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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金褐色罐体上的黑漆，头也不回地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关注德国考古队在古奥林匹亚遗址的挖掘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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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刚刚说到“奥林匹亚”，身为记者的圣克莱尔就敏感地支起了耳朵—这是一个关键信息。“稍等一下，”他立即打断玛丽的追述，“你们第一天认识，皮埃尔就跟您提到了古奥林匹亚？在187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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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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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普遍的说法是，他在19世纪90年代才萌生了复兴奥运的想法；所以，您说的这个时间有点儿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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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也是真的。当时他并未提到复兴奥运的事，只是谈到古代奥林匹亚。这在当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跟很多耶稣会的年轻学生一样，都对古希腊、古罗马的事情感兴趣。在课堂上，耶稣会的学生会复述那个理想中的古代世界；更有想象力的学生—皮埃尔当然是其中之一—则真正沉迷在那个世界里。皮埃尔成了一个现代的希腊文化研究者。再加上他的本性—他是个热爱体育的年轻人，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坚持到布洛涅森林公园长跑。所以，他对古奥林匹亚尤其入迷。这个你可以去问一问他本人。他在回忆录里也写到了。他，还有他在圣依纳最崇拜的老师卡朗神父，一直密切关注德国考古队的发掘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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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给我讲过圣依纳和德国考古发掘工作的事了。我觉得惊讶的是，他竟然会在你们初遇时就谈到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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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奇怪，古奥林匹亚一直是皮埃尔魂牵梦绕的，此外还有古希腊以体育为基础的教育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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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那些年里，您跟皮埃尔的关系一直持续下来，在他把体育教育传播到法国的运动期间，您也助他一臂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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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这样。从德福奥酒店结识之后一年，我跟皮埃尔一直走得很近。那时我们家开始在巴黎有了社交圈，我和皮埃尔相处的时间也多了，就互生情愫。有那么一两年时间，我们俩几乎形影不离。我想，那时我们就知道将来会是如何，也知道我们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结果。可是，突然间就断了。”玛丽说道，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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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接下来，有10年时间我都没见到他，直到1890年我父亲的葬礼。他来帮助我和母亲整理父亲的艺术收藏，准备拿到乔治·贝蒂画廊去拍卖。结果我们再叙旧情，又相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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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克莱尔要了午饭。接着，他跟玛丽又谈了三个小时。他对玛丽的人生经历饶有兴趣，不知不觉间，太阳破云而出，傍晚的湖面上绿波荡漾，粼粼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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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克莱尔看来，玛丽是个极好的访谈对象。哪里有什么恶人呢，他不由得纳闷不已，觉得梅斯里有些危言耸听了。可接着他又想起那天在蒙里普斯初见玛丽时，后者狂怒的样子，还有她在梅斯里的家宴上的冷漠表现，以及始终郁郁寡欢的神态……真是难以捉摸啊，他如此想道。在玛丽不断讲话时，圣克莱尔惊叹于她流畅的记忆力，就像打开了一扇闸门一般。最有趣的是，接下来玛丽说到了她跟皮埃尔的恋情是如何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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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皮埃尔的时候，他才15岁，我也只有17岁。可是他的魅力和聪慧不亚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位男士。他的眼睛很大，好像要凸出来一样，但是非常有神，尤其是他靠近了注视着你的时候。他的眼睛是很深很深的褐色，近乎于黑色了，只能隐隐看到瞳孔的轮廓线而眼神中总是带着诚意。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感觉要被他的眼睛吸进去一样。还有，他的身体非常结实，令人意想不到。虽然他举手投足间非常矫捷，但他个头很小，所以乍看之下给人的印象挺瘦弱的，似乎没什么肌肉。我第一次抱他是在我的房间里，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又摸到他的胳膊，那时我才感觉到他的强壮。他的胳膊跟石头一样。很多年以后，我们去鲁登巴赫庄园，在树林里散步的时候，他还能像杂技演员一样轻松地在树上攀爬。他很有体育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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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真正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是艺术。我们俩都是从各自父亲那里得到了熏陶，有丰厚的文化经验，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惺惺相惜。首先是在情感上，因为艺术很容易带入个人感情；其次是在知识上，因为我们比同龄人具备更多知识，能侃侃交谈绘画、雕塑、文化传统。这种联系令人振奋—结识一个同龄的异性，与他有着相同的文化热情和艺术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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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天主教徒，我是新教徒。在当时，我的父母很在意这一点，虽说我不大在乎，但终究是个障碍。但我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是—我的社交生活很丰富，我遇见了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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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了新的追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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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岁数比我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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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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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重要，他叫裴尔·奥古斯丁·麦拉齐奥。他们家住在蒙梭公园（Park Monceau）旁边的一栋大宅子里。他有一辆华丽的英式马车，车身珐琅黑色抛光，车门上镶着金色的家族徽章，我的女伴们都喜欢他。他是当时我的社交圈子里跳舞最好的。皮埃尔不死心，他很伤心，这我都知道。我处处躲着他，即使他找到家里来，我也拒绝见他。那时我正青春年少，而优秀的男人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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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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