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5668098
1705668099
我一边将画指给卡夫卡博士看，一边总结道：“教堂的名字就源自这个奇迹传说。”
1705668100
1705668101
对此，卡夫卡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读过后来编年史作者提供的资料。据他们记载，这座教堂应该是15世纪极端胡斯派 [45]派众的一个重要据点。”
1705668102
1705668103
我们继续走。
1705668104
1705668105
卡夫卡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笑意，可紧接着，他的嘴角紧紧地缩了起来，道：“奇迹与暴力只是不虔诚的两极。为了一条永不到来的指路谕令，我们在被动的期待中耗尽了光阴，也正是由于这种紧张无比的期待，我们才将福音拒之门外。也有人急不可耐地抛开所有的期待，将一生都浸淫于火与血的犯罪狂欢。两者都是错误的。”
1705668106
1705668107
我问：“那什么是正确的？”
1705668108
1705668109
“像这样，”卡夫卡不假思索地指着一位跪在靠近出口处侧祭坛前的老妇道，“祈祷。”
1705668110
1705668111
他挽住我的胳膊，轻轻地把我推到教堂门口。
1705668112
1705668113
走到前院，他说：“祈祷、艺术与科研，不过是从同一火源升起的三种烈焰。人类想超越瞬间被赋予的个人意志可能性，想越过个人小我的界限。艺术与祈祷只是向黑暗伸出的手。人为了馈赠自我而乞求。”
1705668114
1705668115
“那科学呢？”
1705668116
1705668117
“与祈祷一样，是一只乞求的手。为了把存在嵌入小我的摇篮，人将自己投入消逝与形成之间的黑暗弧光，这就是科学、艺术与祈祷所行之事。因此，沉浸于自身并非陷入无意识，只是将黑暗的感知提升到明亮的意识表层。”
1705668118
1705668119
＊
1705668120
1705668121
我们——卡夫卡博士、我父亲与我——站在工人意外保险机构的窗前。某个协会的成员穿着五彩缤纷的民族服饰，举着旗帜，吹奏着乐器在街上列队经过。
1705668122
1705668123
我说：“这些人怎么还穿着封建农奴的旧制服？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1705668124
1705668125
“如你所见，它并没有消亡，”我父亲说，“这是个古老的民俗传统。”
1705668126
1705668127
卡夫卡微笑道：“这完全是偶像崇拜。”
1705668128
1705668129
“您是指民族主义？”我问。
1705668130
1705668131
“没错，”卡夫点头道，“这也是宗教的替代品。从这儿列队经过的每一个人都背着一具偶像。从外表来看，它极小、极轻便。这个偶像是人们在畅饮啤酒的晚上用恐惧与虚荣心拼凑出来的。尽管如此，我们所有人都会被这些傀儡纠缠，因为没有比这些用啤酒、唾液与报纸拼成的肮脏山妖更贪婪的偶像了。”
1705668132
1705668133
＊
1705668134
1705668135
弗朗茨·卡夫卡告诉我，布拉格的犹太诗人奥斯卡·鲍姆小时候在德国小学读书。总有德国学生与捷克学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打架。在这样一次斗殴中，奥斯卡·鲍姆被一根木质羽毛掸打中眼睛，因视网膜脱落而双目失明。
1705668136
1705668137
“犹太人奥斯卡·鲍姆以德国人的身份丧失了视力。可他从来都不是德国人，他的这一身份也从未被承认过。或许奥斯卡只是所谓布拉格德国犹太人的一个悲惨象征。”卡夫卡说。
1705668138
1705668139
＊
1705668140
1705668141
我们谈起捷克人与德国人的关系。我说，如果把捷克的历史译成德语出版，或许有利于两国之间的理解。
1705668142
1705668143
可卡夫卡沮丧地摆摆手，表示不同意。
1705668144
1705668145
“这没什么用，”他说，“谁会去读这书？只有捷克人和犹太人。德国人肯定不会读，因为他们不想认识、理解、阅读，他们只想占有与统治，理解只会对此造成障碍。若是不了解邻人，反而就能更好地压迫邻人，因为压迫者不会受到良心的煎熬。正因如此，没有人了解犹太人的历史。”
1705668146
1705668147
我反对道：“不是这样的。小学一年级就开始教授圣经故事了，这也是犹太民族历史的一部分。”
[
上一页 ]
[ :1.70566809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