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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叙述了两个故事,一个是有关罗斯福夫妇的,另一个是有关美国这个国家的。这两个故事从1940年起,到1945年12月结束。它们如同现实生活一样,是有机地交织在一起的。这就要求本书的叙事方法既要用历史的手法,也要用传记的手法:要描述罗斯福夫妇的品质要求偶尔脱离编年史。但是本书主体上是叙事性的。对大后方的研究大部分是按主题进行的,如生产问题、公民权运动、定额配给、妇女问题、日裔美国人,等等。但是总统并不是按照主题逐一处理国家事务的,他处理问题带有很大的随机性。如果按照顺序对事件进行跟踪,我们就更容易看到大后方与前线之间的联系,某个特定时期的生产水平和对战争的时间与地点所做决策之间的联系,以及领导人个人品性与民众行为之间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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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时期有另一个只能通过叙述才能表达的方面。这就是历尽艰难成功地追求事业的信念,这是美国本身及领导这个国家的家庭共同的主题。“这是个不同寻常的时代,”埃莉诺·罗斯福在1940年举行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说,“这是个除了尽心竭力为整个国家奋斗外不允许有其他任何杂念的时代。”正是在这种信念的指引下,这个国家及其第一家庭齐心协力、历经磨难才取得了连做梦也想不到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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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年代:罗斯福夫妇在二战岁月中 第1章 “决定性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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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个紧张和不安的夜晚,富兰克林·罗斯福都用一种习惯性的方法来帮助自己入眠。他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回到了童年时代的海德公园。他站在雪橇上,脚下是覆盖着白雪的陡峭山坡。山坡从他家南面的门廊一直延伸到远处哈得孙河边树木繁茂的岸上。他飞快地向下滑去,熟练地滑过每一个弯道,一直滑到山脚。然后,他慢慢往回走,一直走到山坡顶部,又开始新一轮的滑行。这个情景他依然历历在目,他心里翻来覆去地回味着,他要从自己的意识中抹去被单下那失去知觉的、萎缩的双腿,忘却自己将永远不能爬山,甚至不能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行走这一事实。就这样,通过有意识的想象把自己从瘫痪的痛苦中解脱出来,美国总统安然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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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5月9日也正是这样一个夜晚。晚上11点钟,正当他坐在白宫二楼他那舒适的书房里时,让他忐忑不安的电话终于来了。他坐的椅子完全仿照托马斯·杰斐逊坐过的椅子,是用红色皮革制作的,这是他最喜爱的椅子。总统倚在高高的靠背上,听着驻比利时大使约翰·卡达希报告希特勒的军队如何同时进攻了荷兰、卢森堡、比利时和法国。自从1939年9月德国袭击波兰的“闪电战”平息后,欧洲相对平静的时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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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天以来,有关纳粹要有计划地进行侵略的谣言就在西欧各国的首都广为流传。现在卡达希大使万分紧张地汇报说德国飞机在几个低地国家及法国上空盘旋。罗斯福听着,心里明白他所担心的全面战争终于爆发了。交战国之间维持了8个月之久的互不侵犯对方领土的默契一夜之间被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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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叫来了埃德温·巴·沃森,他是总统的军事助手兼秘书,负责安排总统的约会。这年罗斯福58岁,也是他的第二个任期的最后一年。在这个春天的夜晚,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虽然已经头发花白,但是那张英俊的脸上面色清润。透过夹鼻眼镜,他那湛蓝的双眼流露出奕奕活力,说明他正值盛年。他那宽阔的胸脯,粗壮的颈项使他的坐姿显得更加魁伟。只有当他离开椅子时,你才会注意到他那萎缩的双腿。他的腿是在大约20年前因脊髓灰质炎而瘫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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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12点40分,总统的新闻秘书斯蒂芬·厄尔利前来检索收到的信息。炸弹开始向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坠落,平民百姓死伤无数,成千上万座房屋变成一堆瓦砾。欧洲几十个城市战火熊熊,烈焰直冲夜空。比利时人目瞪口呆,穿着睡衣站在布鲁塞尔的大街上,眼望着防空炮火对天轰击,军用汽车和摩托车在大街上飞驰而过。有一个名叫盖·得·列得克什的小学生,他是布鲁塞尔第一个葬身于战火的孩子。他的尸体后来被送到学校,他的同学们为他举行了追悼仪式。全比利时的广播电台都在号召士兵立刻加入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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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姆斯特丹,城里的居民由于害怕炸弹而仓皇逃难。