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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不解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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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说道:“那时您说,艺术是一面镜子,它就像调错的时钟般先行一步。或许您写的东西在如今的盲人电影院中也只是一面未来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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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别说了。”卡夫卡痛苦地说道,一边用手捂住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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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忙道歉:“请您原谅。我不想让您生气。我真是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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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您一点也不笨!”他的手没有从脸上移开,整个上半身来回晃动着,“您说得没错,您说得一点都不错。这大概就是我一事无成的原因。真理令我畏缩不前。可我又该怎么办?”他把手从脸上扯开,握紧拳头放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人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能沉默。谁都不想因为自己的绝望而加重患者的病情。因此,我全部的涂鸦都该被销毁。我不是光。我只是在自己的荆棘中迷失了方向。我是一条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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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靠到椅背上。他的手无力地从桌上滑落。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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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我先是信誓旦旦,却又立刻换了劝慰的口气道,“就算真的是这样,给人看到死胡同也是值得的。肯定也有别的人和您走同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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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不……我很虚弱,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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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应该放弃这里的工作。”为了缓解我与他之间紧张的气氛,我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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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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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该这么做。我本想躲在办公室的写字台后面,可它却让我更加虚弱。它成了——”卡夫卡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笑容望着我,“一座盲人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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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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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身后传来了敲门声,这让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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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纽格鲍尔书店买了几本新书,带去给卡夫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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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翻阅格奥尔格·格罗斯的画册时,他说:“这是资本陈旧的观点,戴礼帽的胖男人坐在穷人的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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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个比喻。”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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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卡夫卡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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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只’!比喻成了人们心目中的现实写照,这当然是错误的。然而谬误已经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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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先生,您的意思是说,这幅画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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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它既是正确的,也是错误的。它只有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是正确的。它以偏概全,则是错误的。戴礼帽的胖男人坐在穷人的背上,这没错。但胖男人代表资本主义,这就不太正确了。胖男人在特定体系的框架下支配穷人,但他不是制度本身,他甚至无法主宰自己。相反,胖男人也戴着图上没有画出来的镣铐。这幅图并不完整。因此它并不是一幅好画。资本主义是一个由内到外、由外到内,由上到下、由下到上的依附体系。一切都具有依附性,一切都受约束。资本主义是一种世界与灵魂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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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您会怎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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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耸了耸肩,悲伤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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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们犹太人不是画家。我们无法静止地绘画。我们看到的东西永远在流动、移动与变化。我们是叙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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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职员走了进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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