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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15 “说吧,皮埃尔。我不会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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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17 顾拜旦转回头来看着圣克莱尔,眼睛已经湿润了。“你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我和玛丽,迫使我们现在过着双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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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19 圣克莱尔点了点头,说道:“我并不完全理解,有必要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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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21 “我们是离经叛道的人,开始时又有钱又有志向,打算改变这个世界。在索邦大会取得巨大成功之后,我们似乎将命运握在了手里,好像一切都能实现。那时我们心里全是一个想法—我们抓住了未来。就像一对高贵的共和国夫妻,准备走出神庙,走向等待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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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23 “我认为—”话刚出口,他就改口道,“不,不是认为,是知道。我知道我在她的脑中灌输了美梦和理想,当奥运会如我们所愿时,迎接她的,迎接我们的,将是无尽的赞美。当时我不知道她的心理很脆弱,或者是会变得脆弱。在去雅典奥运会的路上,我们的期待相当高—不仅是对奥运会,还有我们的功绩。可事与愿违,希腊人架空了我们,抹杀了我们所有的功劳。我只是觉得被人辜负,而此事对她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她无法忍受鸠占鹊巢的耻辱。最初她只是回到住处之后暗中哭泣,但她的愤怒与日俱增……后来她就开始整天絮叨,说‘这是不对的,不对,他们不能抹杀你的功劳啊。’渐渐就失去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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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25 “为什么对她的打击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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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27 “真正原因无从得知,”顾拜旦答道,“我也曾疑惑不解,觉得可能是与小时候她的家庭在战争中的经历有关—他们一家赶在德国人到达之前从鲁登巴赫逃到巴黎,接着巴黎也被包围了,再度被迫背井离乡。也许是这种动荡给她埋下了焦虑的种子,我不知道。雅典奥运会结束了,我们的生活也变了。我们的婚姻里,有些东西破裂了。我当时不知道,可这是不可挽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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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29 说到这里,顾拜旦片刻无语,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但最终他还是往下说了:“她第一次崩溃—现在他们称作‘精神崩溃’,当年就发生了。当时她正怀着蕾妮。我把情况告诉了斯隆。他总是很牵挂我,还有玛丽。他是唯一一个理解我们的人。他了解焦虑发作和精神病。病发之后,她就会变得孤僻、狂怒不已,对我恶语相向,有时候还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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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31 “雅克出生以后,生活似乎翻开了新的一页。我减少了奥运的工作,想在家里多陪陪她。借着在家的时间,撰写《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期间法国的演变》。随着奥林匹克运动加快发展,第二届奥林匹克会议即将在法国勒阿弗尔召开,我想,我们的婚姻就要恢复正常了,我们的梦想也能回来了。然而,当我们去她家在鲁登巴赫的庄园度假时,真正的悲剧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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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33 “您儿子犯病了?”圣克莱尔问道,知道这次顾拜旦讲的都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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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35 “是的,他犯病了。玛丽总说那是中暑,可我一直认为他生下来就有先天性缺陷,无论如何,他迟早会犯病的。当时我们在鲁登巴赫的小树林边上野餐,只有我、玛丽和雅克三个人。那天又闷又热。雅克在婴儿车里睡得很香,我就拉着玛丽在附近踢球。我们踢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间喝酒,追逐打闹,可原本愉快的夏日,被一声尖叫、接着是呜咽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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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37 “这么说,是有特殊的—是中暑吗?”圣克莱尔的记者本能驱使着他刨根问底,可他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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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39 顾拜旦点了点头,低下头去。“也许是吧。孩子在太阳底下晒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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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41 “可是您说过……也许是先天性的。”圣克莱尔想给顾拜旦一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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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43 “这就无从得知了。但我知道,从那开始,我的家庭生活就画上了句号。从此之后,我就过上了两面的生活。一面是众人眼里光鲜华丽的样子,围绕一个伟大事业组织、参加盛大活动。一面是连续数周在充满焦虑的房子里,忍受着玛丽的尖叫和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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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45 “您女儿出生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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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47 “蕾妮的出生,是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也的确如此。可随着孩子慢慢长大,玛丽的悲伤却不断加深,她对蕾妮的保护欲有些过度了。可以理解,不过也有副作用。蕾妮反而使我们俩变得疏远开来。她将蕾妮当成私人物品,起初是把雅克交给保姆看管,后来干脆请了全职护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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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49 “玛丽与我的疏远经历了几个阶段。她的性格变了,变得满心恐惧,总是紧张兮兮,还总把我当成威胁。只要我在场,她就好像受到惊吓一样。我一进房间,她就紧紧地盯着我,有时甚至像只野猫一样咆哮,把孩子移出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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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51 “这不正常,我也受不了。偶尔她会不知怎么就好起来,像天气转晴一样,连续几天像以往一样正常。接着就是连续两三个月相安无事,我就误以为一切都要好转。可接着就风云突变,她的状态急转直下,又变得消沉易怒,比前次尤甚。我咨询过很多医生,可唯一一个真正看明白她的情况的医生,其诊断令我胆寒。他说,她已经处在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要么好转,要么重复发作,再次崩溃,并逐渐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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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53 顾拜旦低头看着双手,手里摆弄着长长的火锅叉,用叉子轻敲着眼前的酒杯。他做了个苦脸,闭上了眼睛。即使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回忆也是极其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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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55 “结果跟那位医生诊断的情况一样。她崩溃又恢复,接着我们就一起到世界各地出席活动,庆祝奥林匹克运动的发展。有时候她也享受其中,但不知什么事—比如说,她平时不放在眼里的花费、雅克的事、我临时延长的出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点着炸药桶,毫无前兆。那10年里她一共崩溃过三次,还病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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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57 “您的朋友和同事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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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59 “我为她遮掩,尽我所能不让外界得知。斯隆知道。他是我唯一一个倾诉痛苦的人。他有照顾精神病家人的经验,在大学里也研究这方面的问题。他很同情我。不过,有好几次,同事的夫人似乎也知道一二,因为我会突然为玛丽长时间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编造借口。她们都很好,没有刨根问底。这样我就过起了两面的生活。我是奥运之父,他们都尊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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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61 “蕾妮呢?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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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690463 “蕾妮的世界很不稳定,她的状态也不稳定。现在她变得很坚强了,真不可思议。可她的童年过得很不舒心。玛丽对她的爱是令人窒息的,她占有欲太强,又变化无常,前一刻还是温声细语、关怀备至,一转眼就变成尖声厉语的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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