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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话长，不过也很简单。每天晚上我们都一起回她家，乘着小电梯到她的公寓里，享受巴黎美好的夜晚。直到一天晚上，我们回到她的公寓，在一楼门厅的信箱里取信。信箱里有一个小信封，从伦敦寄来的。我看到她的表情了—先是吃惊，接着难掩欢喜之情。她把信一折，就收起来了。我也没有过问，因为我看见了寄信地址。我知道，信是罗伯特写来的，就是珍妮特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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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巴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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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和珍妮特原定第二天要一起吃午饭，然后去小皇宫（Petit Palais）找乔治斯·德·圣克莱尔，检查一遍体育教育大会的启动环节。可珍妮特让人送信来，说她不能来了，临时有事，要去见《费加罗报》的编辑。顾拜旦并未多想。可她随后又推掉了晚餐以及第二天的安排。之后她就与顾拜旦断了联系。顾拜旦去她的公寓找她，却不见踪影。他不断给她送信，都是石沉大海。体育教育大会还有一周就要举行，启动仪式上有个环节叫作“马术与骑马的艺术”，很久之前她就答应参加，如今她只是送来了一张纸条：“对不起，皮埃尔，我不能参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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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知道，若是她对他吐露实情，一定会是带着反常的情绪。尽管如此，他还是盼着能听到她的声音。他一遍遍在脑中预演二人的对话，想象自己无法忍耐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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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罗伯特，对吧？他要回巴黎，还是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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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不要问了。”她会低声呜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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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埋头工作，不去想她。马术会展只吸引了赛马会的寥寥数位成员，草草收场。这也反映了顾拜旦索然的兴趣，没有兴致做最后关头的推广，而这都是他所擅长的事。他的发言依然精彩，也跟乔治斯·德·圣克莱尔合作，向观众展示了一些马术技巧—由两位骑手在木马上演示。但他总是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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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埃菲尔铁塔二层要举行一个招待会。招待会由伯杰发起，邀请一些出版界的人士和记者，到场的还有此次世博会筹备工作的诸位同事。顾拜旦也参加了。他正与人交谈，这时听到一阵熟悉的欢快的笑声，他随即转头看去。只见大厅对面，珍妮特正倚在栏杆上。她背对着他，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毫无疑问是罗伯特—正搂着她的纤腰。顾拜旦向她走去，珍妮特突然转身向大厅里看来，顾拜旦立刻站住了。罗伯特也随着她转过身来。珍妮特与顾拜旦四目相对，她的笑容消失了，一脸沮丧。顾拜旦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不安的时刻，他很想走上前去跟她对质一番，却转过身，没有走回同事们身边，而是顺着楼梯走下了铁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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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打击真是太大了，”圣克莱尔说道，“您还要继续举办体育教育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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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没什么问题。”顾拜旦说道，“乔治斯·德·圣克莱尔很够朋友，他把工作都替我做了。他见我状态不佳，就挺身而出，在朱尔·西蒙委员会的支持下，顺利举办了大会。我每场展会都会露面，也只能做这么多了，露个面而已。我们召开了各个项目的研讨会，包括体操、射击、游泳、划船，还有田径运动，不过主要是竞走和跑步。每个研讨会都紧紧围绕技术问题展开，商量制定各个项目的标准规则。蒙热是当时全巴黎体育活动开展得最好的学校。他们派出一些学生现场示范，比如在塞纳河上赛艇，在布洛涅森林公园竞走，使研讨会变得有理有据。但是我们并未举办真正的比赛项目，而且说实话，大会的效果不太理想。闭幕会是在美术博物馆举行的，我在会议上做报告，汇报了我在北美、英国、欧洲大陆众多大小学校、俱乐部、大学里考察到的体育教育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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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没有提到国际化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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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的结果，主要是体育运动的蓬勃发展。尽管国家很多，各有不同，但很容易看到一个相同的现象，那就是体育正在兴起。在美国大学里，这一现象尤为突出，其规模比英国还要大。尽管未来尚不明确，但回顾历史，美国必将成为世界体育第一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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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不能理解，珍妮特给您的打击那么大，您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参加完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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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想起来了。”顾拜旦露齿一笑，说道，“报告结束时，我曾即兴发表一番演说，效果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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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站在战略角度介绍了他考察的结果，汇报了他走访的全世界130所大学、俱乐部的情况，如现有的体育项目、参与人数、现有的体育联盟、比赛项目等等。讲完了以上内容，他把讲稿放在一边，半晌没有说话。观众都期待地看着他。他突然想离开这里，逃离这个大厅，远离这繁文缛节和伤心之地。他想远行，想喝酒。一想起珍妮特变心一事，他就心绪烦乱。这时他听到在场观众开始低声抱怨，意识到需要控制好自己，控制好会场气氛。他决定为大家解读一下报告中数字的意义。有了这个想法，他立刻觉得心中涌起灵感，烦乱一扫而空，头脑变得清晰有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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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的美术博物馆华丽无比，到场参会的有一百多人。他们大都是受朱尔·西蒙委员会之邀前来参会，志在为法国建立更好的体育运动体系。这是顾拜旦最喜欢的听众：他们能帮他推广体育教育项目，进而改变法国孩子的人生。会场里的抱怨声越来越大，顾拜旦却不做理会。他向大厅后面看去，与贝尔塔双目相接。贝尔塔身边坐着的是西蒙，他正拿着笔，读着膝盖上的讲稿。几天之后，他就要在世界和平大会上做重要发言。顾拜旦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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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某地的一个操场边上，一个孩子正弯腰系鞋带。”顾拜旦开始讲道，“他准备到球场上去，跟朋友们踢一小时的足球。从他们的体育游戏，到维持一个帝国所需的基础，二者很难一下联系起来。话虽如此，二者之间却有着直接的联系。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教育家，已经从操场上看到了未来前景。这些孩子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学会了基本的团队合作，知道了自律的好处，塑造了坚忍的性格，体验到胜利的喜悦，对未来社会而言，他们都是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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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格比的托马斯·阿诺德先生看到的不止于此。他还看到了体育运动的无穷潜力—不仅是强身健体，还能强化精神；不仅是锻炼筋肉骨骼，还能塑造性格；不仅是培养队友友情，还能凝聚人心，增强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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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在拉格比开创了独特的东西，那就是蕴含社会宗旨的体育运动。这种体育运动，旨在培养学生的各种价值观：友谊、相互尊重、为大我牺牲小我、在伙伴跌倒时将其扶起并给予鼓励，鼓励他们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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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开创的这种教育模式迅速辐射了整个英国的教育体系，从预备学校到大学，无一例外。培养了一代又一代英国人，服务社会、找准定位、各司其职，使大英帝国发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在此期间，我们的祖国却动乱不断，先后经历了两任国王、两个帝国、三个共和国、四次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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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法国又处在了新的悬崖边上。我们参与的这届世博会，就是向全世界展示我们这个新社会的潜力。在过去18年时间里，我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今天，决定我们未来的，不是政治，也不是宗教，而是教育的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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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推崇英式体育教育，将英国视作模板，是想让法国学校仿效其模式，通过体育运动向孩子们灌输相仿的价值观，因此，我们曾受到格鲁塞先生及其联盟成员的批评甚至诋毁。他们认为，借鉴英国的成功经验就会毒害我们的孩子。但是，对成功者妄加菲薄、龟缩在陈旧而效率低下的传统之中，其本身就是极其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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