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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封信带去给卡夫卡博士看，他用指尖把这封信远远地拎到最边远的桌角上，好像在处理最危险的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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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他说道：“咒骂是种可怕的东西。我觉得这封信就像一团冒着浓烟的大火，熏着我的眼睛，让我呼吸不畅。每一个脏字都在摧毁语言这一人类最伟大的发明。骂人者是在侮辱灵魂。这是一种对仁慈的谋杀。不过，无法正确权衡如何正确用词的人也会犯下这类谋杀。因为说话意味着斟酌与区分。词语是生与死之间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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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觉得我要不要找个律师给他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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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使劲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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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何必呢？他本来就不会把这种警告放在心上——就算他真的会，您也别这么做。他信中的蠢牛迟早会用角将他逼到绝境。人逃不过自己放到世上的妖魔。恶意总会回到它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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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卡夫卡在办公室里研究雷克拉姆出版社的书目，我的出现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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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让我沉醉，”卡夫卡说，“书籍是一种麻醉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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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公文包，给他看看包里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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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是吸食大麻的人，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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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惊道：“这些可全都是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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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倾倒在他的桌子上。卡夫卡一本接一本地翻阅，时不时读上两句，然后又把书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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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书都翻过一遍后，卡夫卡问我：“这些书您全都要读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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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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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抿了抿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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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花在这些白日蜉蝣上的时间太多了。这些现代书籍中的大多数不过是当今世界的浮光掠影，它们转瞬即逝。您应该多读一些老书。比如经典作品，歌德的。古老的作品将它最内在的价值展露在外——永久性，而新鲜事物就等同于瞬时性。它今天看上去很美，明天看起来就很可笑。这就是文学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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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创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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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改变生活。有时甚至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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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敲门。我父亲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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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儿子又在打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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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微笑道：“没有的事！我们在谈论魔鬼和妖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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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起来，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卡夫卡相当不体贴：只要我自己时间方便，我经常不事先通知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尽管如此，他每次都以友善的微笑与伸出的右手迎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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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也老是问：“我不会打扰您吧？”可卡夫卡通常都只是摇摇头或不经意地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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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次，他向我解释道：“把意料之外的来访视作打扰是种无法掩饰的软弱，是对未知的逃避。一个人躲在所谓的私人空间中，是因为他缺乏应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人在自我限制中远离了奇迹。这是撤退。所谓此在，首先是与事物共同存在，这是种对话。人们无法回避。您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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