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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奏乐,唱诗班唱起动人的《奥运会大合唱》。歌词像浪涛般流过,顾拜旦心潮澎湃。歌词出自一位佚名的希腊人,语言庄重而喜庆:祖先不朽之灵魂/真善美之父/你的光辉降临,遍布众生/铺洒于地,照耀于天/再现您永恒的名望……优美的歌词,动人的旋律,欢庆的时刻,令顾拜旦放松下来。他感觉到,周围人群充盈着欢乐之情。他看了看坐在右边的玛丽、巴尔克、古斯-亚尔科夫斯基,只见他们都如痴如醉。他又转头看了看左边的格布哈特和凯姆尼,只见他们脸上也是同样惊喜的表情。顾拜旦心想,太了不起了,希腊人做到了,我们做到了。欢乐的气氛令人难以自已,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天空里,乔治国王高声欢呼起来,而观众却在高喊“再唱一遍!再唱一遍!”乐队指挥顺从了大家的请求,转身面对乐队,又举起了手中的指挥棒。现场观众再度安静下来,奥林匹克合唱再次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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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遍唱过,乐队和合唱团纷纷就座,比赛正式开始。全场观众的目光都集中在体育场的一条过道上。只见20名运动员排成一列,鱼贯进入赛道,参加100米跑的预赛。他们绝大多数都穿着白色短裤、宽松的棉衬衫、脚穿钉鞋—这是一种皮质田径鞋,现已成为短跑的标准装备。赛场上的比赛激烈进行,观察员们翻开比赛表,查看参赛队员的资料并做着记录。美国选手伏在地上,双手撑在起跑线上,发令枪一响,他们的启动速度明显超过直立或倾身姿势的运动员。顾拜旦当即记下了各种不同起跑技术及其优劣,以备过后与同事们讨论,将杰出运动员的技巧加以推广普及。美国队不仅技术先进,而且还有人数最多、声音最大的助威团。看到此情此景,顾拜旦真希望斯隆也能在场。第三场预赛开始了,顾拜旦和玛丽看见法国选手阿尔宾·莱米西奥(Albin Lermusiaux)站在了起跑线上,他俩高声为他加油。预赛成绩出来了,莱米西奥进入了三天之后的决赛,顾拜旦和玛丽大喊着:“法国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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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举行的是当天的奖牌项目——三级跳远,即众人所说的“单足跳、跨步跳、跳跃”。希腊有两名优秀选手参赛,可是几轮过后大家发现,来自雅典的法国人亚力桑德拉·蒂菲尔(Alexandre Tuffère)以及美国人詹姆斯·B.康诺利(James B. Connolly)才是真正的高手。蒂菲尔跳出了其自身当天的最好成绩,比两位希腊选手都远,仅次于康诺利的上一跳。顾拜旦起立为其喝彩,与他同时喝彩的还有观众席里的很多法国人。斯隆曾在信中向顾拜旦介绍过美国队参赛选手的情况,他知道,这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为了参加本届奥运会,刚从哈佛退学,随波士顿运动协会(Boston Athletic Association)来雅典参赛。顾拜旦赶紧提醒玛丽和格布哈特看看康诺利的表现。只见他沿着跑道走到沙坑一侧,将他的帽子扔在沙坑里,就在蒂菲尔上一跳落地处一米开外,此举令在场观众大为惊讶。他看着观众席,大喊着“B-A-A,万岁!B-A-A,万岁!”78,美国的助威团随之高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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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奇怪的断断续续的加油声是美国大学助威团所熟悉的,但别国的观众却是头一次听到,现场的观众齐刷刷地看向美国观众席那边,接着又看着场内康诺利的动向,只见他慢慢跑向起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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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干什么?”玛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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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风头。”顾拜旦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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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他能跳那么远。”巴尔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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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创纪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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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拭目以待。只见康诺利以当天最快的速度快跑,单足跳距离很远,跨步跳超过了上次试跳的距离,然后飞过沙坑上方,在帽子后面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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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场上空响起轰然喝彩,像浪涛一样席卷观众席。顾拜旦看见一群身穿制服的美国“旧金山号”水手在看台最上方站成一排。他们的船长决定在比赛期间将船停泊在比雷埃夫斯港,于是水手们成了美国队的铁杆助威团。随后赛场里又响起了美国大学里的喝彩声,先是“B-A-A,B-A-A……”,后变成了“U-S-A,U-S-A……”身在雅典的美国大学生也开始整齐划一地喊起了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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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诺利这一跳的距离,官方统计数字为44英尺11.75英寸(13.71米),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为庆祝这一伟大成绩,现场升起了美国国旗,奏起美国国歌。波士顿运动协会的成员、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以及“旧金山号”上的水手争相欢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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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观众还陶醉在康诺利的三级跳远奇迹中时,第一轮800米预赛开始了。7位选手站在起跑线前。最终,代表英国参赛的澳大利亚人、伦敦运动俱乐部(London Athletic Club)的埃德温·弗拉克(Edwin Flack)轻松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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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克的胜利令国际奥委会的诸人尤为震惊。