通往市郊的道路被汽车和行人挤得水泄不通。炸弹也同样落在了法国的敦克尔刻、加来、梅斯,以及英格兰坎特伯雷附近的奇尔哈姆。最初的报道有些混乱:边界冲突已经开始,空降兵占领了荷兰和比利时的机场,卢森堡政府已逃往法国,而且有理由相信德军也在从海上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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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福又同卡达希大使说了几句并浏览了发来的新闻报道,然后又召来了他的财政秘书小亨利·摩根索,命令他在上午开市之前冻结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的资产,以防被侵略国的任何资源落入德国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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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这次德国对这些低地中立国的大规模侵略,德国外长约希姆·冯·里宾特洛甫代表德国做了官方解释。他声称,德国接到的“证据”表明,盟国正策划在近期进行一次袭击。这是一次通过低地国家、目标针对德国鲁尔工业区的袭击。冯·里宾特洛甫用带有挑衅的语气说,与英法领导人算总账的时候到了。就在前半夜,阿道夫·希特勒登上了去前线的火车,向他的军队发出了重大命令:“决定性的时刻到了,因为今天的战斗关系到德意志民族今后一千年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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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形势几乎到了让人束手无策的境地。通向巴黎和布鲁塞尔的电话几乎无法打完,而通向海牙的电话简直就打不通。但是,正如国务院的一名官员说的那样:“在危急关头,要让公众知道,主要领导人没有躲避。”凌晨2点40分,罗斯福终于决定上床休息。他将身子移上了那张没有扶手的轮椅,坐着轮椅穿过邻近办公桌的门,然后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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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平时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所做的那样,总统唤他的贴身男仆厄文·麦克德菲来扶他上床。麦克德菲是个来自南方的黑人,和他的老板同年出生。1927年,罗斯福在佐治亚州的温泉初次见到他。那时,他还是个理发师,讲起话来喋喋不休。罗斯福很快就喜欢上了他,并让他做贴身男仆。现在他和妻子就住在白宫的三楼。近几个月以来,麦克德菲酗酒成性,成了一个棘手问题。埃莉诺有好几次发现他喝得烂醉如泥,而“不能帮助富兰克林上床就寝”。由于害怕丈夫在就寝时无人照顾,埃莉诺就督促总统解雇麦克德菲。但是,即使总统自己也有同样的担心,他还是不忍心抛弃这位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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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凌晨,当总统叫麦克德菲来时,他正守候在自己的岗位上待命。他把总统扶到了狭窄的床上,帮他脱下衣服并穿上睡衣。这张床让人想起寄宿学校里孩子们睡的床。床边是一张白漆桌子,桌子上堆放着铅笔和信纸,还有一杯水、一包香烟、两部电话和一瓶滴鼻剂。桌子附近的地板上放着一个小篮子,这是埃莉诺的篮子。篮子里经常放有第一夫人的备忘录、书信以及供总统阅览的报告。这里倒更像是夫妻俩的私人邮电局。角落里有一把老式的摇椅,紧挨着的是一个衣橱,里面塞满了总统的衣服。壁炉上边是大理石壁炉架,架上有家人的各式照片和一些小猪收藏品。“像罗斯福在其他地方的每一处住房一样,”历史学家亚瑟·史勒辛格在他的书中这样写道,“总统卧室的维多利亚风格叫人难以忍受:家具样式陈旧,而且布局无序,然而凌乱的陈设虽然有碍观瞻,生活在这里却很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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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几任总统一样,罗斯福拒绝在晚上锁上房门。特工人员就在门外的走廊上巡逻,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总统拒绝锁门与他害怕失火有关。比起刺杀或者其他任何意外情况来,他更怕着火,其根源可以追溯到童年。当时,他曾看到劳拉姑妈全身上下烈焰熊熊,尖声叫着从楼梯上冲了下来。那起火灾是由酒精灯引起的,只有19岁的姑妈就这样被大火夺去了年轻的生命。下身瘫痪后,他对火灾的担心与日俱增。正是受到这种怕火心理的驱使,他反复地进行火里逃生的演练,一练就是几个小时。他从床上或椅子上滚到地上,再爬到门口,为的是能够学会独立从火中逃生。“我们都向他保证过,我们绝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不管,”他的长子吉米回忆说,“但是他就是不肯相信。而且,每当他想到自己就像婴儿一样时时处处都少不了别人照顾时,他就感到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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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福夜里的习惯性活动是我们窥探他心灵深处的一扇窗户。虽然他极力地进行淡化掩饰,但是透过这扇窗户,我们还是可以看到他对自由的渴望,对运动的追求以及瘫痪对他一生的重大影响。1940年是罗斯福入主白宫的第七个年头,但是他腰部以下肢体瘫痪的时间差不多已是他任总统时间的3倍了。他是在39岁时瘫痪的,瘫痪前,他是个精力充沛、活泼好动的人。他先在纽约州立法会工作了两年,后来做了7年的海军助理部长,于1920年成为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他喜爱游泳、帆船运动、打网球、打高尔夫球;也喜欢在树林里跑步,在田野里骑马。