互惠互利的伙伴关系：“他们帮助对方，也受到对方的帮助。”在一则关于《水之书》（‘libro dell’aque’）的笔记中，列奥纳多称德拉·托雷为“马尔坎托尼奥先生”。 98 这本《水之书》可能是关于尿液诊断的，当时的很多医生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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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坎托尼奥·德拉·托雷当时将近30岁，是维罗纳人。他的父亲吉罗拉莫是帕多瓦的一位著名的教授，马尔坎托尼奥在那里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1509年，他移居帕维亚，可能正是那年年底，列奥纳多也来到这里；在一所古老的著名大学里，列奥纳多与他一起研究，或跟随他学习。帕维亚是一座充满美好回忆的城市——1490年列奥纳多曾和弗朗切斯科·迪·乔治·马尔蒂尼（卒于1502年）在那里共度了一些日子，他们测量了大教堂，欣赏著名的跃马雕塑《太阳王》，并观看工人们沿着流经城市的提契诺河重修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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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想象，马尔坎托尼奥让列奥纳多坐在解剖室里的贵宾席上。当他让助手们把尸体切开，然后对学生讲解身体的不同部位时，列奥纳多迅速画下素描。德拉·托雷的学生中有年轻的保罗·焦维奥，他对列奥纳多解剖学作品的评价可能是基于第一手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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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医学院解剖罪犯尸体这非人的和令人作呕的工作中，以便能够根据自然规律画出弯曲和伸展的各种关节和肌肉。他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画了精美的科学素描，甚至展示了最细小的血管和骨头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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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在医学院”做的解剖可能特指列奥纳多在帕维亚参与的那些。1508年，列奥纳多说他已经解剖了“十多具”人类尸体；9年后，和枢机主教阿拉贡的路易吉谈话时，他又将尸体数量增加到30多具。根据列奥纳多自己的估算，1508年至1517年间他进行了大约20次解剖：其中一些应该是在帕维亚的“医学院”进行的，而另一些是在罗马完成的，他在那里谈到了他“在医院”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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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托雷的大部分著作都已失传，但有一部作品得以幸存，这部作品猛烈抨击了“缩写者”（abbreviatori）——只是简单地以可理解的形式重述了以前的知识的人。他特别厌恶一位名叫蒙迪努斯的作者。 1478年，蒙迪努斯撰写的《解剖学》（Anatomia ）在帕维亚出版，列奥纳多也引用过几次。 99 德拉·托雷曾主张回归到盖伦的原著，而蒙迪努斯只是转述了一下盖伦的作品。这可能与列奥纳多本人对这类“缩写者”的抨击有关。在一页写了密密麻麻的关于心脏活动的笔记的稿纸边缘，有一则笔记写道：“应该发表一次演说，谴责那些阻碍解剖学发展的学者及其缩写者。” 这页纸的背面还写着另一条笔记：“那些缩写这类作品的人，不应被称为缩写者，而是抹杀者。” 这篇充满威胁的“演说”可能就是另一页解剖学图纸上激烈的长篇大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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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作的缩写者不仅侮辱了知识，也侮辱了热爱，他们认为表达对某种事物的热爱等于知识的产物……诚然，愚蠢之母——不耐烦——推崇简洁明了，仿佛我们不能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完全了解一门学科，比如人体。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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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页纸上还画着两幅素描，描绘了一颗像水果一样被切开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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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头脑简单的缩写者是对列奥纳多的侮辱，因为他自己呕心沥血整理笔记和图纸，就是为了制作一部适合出版的解剖学杰作，并为人们首次提供对人体工作原理的详细视觉描述。这是列奥纳多的伟大创新：不仅在缺乏足够的语言工具的情况下描述了解剖学，就如同中世纪关于这一主题的文本一样，而且通过清晰的视觉细节展示了解剖学，杜绝了他认为语言总是倾向于造成的抽象、隐喻和表意不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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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作家！你能找到什么词像这幅素描一样如此完美地描述［心脏的］构造？由于缺乏真正的知识，你会描述得很混乱，几乎说不清事物的真实形态……我的建议是，除非你是在对盲人说话，否则不要用语言来烦扰你自己。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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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发展了多重呈现的技巧，从全景图到透视图、从横截面到封闭形状的精确渐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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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形态的真正知识要通过不同角度的观察才能获得。因此，为了表现人类肢体的真实形态……我将按照上述准则进行观察，为每段肢体的4个面绘制4幅示意图。而骨骼我会画5幅，把它们对半切开，各自画出它们凹陷的部分，一半充满了骨髓，另一半充满海绵体或是空的，或是实心的。 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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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从多角度——有时多达8个不同的角度——进行的观察建立了一套序列，几乎可称之为电影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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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非人的和令人作呕的”解剖工作中，需要锯骨头和翻肠子；切开皮肤时，脂肪受到压力会喷涌而出。我们发现列奥纳多已经和他年轻时打扮讲究、一身玫瑰水香气的艺术家形象相去甚远了。解剖学素描是列奥纳多最严苛的经验主义的产物。关于这些成果，爱德华·露西—史密斯写道：“他把自己的技巧用来服务于真理，而不是某种美的理念……从这个意义上讲，解剖学素描一点也不美，但却表明，人体之美必须为某种只有通过屠宰才能获得的真理牺牲。”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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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列奥纳多从未完全放弃他对类比的迷恋：解剖结构和几何形状之间的类比（从他试图将心脏的三尖瓣和半圆形的 “月牙”联系起来的草稿中可以看出）以及作为有机体的人类和植物的对比（比如在素描中，人类气管的草图旁画了一棵萌发中的豆苗）。 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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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和马尔坎托尼奥·德拉·托雷的紧密合作因1511年马尔坎托尼奥的去世戛然而止。他死在加尔达湖畔，年仅29岁，死因是那一年他家乡维罗纳地区发生的毁灭性瘟疫，他可能是在照料病人时被感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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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在梅尔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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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坎托尼奥·德拉·托雷于1511年逝世，这是知识界的损失，也是个人的损失。但马尔坎托尼奥不是唯一离开列奥纳多的人。1511年3月10日，不满40岁的夏尔·德安布瓦兹辞世，随他一起离去的，还有列奥纳多的一些资金保障。夏尔一直是他的私人赞助人，尽管继任的优雅年轻的骑士加斯东·德·富瓦总督对列奥纳多青睐有加，但他不是米西纳斯——文艺事业的慷慨赞助人。列奥纳多仍然领着国王金库支付的津贴：1511年，他收到400里拉，和前一年一样，但他不会再得到德安布瓦兹的其他慷慨捐助的支持了。 105 他还领着来自运河的收入，即法王1507年赠予的“12盎司水”。我们不清楚他的工作室有什么画作问世：可能有《丽达与天鹅》和《圣母子与圣安妮》的一些临摹品或其他版本，或许还有一些为法国廷臣绘制的装饰用的圣母像。特里武尔齐奥墓碑的设计继续占据着他的笔记本，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收到了合同或付款。他在葡萄园的房子来了一名新租客，不过这次是萨莱负责安排的，而他的钱包只为他自己打开。点点滴滴说明，一段无忧无虑的时期已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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