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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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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转过头来看着我，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数过。如果我知道确切的数字，我可能每爬一级都会因害怕而倒吸一口凉气。”他微笑道，“不妨用面对自己的方式面对困厄，一分钟一分钟将它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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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严肃地望着我。一两分钟后，他移开了视线，说：“消灭邪恶的美梦不过是因失去信仰而滋生的栩栩如生的绝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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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T. G. 马萨里克领导的捷克斯洛伐克第一共和国于1920年4月举行了第一次议会及参议院普选后，各大参选党派发起了一场如此猛烈的宣传攻势，浩大的声势令人无法视而不见。选举也成了我们讨论的话题，因为卡夫卡多年的朋友马克斯·布罗德是捷克犹太复国党的参选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引发了一场轰动，因为迄今为止，人们大概都认为布罗德是批评家、小说家与文化哲学家，而不是真正从政的政治家。因此，人们对他在犹太复国主义杂志《自卫》上发表的文章兴趣大增。不过，我父亲认为布罗德的政党很难在某个选区赢得必要的选票。在一定意义上，卡夫卡博士也认同这个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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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布罗德与他的政客朋友们相信，犹太复国党一定能在斯洛伐克东部的艾派尔耶什赢得必要的票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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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这么觉得吗，博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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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并不！布罗德认为，那儿已经具备了犹太复国主义取胜的条件，其依据是，战后的艾派尔耶什成立的捷克斯洛伐克苏维埃政府有如昙花一现，只持续了几天。该政府之所以垮台，主要是因为得不到定居在艾派尔耶什的犹太人的支持。马克斯由此推断，犹太复国主义有发展的可能。可这是非常错误的。艾派尔耶什的犹太人与世界上任何地方的犹太人一样，不过是各大党派的附庸。他们没有现代的民族意识，只有古老的氏族意识。他们的犹太性是向内的。从外在看，他们对执政的合法政权极为适应。这就是艾派尔耶什的犹太人不支持仓促拼凑起来的苏维埃政府的原因。这种被动并非源自犹太民族主义，而是源自犹太人依附于强者的需求。我试着让马克斯·布罗德明白这一点，可他却不理解我。他不明白，他借犹太复国主义所表达的民族主义只是一种防卫。就连布拉格那份犹太复国主义的杂志名字都叫《自卫》。犹太民族主义是将于霜寒之夜穿过沙漠的商队聚集在一起的外部强制力量。这支商队不打算征服，只想拥有一个被篱笆围起的坚实家园，这将为商队中的男男女女提供自由发挥自身存在的可能性。犹太人对家园的渴望不是一种咄咄逼人、愤怒地夺取他人居所的民族主义，从基本上说，它无论在世界中，还是在其核心内都无家可归。因为这种民族主义，再从基本上说，也没有使世界不再荒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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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在说德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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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沉默不语，用手捂着嘴咳了几声，然后疲惫地说：“我指的是所有掠夺成性的人类族群。劫掠世界无法扩大他们的势力范围，却只能限制他们的人性。与之相较，犹太复国主义只是对个人法则的克难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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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贝格斯坦区的一栋大角楼里寻找犹太工人协会“锡安工人 [42]”的聚会场所。我在阴暗的院子里碰到一群人，于是我便向他们打听情况，可我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反而被扇了好几下耳光，我不得不立刻逃走。当我喊来警察的时候，院子里自然已是空无一人。警察心情恶劣地问我：“您找这些犹太人干什么？您又不是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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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摇头：“不，我不是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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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看，”这位执法者得意扬扬地说，“果然如此！您找这些地痞无赖做什么？只挨了几下耳光，值得您好好庆幸一番的。回家吧，正派的人不和犹太人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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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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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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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犹主义会随着犹太复国主义增长，”他说，“犹太人的自省被认为是对环境的否认。这就导致了自卑感的产生，而爆发的仇恨很容易消除这种自卑感。当然，从长远看，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可这就是人类所有过错的根源：他总是选择具有诱惑力的、显而易见的无价值之物，而非看似难以获得的道德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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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人只能这么做。”我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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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用力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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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人可以有其他做法。原罪证实了人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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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东欧犹太故事集 [43]的时候，弗朗茨·卡夫卡说：“佩雷茨、阿什和其他东欧的犹太作家其实都只写民间故事。这是正确的。犹太精神不仅只是信仰的问题，更主要是一个由信仰决定的群体的生活实践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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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利奥·雷德勒（Leo Lederer）送我一本带配图的米开朗琪罗专题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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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书带给弗朗茨·卡夫卡看，他盯着摩西坐像的图片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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