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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将士们平静无事地走了 130 英里，于公元前 333 年 3 月初到达了戈尔狄昂。在路途的最后部分，他们沿着桑伽里奥斯河而行，朝北绕过了已故多年的弗里吉亚国王的陵墓；在进入戈尔狄昂时，他们经过了那个巨大的亚述大门，该大门在弥达斯统治时就已经非常老旧了。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该城自愿投降了。在这里，他没过多久④ 就和帕美尼翁的军队以及那些被送回国过冬假的部队会合了。他们很及时地给他带来了一支援军——3000 名马其顿步兵、500 名骑兵和 150 名来自厄利斯的自愿兵。但是，据返回的军官报告说，希腊和爱琴海的总体局势非常糟糕，远比他所担心的还要严重得多；同样，主导者又是亚历山大最危险的对手，诡计多端且难以捉摸的雇佣军首领，罗得岛的门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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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那卓越但最终徒劳的哈利卡那索斯防御战之后，门农被大流士任命为小亚细亚所有波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现在，波斯大王批准他——迟做总比不做好——去实行他在格拉尼科斯河战役之前提出的战略：把战火引向马其顿和希腊。波斯舰队（或者准确点说，腓尼基舰队）早已归他支配；此外，大流士还给他提供了一笔资金，足以招募一支职业雇佣军。这正是门农所做的事情——或许还可以部分解释，为什么克勒安德洛斯在伯罗奔尼撒会遇到自愿兵不足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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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么一支海陆兼备的军队，门农开始有系统地夺取爱琴海东部的岛屿：这是任何剑指希腊本土的远征的首要一步。科斯岛和萨摩斯岛已经向他投诚，不久基俄斯岛也步其后尘。他可能还夺回了米利都和普里厄涅；他迫切需要一个伊奥尼亚海岸的基地。他肯定没有遇到太强烈或太顽固的抵抗。亚历山大在向南推进的过程中很少讨希腊城邦的喜欢：鉴于门农本人也是个希腊人，许多城邦将其当作更加名副其实的解放者。其他城邦则可能觉得选择此占领军与选择彼占领军之间并无太大分别。当这位来自罗得岛的将军从基俄斯岛继续向北驶往累斯博斯岛时，他的代理人正在希腊忙着把波斯大王的黄金分派给潜在的支持者，并且向他们允诺，门农很快就会带着一支大军和一支 300 艘战船的舰队在优卑亚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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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前景确实很诱人。在雅典，军事上的准备工作正在日夜不停地进行中：现役可用的三层桨战船已有 400 艘之多。包括斯巴达在内，许多希腊城邦都已做好反叛的准备，只等门农一句话了。当门农通过一场血战拿下密提勒涅这一关键港口时，希腊人更是热情高涨。一听到这消息，基克拉迪群岛中几乎所有的岛屿都派出使节以示效忠。47看起来，侵袭优卑亚和希腊本土的许诺马上就要变为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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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亚历山大就面临着一个关键决断。如果继续前进，他很可能就会失去赫勒斯滂，甚至马其顿本身：希腊已经到了全面反叛的边缘。但是，如果回师救援，他远征波斯之使命的最终实现就变得遥遥无期。撇开心理上可能存在的有失颜面之感，无论大流士还是门农，他们都不太可能错过这一喘息的机会。当门农让亚历山大在小亚细亚的努力前功尽弃时，波斯大王就有时间来组建和训练一支真正强大的防御力量。更糟糕的是，马其顿仍旧处在濒临破产的危险边缘，而大流士那传说中的财富目前落入亚历山大手中的却少之又少。就在年轻的国王仍为这一问题苦苦思虑时，那个著名的戈尔狄昂之结的故事登场了。和许多面临两难之选择的人一样，亚历山大也准备把一切寄托于神的预兆：现在正是倾听来自天国的声音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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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戈尔狄昂的宙斯·巴西琉斯神庙边上，他找到了他一直在寻觅的东西。这是一辆古老的货车，据说是戈尔狄亚斯之子弥达斯在成为弗里吉亚国王时奉献的，当时作为受人崇敬的遗物仍旧放在卫城上。它有一个非常奇特之处：它的轭被绑在一根带有许多皮带的辕杆上，皮带上则附有山茱萸的树皮，然后打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节，水手们称之为花箍结。有一个古老的神谕曾预言说，任何能成功解开此结的人将会成为全亚洲之主。⑤ 这种挑战正是亚历山大所无法抗拒的。实际上，不试图解开这个戈尔狄昂之结就离开戈尔狄昂是绝无可能的。敌人马上就会借机宣扬，说他对远征的最终结果信心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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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他和侍从们一起走上卫城时，一大群弗里吉亚人和马其顿人也在后面跟着，驱使他们上去的远不止是随随便便的好奇心。气氛既紧张，又充满期待；国王的许多侍从都被他的盲目自信搞得紧张兮兮的，乍一看他们也不无道理。