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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01 “我也是这样想的。”圣克莱尔说道,“奥运会好写,现成的文件材料都有;难写的是创办奥运的这个人的故事。咱们得发掘出他的动机,他的价值观是在什么思想和力量的影响下形成的,他生活的社会背景,贵族权势的衰落,第三共和国的诞生以及对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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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03 听圣克莱尔讲述他感兴趣的素材,梅斯里兴奋不已。“显然,你认为这本书要囊括他所处时代的详细历史,是一本有深度的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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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05 “梅斯里博士,我的职业生涯一直都束缚在‘此时此地’这个框架里,是竞技场里进行中的方方面面,全都围绕体育运动的即时性展开,关注的只是决定胜负的重要一刻。我搬到这里来,就是要改变这一切。其原因,不仅是我相信顾拜旦的传记就像你认为的那样重要;还有个原因是,我喜欢这个更大的挑战。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胜任咱们所说的立传重任,还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完成从体育记者到传记巨著作者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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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07 “看来我的信写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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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09 “其时机千载难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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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11 “很好,就跟我希望的一样,”梅斯里说道,“咱们的志趣完全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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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13 “我觉得也是。”圣克莱尔说道,“但是说实话,我想让你知道,我会按部就班照实记录。他的现状有些凄凉,我不禁想起这些年来写过的很多体育报道—运动员职业生涯结束,天赋不再,观众的欢呼声也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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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15 听到圣克莱尔对英雄迟暮的描述,梅斯里心里一颤,盯着眼前的风景,强忍泪水。他万分肯定,为顾拜旦立传就是他的人生目标之一,而圣克莱尔就是最合适的作者。但此刻他还感到,尽管阳光明媚,却有片阴云正隐约逼近:他跟圣克莱尔均为之心痛却心照不宣—立传这件事起步有些晚了,也许在顾拜旦有生之年无法完成。梅斯里收拾思绪,说道:“嗯,显然你了解的情况已经超出他自己写在书里的内容了。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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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17 “我在巴黎认识一些人,这些人认识顾拜旦,他们知道一些他的近况。”圣克莱尔说道,“大家很敬重他,但认为他的人生很不幸;他的妻子对他不好,而且他基本上是一贫如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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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19 梅斯里做了个苦脸:“你巴黎的朋友们说得对。是的,不论是经济方面还是家庭方面,他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妻子对他很苛刻,连零用钱都不给他。他的儿子有智力缺陷,女儿是他唯一的希望,却又常常受到男爵夫人的左右。顾拜旦叫女儿和妻子是‘猫’和‘鸟’。他们一家人现在住在蒙里普斯,蒙里普斯是市政府名下的别墅,基本上是免费供他们一家使用,要是连这个住处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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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21 “太悲惨了。不过,我打算采访一下男爵夫人,男爵的生活有她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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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23 “这很复杂,雅克。她情绪多变,有时候很不稳定。她不一定会配合。她常常很愤怒……嗯,这么说吧,她的性子比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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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25 “她一定有温柔的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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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27 “对,在公众面前她会做样子,可是杰克博士很少出现,大多数时间大家看到的都是海德先生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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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29 “这个比方很残酷。但是,多年来我曾跟很多难相处的人打过交道,并且,要是没有她的内容,传记也不完整。哪怕是满身愤怒也不能少了她。这样一来故事反而更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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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31 梅斯里担心了片刻,怀疑自己的初衷是否是个错误,但很快他的顾虑就消失了。他相信,男爵夫人不会在传记这件事上捣乱,因为她也要维护自己在后人眼里的形象。并且,一旦她想捣乱,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而真相大白的结果,只会提升顾拜旦的声望。此时此刻,梅斯里决定,不论前路如何,他都要全力支持圣克莱尔。最重要的是,要把传记写出来。“我明白,”他说道,“我不会让你在职业道德方面做出让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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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33 “听到这个我很高兴。因为这本传记要回答一个简单而不幸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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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35 “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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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37 “一个人怎么会立下盖世功劳却落得一无所有?或者,更确切地说,一个给世界带来辉煌理想的人,其晚景为何如此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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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39 “我认为,一旦你开始着手采访了,你就会发现,尽管现况不佳,他的人生故事仍然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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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41 “是,我相信。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圣克莱尔问道,“他们很富有,不是吗?国际奥委会没有资金吗?应该有吧。他可是发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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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43 这种同情心,正是梅斯里所希望的。“都没了。”他解释道,“他跟他哥哥保罗关系不是很近,实际上,他们现在疏远了很多。五年前保罗把莫维尔庄园(Château de Mirville)卖掉了,皮埃尔为此伤透了心。小时候,那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他妻子的钱也所剩无几,虽然刚结婚的时候,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还有,国际奥委会也没钱,因为它基本上是个志愿者组织,没有真正的筹款机制。有些国际奥委会委员原打算捐点钱出来,可皮埃尔拒绝接受经济上的施舍。他知道我们在几家餐馆替他记账结账,如克鲁瓦·德奥奇餐厅(Croix d’Ouchy),以便他招待宾客。可除此以外,他拒绝接受任何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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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45 梅斯里继续说正题:“身体上来说,他的身子骨还算硬朗,体形保持得也不错,而且这个岁数还能从事剧烈运动;但他在心理上却越来越脆弱,原因是他的自尊不断受到打击,他的伟大事业也面临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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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47 “伟大事业受到威胁?什么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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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83349 “这个后面会说到。首先我想让你设身处地考虑一下他的心理状态。想象一下,他出身贵族家庭,其财富几代人都花不完。可是为了推广奥林匹克,他花光了家财。现在,他连生计都维持不了。他找不到能挣钱的工作,你能想象吗?他一直在找工作,可处处碰壁,这得是多么丢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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