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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的身材颇为自豪,相比以前,他现在的肌肉更多,也更结实,并且很健康。老编辑埃德加(Edgar Perrine)曾说过,很明显,圣克莱尔文笔的活力是来自身体的力量。他5英尺10英寸高3,胸膛很宽,就像两个滚圆结实的肩膀之间铺着的石板。他的头发是金色的,很浓密,像刷子上的猪鬃一样直。想必在他的法国血统里,一定掺有德国或斯堪的纳维亚的基因,他总是将头发向前梳,虽不时髦,却别有一番气质。棕色的眼睛,结实的下巴为他那英俊的面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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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不是因为一本日记,圣克莱尔的运动员生涯很可能还会继续下去。故事的开始是,一位记者发现了他在环法自行车赛期间写的日记,并将其发表,从而为他打开了写作的大门。从运动员到记者,圣克莱尔对这样的转变并未有多少犹豫:他停下自行车,离开车队,走进巴黎费耶特大街《小日报》忙碌而拥挤的新闻编辑室,走到了一群编辑、记者、打字员、送稿员中间。在那本日记中,圣克莱尔对山地赛段的激烈竞争做了揪心的描述,尤其是在伊佐阿尔山4赛段,在那里他表现不佳,而Automoto车队5的亨利·裴里希(Henri Pélissier)以绝对优势一马当先。这些文字显示出圣克莱尔在长篇报道方面的文学天赋,使其很快脱离了一般体育记者的层面,免受争抢、奔忙和每日交稿的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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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报道1924年巴黎奥运会游泳项目的金银牌获得者——美国运动员约翰尼·韦斯默勒(Johnny Weissmuller)和杜克·卡哈纳莫库(Duke Kahanamoku)的故事,圣克莱尔的声望大增;很快,他就成了《小日报》在奥运方面的首席记者,并被委以重任,连续参与报道了1928年阿姆斯特丹奥运会、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和1936年柏林奥运会。在德国首都柏林,他为杰西·欧文斯6的辉煌而倾倒,也为奥运五环与纳粹十字的格格不入而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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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事业的发展,圣克莱尔经常接触到体育运动的历史,才华展现后一种越发强烈的渴望喷薄欲出—他想写一些更重要的东西。他想找到写作的挑战,离开名人简介的写作范围。于是他开始找机会用一本书的篇幅来考验自己,就像环法自行车赛一样,来一次写作的马拉松。就像长久期盼的一次“旅行”、穿越多阶段赛事一样的,一层层展开故事章节,而其过程如体育竞技一样不可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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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克莱尔的志向和期盼,是看到自己的名字印在封面上,而洛桑的来信恰恰与之不谋而合。打开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就是自己长久渴望的机会,他终于可以离开大部队,独自向山区挺进,自己寻找道路,完成引人注目的登顶。来信共有6页,字迹工整,写信人是弗朗西斯·M.梅斯里博士;而根据日期来看,这封信写于一周之前,即1937年元旦。圣克莱尔一行行读着信,过去那种熟悉的感觉渐渐占据了他的身体,仿佛比赛开始前正在进行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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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爱的圣克莱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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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少能在报纸刊发的第一时间拜读您的大作,但身在遥远洛桑的我是您的热心读者,十几年如一日。每周我们都能收到订阅的《小日报》,部分原因是,我已对您的文笔心生偏爱,它像优秀画作一般每每令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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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正驱使我提笔给您写信的,是您对奥运会的报道,我觉得那些报道在同类文字中无出其右者。我认为,我们已身处体育运动史上一个无与伦比的故事的尾声。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人一生中史诗般的斗争和英勇的决心,而这些却被世界忽视了,即便这奋斗的产物是众所周知的、最伟大的体育奇观—奥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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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说的正是皮埃尔·德·顾拜旦男爵的人生经历。他跟您一样,也是来自法国巴黎。其不凡的理想主义和想象力,使得奥运会在1500年的沉寂后重现人世,并将诸国国民对体育运动的热情引燃,使其兴盛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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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年了,我一直是顾拜旦的密友和搭档,同时也是他的医生。这些年,我眼看着奥运会日渐兴旺,而他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去年,就在柏林奥运会有争议的胜利闭幕之后,我察觉到有些不对;我担心,倘若我们不赶快为子孙后代记录下他的故事,定会悔之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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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数次向男爵提议、甚至一再求他—写一本完整的自传。然而,尽管他曾应允,也确有多产的写作能力,可关于自传,他连一页纸都未写满。不久前,他曾为亲手创立的国际奥委会写过一份简短的逸事回忆录,但其篇幅过短,仅是豹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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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此信所述之事颇为紧急。