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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被带到走廊一角的办公室。里面有个黑色的石头壁炉,壁炉架上面挂着一张耶稣的画像。他在椅子上坐下,等着迪东神父。房间里有窗户,可在阴天的下午,屋里有些暗。房间里陈设很简朴,四壁是暗色的镶木板墙,墙边是一个橱柜,橱柜前面是一张小桌子。橱柜上面放着一摞刚印好的《基督传》,椅子上也有几本。顾拜旦猜,这些书可能是迪东神父拿来签名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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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开了,身披白袍的迪东走进屋来,像个雪人似的。一条黑腰带将法袍紧紧地系在他那肥胖的腰身上。顾拜旦起身迎接他,二人首次面对面,迪东面带微笑,眼睛里闪烁着愉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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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亨利·迪东。”神父自我介绍道。他声音低沉,大力地与顾拜旦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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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也报上名字。二人四目相对,相隔仅有半英尺左右。“谢谢您肯见我—”顾拜旦开口说道,但立刻被迪东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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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客气。”迪东说道,绕到了桌子后面。他撸起法袍的袖子,坐了下来。“能认识法国体育运动联合会的秘书长,我很高兴。我很仰慕朱尔·西蒙,也很赞赏你们在学校推广体育运动的工作。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他着重说道,“法国的孩子们需要体育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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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我们的工作有多少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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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巴黎之后,我被任命为阿尔贝的校长。我跟一些校长谈过,想知道哪些经验可以借鉴,谁有创新举措,谁在引领发展潮流。在蒙热和阿尔萨斯,我从很多人那里听说顾拜旦这个名字。我了解不多,但我愿意学习。先跟我说说你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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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也不愿再浪费时间,当即向迪东概述了他在英国和美国的考察,体育教育大会,以及对眼前的会谈最有价值的—他与西蒙携手在法国教育系统中推广体育运动的工作。“现在有大约20所学校已经将体育纳入学校课程,正在修建或筹办运动场地。但是在校际间举办比赛项目遇到了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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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宗教学校很不愿意与非教会管理的公立学校打交道。我太了解这些同行的迂腐思想了。”迪东说道。“需要我帮什么忙吗,男爵?你们的近期目标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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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有人出面大力提倡校际间的体育比赛。如果能找到一个主办比赛的学校,就能明显加快这一计划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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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东手托下巴,说道:“提倡一事很好办。你想的比赛项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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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追踪游戏’吗,又叫‘狗追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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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东没听说过。不过,1个小时之内,两个人就拟定好了一条“追踪游戏”的路线—从阿尔贝校园出发,9英里一圈。顾拜旦向迪东解释说,这种比赛就像猎犬追野兔,第一队选手—“野兔”—先跑,边跑边撒纸屑;第二队选手—“猎犬”—在后面追。纸屑是乱撒的,以使“猎犬”难以追寻线索,所以,“猎犬”需要散开队形,各个方向四下寻找,直到再次找到线索,然后再跟着“头犬”展开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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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迪东还有别的会面,但他延长了与顾拜旦的谈话,两人足足谈了两个小时之久。他们相处融洽,对教育和体育有同样的目标,也有相同的平等主义价值观。顾拜旦对迪东讲述了对体育教育的世界潮流的看法,迪东仔细聆听,他说自己已经看到了运动和比赛是学生在校体验的重要内容,“在塑造性格,培养自尊互尊、自信心、友好情谊方面至关重要。”迪东早已在阿尔贝有所创新—学生无须穿制服、受到像成年人一样的对待、被赋予个人和集体责任、某些方面允许自主决定等,并且,所有学生都要参加体育运动。对这些创新举措,顾拜旦深感震撼。他认为,这是阿诺德办学理念在法国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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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约好下周末在阿尔克伊再次会面,以便让顾拜旦实地查看一下迪东在学校推行的体育项目,并为“追踪游戏”制订最终方案。这天下午,当迪东送顾拜旦出门时,他稍稍评论了一下迪东的畅销书《基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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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东的回答再次令顾拜旦对他刮目相看。他说:“倘若上帝保佑此书畅销,收入不错,那我就把所有书款用于学校建设。我首先要做的就是为学校建一个新的体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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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过后,阿尔贝要举办“追踪游戏”的通知已经发出。迪东参与顾拜旦的体育项目的消息迅速在巴黎附近的学校中传开,也直接传到了各公立、私立学校校长的耳中。这些校长有的以前就曾考虑过顾拜旦的改革措施,不过大都对其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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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东的确是个推广的好帮手,他深知发表一系列公告的重要性。一个星期之后,他在接受天主教主流报纸《十字架报》(La Croix)采访时说,他的学校成立了“阿尔贝体育协会”(Athletic Association of Albert le Grand),并申请加入法国体育运动联合会。数日之内,顾拜旦就发表声明,以法国体育运动联合会主席朱尔·西蒙的名义欢迎阿尔贝体育协会成为其第21个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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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届阿尔克伊“追踪游戏”当天,阿尔贝校园外的草地上聚集了一大群人。薄雾未散,朝露仍在。学校旁边是个城堡,拉普拉斯公园(Laplace Park)环绕其外。48名男孩早已跃跃欲试,迪东的牧师队伍身穿白色法袍,担任裁判。一些家长和邻居都来观看比赛。顾拜旦向选手们发言,介绍了游戏规则。他身穿法兰绒跑步裤,打算在前带路,并且选了三个男孩—“野兔”—与他同行。比赛开始,顾拜旦一行向拉普拉斯公园跑去,其余选手和观众耐心等待。迪东正与受邀而来的《小巴黎人报》(Le Petit Journa)的记者谈得兴起,错过了起跑时间。他奋起直追,一边高喊着让顾拜旦等一等他。“野兔”们消失在公园的树林中,其余45名男孩—“猎犬”—一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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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领着三个“野兔”,按照事先与迪东制定的路线,直接穿过城堡的庭院,朝维勒加斯特(Villejust)跑去。他们绕过小村,爬上谢维耶(Chevilly)的一座小山,经过拉伊(l’Hay)和皇后镇(Bourg-la-Reine),沿着一条土路穿过索镇(Sceaux)的铁轨,又绕了一个大圈,抵达巴涅(Bagneux)小高地,然后返回阿尔克伊,抵达阿尔贝。此行全长9英里多,“猎犬”们用了约两个小时才回到终点线。很多人掉队,一些人筋疲力尽,但都受到了热情的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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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时,阳光已将晨露晒干,给了大家一个晴朗的上午。此次比赛大获成功。第二天《小巴黎人报》的报道抓准了此次活动的精神,将孩子们的行为描写得英勇振奋,还将迪东与顾拜旦的合作表述为学校体育活动的突破。未出一周时间,法兰西岛51的校长们就开始考虑举办各自的“追踪游戏”比赛。但报道中也清楚地提到,迪东和顾拜旦的合作才刚刚开始。迪东此前已经放出消息,说阿尔贝体育协会准备在三月份举办首届年度校际“追踪游戏”比赛,当地所有学校均可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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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猎犬”们穿过终点线的酣畅时刻,顾拜旦露齿而笑,“那次比赛是法国体育运动联合会伟大成功的开始,这都是迪东神父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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