在女儿安娜看来,他总是“积极参加体育活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伙伴,陪伴你长时间地散步、航行,能比你跳得远,能够做许许多多的事情”。而吉米则简单地把他归结为“世界上相貌最英俊、体魄最强健、人格最有魅力、体力最充沛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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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活力和运动热情都在1921年8月结束了。当时他住在加拿大新布伦瑞克省的坎坡贝洛,这里有他夏季避暑的房子。当他和孩子们一道从游泳池回到家中时,他感到极度劳累,连脱去游泳衣的力气也没有了。第二天早上,他的体温高达华氏102度,连移动左腿都感到力不从心。到了下午,他连移动右腿的力气也没有了。不久,他从腰部以下瘫痪。瘫痪来得太突然,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这是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诊断的结果一出来,他同疾病的斗争就开始了。在好几年里,他努力挣扎着试图靠自己的力量独立行走。他一练就是几个小时,每次都练得汗流浃背。他试图脱离那双“T”形拐杖,一条腿跟着另一条腿向前移动,但还是失败了。1929年,在他成为纽约州州长以及在1933年当选总统后,他才放弃了这种劳体伤神又徒然无益的努力。他永远地残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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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致使他身残的疾病却拓宽了他的心灵和情感。埃莉诺称他的经历为“火的洗礼”。从此以后,他失去了素有的高傲自大和春风得意,而变得更加专心致志,更深沉,也更风趣。经过痛苦的洗礼后,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专注和自省。“他已经脱胎换骨,表现出一种崭新的性情,”劳工部部长弗朗西斯·帕金斯说,“他完全变了个人,热心,谦恭,对深刻的哲学思想有了更坚定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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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去总是乐于与人们交往。但正如一个历史学家所说的那样,现在他们成了他“与生命的重要联系”。他远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主动地去认识他们,理解他们,发现他们的情感,设身处地去为他们考虑。过去的那个世界已经离他远去,他开始同情那些社会底层的穷苦大众,同情那些由于命运而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们。有一次,埃莉诺在俄亥俄州的阿克伦发表演说。演说结束后,当有人问及丈夫的病情对她的影响时,她回答说:“任何一个经历过巨大痛苦的人都必然对人类的问题有更大的同情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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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任总统期间,用沉重的金属固定支架支撑他站起来就是一种莫大的煎熬。记者埃利奥特·詹威记得,有一次,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罗斯福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他谈话时面带微笑。他的手上、脸上的肌肉全然放松。但是,当他要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的下颌就极度僵硬。为把下身提起,他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这使他的脸明显地变了形,就好像他的躯体中弹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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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晚上睡觉前,罗斯福想象自己行走自如并从中得到安慰也就毫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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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的春天姗姗来迟。1940年5月10日,曙光透过总统卧室的窗子洒进屋里。尽管前一天晚上总统受到诸多事件的烦扰,直到将近凌晨3点钟才休息,他还是像往常一样8点钟就醒过来了。他侧身滚到了床边,按动按钮叫来男仆。男仆扶他进了洗澡间。然后,如过去7年的每一天早晨一样,他在睡衣外面又加了一条蓝色的旧披肩,开始了一天的活动。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床上吃早餐:橙汁、鸡蛋、咖啡和黄油吐司。然后他开始看报:《纽约时报》、《先驱论坛报》、《巴尔的摩太阳报》、《华盛顿邮报》以及《华盛顿先驱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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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报标题都重述了他前一天晚上11点钟听到的残酷事件。德国军队对6个法国军事基地进行了猛烈袭击,这一消息得到了驻巴黎的威廉·布利特大使的证实。巴黎和边境之间的主要铁路干线交汇点都遭到了轰炸,以阻止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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