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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皮埃尔说道，“在马车上怎么能画画！”这时，马车颠簸摇摆了几下，仿佛是在印证皮埃尔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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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画画，是给编辑写几句话，是关于咱们‘敬爱的’公共工程部长卡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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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皮埃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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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时不时的。我不是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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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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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你也信？你刚巧见到我忙的时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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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浪漫时刻，亲爱的。”皮埃尔说道，“把笔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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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特扬起眉毛，摇了摇头，面露愠色：“走着瞧，顾拜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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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在我名字前面加称谓的话，得说‘男爵’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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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顾拜旦先生。”珍妮特说道，对他的奚落不以为意。她合上速写本，将它扔进包里。“让我看看你有多么浪漫。”说着，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使他俯下身来；二人嘴唇接触的那一刻，她却张开了嘴，与皮埃尔湿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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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珍妮特的公寓楼，一进楼门，皮埃尔不禁惊讶不已。一楼的门厅很矮，只有几盏瓦斯灯，所以照明很差。门廊装着设计高雅的双开门，空间却非常狭小，只放了一个伞架，另一面墙上全是信箱。门廊内没有大厅，却装了一个新奇玩意：楼内电梯。电梯门前是一列传统的石头台阶；电梯门柱是铁质的，上有浮雕，图案是鸢尾和卷草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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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能感觉到，珍妮特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反应。她按动电梯按钮，只听得上下金属机关阵阵作响，电梯通道里的缆绳同时上下移动，轿厢缓缓地向一楼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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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总是能给人惊喜。我不知道公寓楼里还能装电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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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第一次在夏乐宫坐过，就坚持要在这栋楼里装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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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1878年的巴黎世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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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珍妮特说道，“这个公寓其实是我父亲的，呃，应该说—以前是我父亲的；他基本上不到市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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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哐啷一声，到了。珍妮特拉开折叠门，又拉开电梯门。皮埃尔抓住门把手，让珍妮特先走进去。电梯里面很暗，只有零星光线穿过折叠门的间隙照进来。轿厢空间很小，仅能容下他们两个人。珍妮特贴在电梯壁上，让皮埃尔也走进来。折叠门在他身后啪的一声关上了，二人面对面站着，相隔只有数英寸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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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把第二层门也关上，要不电梯不走。”珍妮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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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没有转身，手伸到身后抓住门把手，将门拉上；却因为发力的缘故，身子前倾，与珍妮特靠得更近了。珍妮特伸手按下顶层的按钮。电梯缓缓向六楼升起，他们俩又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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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进珍妮特的公寓，她直接把他带到了客厅里。壁炉上方挂着一张珍妮特父亲的肖像画，壁炉架上是几张家人的照片，还有一束装饰用的羽毛。她松开皮埃尔的手，解下围巾，将其抛在满满当当的衣帽架上，接着朝门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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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拘束，随便看看吧。”说着，她就消失在门厅的阴影里，随后，门厅另一端亮起了灯。皮埃尔绕过房间中央的沙发和桌子，近处观看墙边的工作台。阳台处，是一个很宽的落地门，门上装的是华丽的铅条玻璃；透过玻璃，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台。工作台上放着一个很长的托盘，里面放着铅笔等各种文具用品，还有几张画稿，画的是他们在马车上谈过的公共工程部长卡诺。工作台前的墙上，全是珍妮特以前的作品。最底下的几张是几个镶框的杂志封面，但镶框外面又随手用图钉挂了很多画纸，把下面的杂志封面挡得七七八八。皮埃尔仔细一看这些画纸，认出了很多人物：西蒙、费里、拿破仑一世、拿破仑三世、豪斯曼、雨果、福楼拜、马内、左拉……都画得栩栩如生，刻意夸大了他们的自大或愚蠢。他掀起这些画纸，看到底下的一张镶框的杂志封面—是《费加罗报》，画的是俾斯麦184。画中的俾斯麦脑袋硕大无比，腿间夹着一个炮艇，就像小孩子骑木马一样。皮埃尔不由得开怀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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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皮埃尔听到玻璃碰撞的丁丁声，他转过身来，只见珍妮特端着两个酒杯向他走来，她外面裹着一个大丝巾，里面穿着蕾丝吊带背心。珍妮特俯身轻吻了皮埃尔一下，又递给他一杯二人常喝的潘诺酒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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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你不是政客，”珍妮特说完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你的胡子太适合讽刺漫画的标准了，长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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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你未完成的作品，真是种款待。”皮埃尔笑着说，“你就没画过赞美别人的画？怎么每一幅都是拿别人的缺点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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