顾拜旦记得,英国的两位国际奥委会委员查尔斯·赫伯特和安特希尔勋爵未能组建一支像样的英国国家队,对此他还深表失望。世人皆知英国体育人才济济,而他们只派了6个人参赛,无论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看到弗拉克的表现,顾拜旦同样也为自己的失败而心痛。无论是赫伯特还是安特希尔勋爵,他们与牛津、剑桥等英国大学都没有建立恰当的联系,而这些大学完全可以组建代表队,弘扬托马斯·阿诺德的遗志。等顾拜旦意识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顾拜旦曾给《伦敦时报》等几家报纸写过公开信,大声呼吁,希望促使英国积极参加此次奥运会,可来不及了。而且,赫伯特与安特希尔勋爵都未能前来雅典,此举再度令其辛勤工作的同事们感到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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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800米预赛开始了,顾拜旦紧张地站了起来。因为其中就有小个子的法国选手莱米西奥,最终他获得了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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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渐聚,天色暗了下来,起风了,晚间渐生凉意。此时赛场内迎来了参赛国家最多的一项赛事—掷铁饼。共有来自希腊、丹麦、德国、英国、法国、瑞典、美国7个国家的11名选手参赛。主办国对这个项目的热情很高,因为他们有两位知名且受人敬重的选手参赛,分别是索蒂里奥斯·韦西斯(Sotirios Versis)和帕纳吉尔蒂斯·帕拉斯克沃普洛斯(Panagiotis Paraskevopoulos)。数月以来,他们在公开场合练习,令希腊民众大饱眼福,认为这项赛事的冠军已是希腊的囊中之物。而他们的期待由来已久—每个希腊孩子都是看着米隆的“掷铁饼者”79那优美的肌肉线条长大的,而在奥运会之前,数千名希腊少年曾模仿古典雕塑的样子,以掷铁饼的形式彰显体育的艺术之美。多亏了诸多罗马复制品,“掷铁饼者”的形象牢牢地铭刻在希腊人的脑中,成为其历史的理想化的象征。所以,在场的所有希腊人都希望两位优秀的选手能拿下这个项目的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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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比赛就开始了。两位希腊选手中,先登场的是韦西斯。他第二掷的成绩是91英尺1英寸,暂时领先。韦西斯知道这已是自己的最佳表现,便挥了挥手,放弃了第三次试掷。观众高声喝彩。帕拉斯克沃普洛斯下一个出场,他比韦西斯更魁梧一些,他第一掷就拿出了95英尺的成绩,超过韦西斯,暂时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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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希腊选手,以及绝大多数国外选手采取的都是同一种投掷姿势,即双脚站住不动,扭动上身,凭借胳膊的力量将铁饼掷出去。只有美国选手、来自普林斯顿大学的罗伯特·加勒特(Robert Garrett)使用了与之完全不同的技术。他充分利用了投掷区的空间,退到投掷圈后面位置,然后向前旋转两圈,其间完美地保持着平衡,最后像甩鞭子一样,用全身力气挥臂将铁饼掷出去。在场观众齐声惊叹,只见铁饼划过天空,落在帕拉斯克沃普洛斯铁饼的落地处之外。95英尺7英寸,美国队再下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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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特的队友和朋友们再次拖着长音欢呼起来:“普-林-斯-顿,普-林-斯-顿……”“旧金山号”的水手和其他美国观众随后加入进来。顾拜旦不由得担心,美国人的喧嚣会触怒主办国的希腊民众。但此时此刻,希腊观众表现出了代表奥运精神的宽宏大量,他们也全体起立,为新的奥运冠军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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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已黄昏,赛事暂停。乐队奏起王室乐曲,王室成员闪亮离场。在场观众也开始陆续散去。气温降了下来,当天的赛事只剩最后一项—400米初赛,而希腊选手在这个项目上没什么希望。但美国队对观众的离场并不在意,在仅剩一半观众的赛场内,来自美国波士顿运动俱乐部的汤姆·伯克(Tom Burke)和赫伯特·贾米森(Herbert Jamison)在预赛中突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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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雅典市内大小街道上出现了手举火把的游行队伍,广场、酒馆、餐厅里到处都是庆祝的人们。尽人皆知,现代奥运会首日取得了巨大成功,远超预期,且证明了希腊人的主办工作非常卓越。这份功劳的确属于他们,顾拜旦如此想道。维凯拉斯也赶了过来,跟大家一起回到布列塔尼大酒店,一边喝酒,一边讨论当天的情况。顾拜旦印象最深刻的,当数希腊观众对美国队夺冠时的反应—他们一边忍受本国选手的失利,一边为别国选手的优异成绩而赞赏喝彩。希腊人像顾拜旦希望的那样接受了国际主义,这令他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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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玛丽说自己累了,且对当天赛事的细枝末节深感厌倦。顾拜旦便陪她回到房间内,让她早早休息。顾拜旦知道,经过一天激动气氛的感染,玛丽心中的失落减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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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目睹这非凡的奥运复兴,真是太荣幸了。可我仍然认为,皮埃尔,你理应受到一些关注。”玛丽拥着顾拜旦说道,“亲爱的,我为你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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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拜旦随后离开房间,回到同事们中间。维凯拉斯提议大家到酒店外面去,到街上感受一下欢庆的气氛。“这是开幕式之夜的欢庆,军功章里也有我们的一半,不容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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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格布哈特应道,“可是先生们,在出门之前,我想先讲两句祝酒词。”7位国际奥委会委员听言,齐刷刷站了起来,共同举杯,庆祝他们的胜利。“今天我们要感谢的人有很多,”格布哈特说道,“优秀的主办国人民,尤其是希腊王室;感谢德米特留斯及其同事们孜孜不倦的工作;更重要的,感谢使这一切成为可能的人。”说着,他举杯向顾拜旦示意,“皮埃尔,所有的这一切都源于你的设想和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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