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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和个体没什么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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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物质的性质是由原子中的电子数决定的。群体的水准取决于个体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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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卡夫卡博士的办公室时,他正在整理他的办公桌。办公桌右侧狭窄之处堆放着小山一般高的书籍、报刊与公文,旁边放着一张供可能来访的客人就座的椅子。卡夫卡博士隔着书山向我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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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我的纸牢里问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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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打扰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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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没有。您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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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访客椅上坐下,说道:“这可是个真正的文书森林。您都消失在这片森林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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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卡夫卡短促地笑了一阵,接着他说:“这才好呢。写下的文字照亮了这个世界,却让书写者消失在黑暗中。不说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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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出中间的大抽屉,拉开两侧的抽屉,开始把成堆的书与报刊塞进办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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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帮助他。可当我把其中一个文件夹递给他时,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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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忙了!要是我们极其偶然地让事物变得井井有条,或许会招致不幸。我大概立刻就会倒大霉。我可能会因此失去对每一个职员的良心来说都格外重要的借口:我无法完成指派给我的工作任务,不是因为缺乏办公意识,而只是因为办公桌脏乱无序。这会是个可怕的发现,我必须得避免它发生。因此,我一定要注意保持办公桌的杂乱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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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猛地将中间的大抽屉推入办公桌,用漫画人物般的阴谋论语调低沉地说:“我抱怨办公室及我周围环境中的无序,只是为了掩盖我自身存在的不安定,躲避周遭惩罚性的好奇目光。在现实中,我其实只靠这样的无序方才成活,方才骗得最后一丁点的个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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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卡夫卡从办公室回家。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寒冷秋日。卡夫卡在楼梯上对我说,这种天气他在大街上估计是不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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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回答,“我们会理解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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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我们刚迈出工人意外保险机构的大门,卡夫卡弯下腰,摇摇晃晃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巨大的罗马十字,弄得我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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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看着我惊讶的神情,笑了,他走回楼里告诉我:“我刚刚在说捷克语——该死的大冬天 [40]!我弯下身子,代表程度之大能将我压倒,颤抖是表达寒冷的古老方式,而画的十字等于是圣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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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原因,我不太喜欢他这种开朗,所以我说:“画十字并不能代表圣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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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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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满怀信仰,不论什么标志,哪怕最微小的动作也是神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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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我与在布吕克斯附近的上格奥尔根塔尔担任铁路职工的哥哥汉斯在埃尔茨山脉游历了一番。我向卡夫卡讲述了山区网织品及玩具工人的穷困潦倒。最后我总结道:“贸易与工业,医疗与食品供应,要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无法正常运作。我们生活在一个被摧毁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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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不同意我的说法。他朝里抿了抿嘴唇,并用牙齿摩挲了几秒钟他的下唇,然后特别确定地说:“不是这样的。如果一切都已毁坏,我们也就抵达了全新发展可能性的起点,可我们并没有走到那一步。把我们引领至此的道路已经消失。因此,迄今为止的一切共同前景也随之消亡。我们还将经历一场绝望的崩溃。您往窗外瞥一眼就能见到世界。人们要跑去哪儿?他们想干什么?我们已经不再熟悉事物联结之中的超人类意义。尽管世事烦嚣,每个人却都沉默而孤立。对世界与自我的评价交织在一起,却无法再正确地发挥作用。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被摧毁的世界里,而是生活在一个被扰乱的世界里。一切都像是易碎帆船上的索具那样,发出叮当或是吱嘎的声响。您与您哥哥看到的潦倒,只是一种更深沉的痛苦的表面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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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博士凝视着我的眼睛,仿佛担心地问道:“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有没有把您弄糊涂?”所以,我赶紧至少以一个问题作为答复:“您是不是在说社会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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