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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困惑地盯着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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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卡夫卡问道:“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是不是?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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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窘迫地答道:“我觉得很奇怪,博士先生,您是与疾病打交道最频繁的人,却又用——要我说的话——那么友好的方式谈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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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也不奇怪!”卡夫卡猛地挥了挥手道,“这很自然。我是个骄傲自大的人。我不愿充分感受存在的重量。我的双亲相当富裕,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我相信生命就是一种很自然的东西。所以,疾病一次又一次地向我昭示了我的脆弱,并借此充分展示了存在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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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疾病其实也是一种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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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疾病赐予我们考验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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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向我讲述他的德国与法国之行时,他提到了马克斯·布罗德:“这几次旅行增进了我们的友谊,这再自然不过。陌生的环境让我们的亲近与相似变得更清晰、更鲜明。我想,这就是一个犹太人自嘲笑话的来历。看对方,我们比别人看得更清楚,因为我们在一起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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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沿着码头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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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他询问“Diaspora”一词的含义。卡夫卡说,那是希腊语,意思是犹太民族散居各地。希伯来语中相应的词语叫“Gal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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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犹太民族的散居就像四散的种子,就好像种子吸收周围的养料,储存在自己体内,并引领自己向更高处生长那样,犹太精神的宿命也是如此,犹太人吸收人性中的力量,加以提纯,并将它升华。摩西的故事仍在上演。亚比兰与大坍用‘我们不上去!’的高呼反抗摩西,而世界在用反犹主义的呐喊反抗摩西。为了不上升到人性的层次,人们坠入动物学、种族学的幽暗深渊。他们打犹太人,将人殴打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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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与德国人有许多共同点,”提起卡雷尔·克拉马赫(Karel Kramá) [44]博士的时候,卡夫卡说,“他们都雄心勃勃,勤恳能干,都彻底被其他人厌恶。犹太人与德国人都是被放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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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们都是因为这些特点才被人厌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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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卡夫卡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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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原因要深刻得多,说到底还是与宗教有关。对犹太人来说,这点一目了然。至于德国人,我们看得或许还没那么清楚,因为他们的神庙还没有被摧毁。不过这迟早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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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惊讶地问道,“德国人也不是神权统治下的民族,他们的神庙里并没有属于国民的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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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卡夫卡说,“德国人有神,这个神能让钢铁生长。他们的神庙是普鲁士的总参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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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笑了,弗朗茨·卡夫卡却称他这个说法是相当严肃的,只是因为我笑,他才跟着笑了。他的笑声是受了我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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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同卡夫卡博士从工人意外保险机构回家。但这次我们没有穿过策尔特纳街,而是沿着护城河。我们谈到了一位以奇幻故事及小说见长的奥地利成功作家的新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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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拥有不可思议的发明天赋。”我赞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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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卡夫卡只是微微撇了撇嘴唇,道:“发明比寻找容易。以独具一格的、尽可能广泛的多样性描绘现实或许是最困难的事情。各种日常的面孔从每个人身边经过,像一支神秘的昆虫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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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奥布斯特街与布鲁克尔街的拐角处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望着位于文策尔广场下方热闹非凡的枢纽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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