我已安排好住用等事宜,以供为男爵作传者之用。盼君不吝援手。倘若您对此事心有戚戚,请予以回复,一旦可行,我们将尽快安排您来洛桑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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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还写了一些具体的事宜,但实际上,真正值得雅克·圣克莱尔考虑的只有那个提议—去洛桑干一份为期一年的全职工作,工作的内容是为一位法国人写一本书,这个人曾追寻历史,将古代奥运带到了现代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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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克莱尔知道顾拜旦是谁。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位小个子男士是在1924年巴黎奥运会上。可仔细一想,不对,确切地说,他见到顾拜旦并非是在奥运会上,而是在索邦大学的荣誉大厅,当时那里举行了庆祝奥林匹克运动创立30周年的庆典,时间是6月23日。圣克莱尔回忆起顾拜旦走入圆柱拱顶大厅时的情景:他身穿燕尾服,手拿大礼帽,与他并肩而行的是时任法国总统加斯东·杜梅格(Gaston Doumerg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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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克莱尔在椅背上倚了一会儿,从打字机四周的纸和书堆里拿起握力球。他一次次握球,心中却并未计数—1天握100下这个目标早已不再坚持了。很快,他的思绪再次回到了1924年6月23日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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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去参加庆典,是为了采访查尔斯·帕多克(Charles Paddock)。帕多克是来自美国得克萨斯的短跑选手,绰号“人形炮弹”。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在1920年安特卫普奥运会上,帕多克获得了100米短跑冠军,并在第二年创下了10.2秒的世界纪录。圣克莱尔记得,帕多克到场是为了去见顾拜旦,感谢后者帮助他推广世界短跑巡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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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圣克莱尔等待帕多克的时候,庆典开始了,但他对到场的显要人物及其发言毫不在意。尽管他喜欢历史,尤其喜欢巴黎的历史,但在当时,奥运会的另一面—其组织工作、奥委会的那帮老头、奥运的历史和记录等,对他而言都毫无兴趣。可是现在,这个身材矮小、却有贵族气派的法国人吸引了圣克莱尔,他所推广的现代盛会,使全世界杰出的运动员和国家元首都积极投身其中,让人惊叹;还有,奥运会是如何开始的,又如何在去年因纳粹染指而露出不祥之兆……这段历史同样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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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克莱尔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握力球,强压内心的激动之情。他明白,顾拜旦的故事将会带自己离开一直以来熟悉的工作环境,进入更广阔的天地—政治、金融,当然还有一些国际的阴谋诡计;与此同时,又能让他保持与诸多杰出运动员的联系,而后者是他工作至今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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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斯里的邀请令人心动,因为他激起了圣克莱尔“写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的渴望。“顾拜旦的故事,不能像报纸上的人物简介那样局促,也不能像杂志上的人物故事那样带着评判,”梅斯里在信中如此写道,“而其作者,其心脏应因体育运动而跳动,其才华和抱负,要无愧于这一重任—去记述当今时代一位伟大人物的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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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斯里在信中留下了电话号码,并表示,一旦二人达成一致意见,将安排一套公寓解决圣克莱尔一年的住宿,并给他一些书籍和文件以供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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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已过去一半,那篇面包师登上马特洪峰的报道需要在明天上午交稿,但文章只剩结尾部分了,所以,他可以等到今天晚上或明天一早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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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马上把这封信的事告诉未婚妻”,想到这儿他把项链吊坠拿到嘴边吻了一下,又将其放回衬衣领口里。圣克莱尔的未婚妻是美国人,名叫朱丽叶。这个车轮样式的金吊坠就是一个月前她送的,以纪念他们恋爱三周年。朱丽叶说这是个幸运符,而圣克莱尔要告诉她—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吊坠刚好就在他的手里转动。她一定会觉得这样的好运难以置信。此前数月,他俩一直在商量着去旅行,考虑搬到别的地方生活,他们期待着奇异的经历。而现在,机会从天而降。圣克莱尔穿上厚实的外套,将信揣进怀里,把便签簿和稿纸塞进帆布书包,又戴上骑行手套,向门外走去—楼下门洞里,锁着他崭新的迪昂巴顿(De Dion-Bouton)三速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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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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