花箍结的一大特征就是它没有任何端头露在外面。亚历山大很努力地解这个错综复杂的绳结，但解了好久却一点进展也无。最后他放弃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失败将会是最有害的政治宣传，因此必须做点惊人之举。阿里斯托布罗斯说，亚历山大抽出了贯穿辕杆和轭的木栓，于是便解开了绳结。这听起来像是一种事后追溯的文饰说法。根据其他的史料（从心理学上说，它们更符合亚历山大的性格），亚历山大一边高喊着“我是怎么解开的又有什么关系？”⑥ 一边拔出剑来，朝着绳结一剑劈下，就这样把深藏在内部的端头暴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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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又是雷鸣又是闪电，对此亚历山大及其占卜师都认为，这说明宙斯认可了国王的行为（当然，这同样可以解释为神明的愤怒）。48不管怎样，现在亚历山大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将继续征战下去，无论代价如何。安福特洛斯已被任命为保卫赫勒斯滂的海军司令，而赫格罗科斯（Hegelochus）则指挥以阿拜多斯为基地的陆军。亚历山大给了他们 500 塔兰特的钱以从希腊盟友那里招募一支新的舰队（这纯粹是一项费力不讨好的任务），同时又给了安提帕特 600 塔兰特，用于偿付驻军费用和国内防御。诸如此类的权宜安排充分暴露了他膨胀的野心。现在，为了追求更大的目标，在必要的时候，他连马其顿都准备牺牲掉。他从来都没把联军统帅的职位当回事，而只是将其作为一种临时的便宜安排，跟成为亚洲之主的前景相比，它显得无足轻重。此时此刻，他的祖国必定显得非常地渺小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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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的情报证实，大流士仍在苏萨，但已经开始召集一支大军了。亚历山大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在劈开戈尔狄昂之结后，他便立即率领军队再次上路（公元前 333 年 5 月）。在他们离开之前，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使团刚好从雅典赶来，他们请求国王释放那些在格拉尼科斯河一战中被俘、现在被拘留在马其顿的雅典囚犯。这一请求遭到了拒绝。亚历山大用一种阴沉的暧昧的口吻告诉使团，当局势变得更有利时，他们再来找他（参见下文第 279 页）。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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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戈尔狄昂出发，他朝东北行军，来到卡帕多基亚和帕夫拉戈尼亚交界的安库拉（安卡拉）。帕夫拉戈尼亚人派来一个使团，在向他表示归顺的同时，相应地要求他不要侵略他们的国家。此时亚历山大最不想要的就是在北方进行山地作战，因而欣然同意。他还免除了他们的贡赋（毕竟他们也没给波斯人交过）；但为了保全颜面，他告诉他们，现在他们应对新任的弗里吉亚总督卡拉斯负责。不过，这种例行公事双方谁也不会太当回事。他也接受了哈吕斯河以西整个卡帕多基亚和“对岸诸多地区”的“投降”。在这儿，他甚至都没有强行建立一个马其顿政府，而只是任命了一个地方贵族萨比克塔斯（Sabictas）代他管理这一地区——这是此类做法的第一个有据可查的实例，往后他将越来越依赖这一做法。不过，在此（而且后面也经常如此）这种做法并不是很奏效。当地人对亚历山大的手段了然于胸：他们在觐见他时开了张愿意合作的空头支票，而他前脚一走，他们就开始在后头闹事。一年后（参见下文第 264 页），独眼的安提柯在这一地区进行了不下三场大战，以保持亚历山大交通线的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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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库拉时，国王收到了一个让人欣喜若狂的消息：在围攻米利都之后不久，门农因病去世。门农是大流士在小亚细亚所拥有的唯一的一流将领，他从战场上消失对亚历山大来说真是莫大的幸运。对希腊的入侵完全依赖这位罗得岛人的技艺和主动性。随着他的去世，整个计划大概也瞬间化为乌有。与此同时（即 7 月中旬），有消息传来说，大流士最终离开苏萨到达巴比伦，正忙着准备让帝国军队进入实战状态。不过，迄今亚历山大对波斯大王处理此类事务的悠然作风一直有着精准的认识，他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去改变自己最初的战略。50从安库拉出发，他向南经奇里乞亚关到达塔尔索斯，由此沿着海岸取道提尔和西顿到达埃及。只有当东地中海的所有主要港口都在他手中，并且腓尼基舰队就此不再构成直接的威胁时，他才打算与大流士一决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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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农死后，他的远征军的指挥权落到了两位波斯贵族手中：他的外甥法尔那巴佐斯（Pharnabazus）和奥托弗拉达特斯（Autophradates）。他们首先在密提勒涅驻扎了 2000 名雇佣兵，并对公民征收重税以偿付军费。接着，这两位指挥官分头行动。奥托弗拉达特斯继续在爱琴海诸岛征战，而法尔那巴佐斯则率领一支强大的雇佣军由海路来到吕西亚，其目的显然是为了夺回亚历山大所征服的沿海地区。但是，这一看上去大有可为的战略很快就被大流士叫停了，和亚历山大一样，他知道没有门农本人的直接运作，这一侵略计划成功的机会十分渺茫。因此，他召开了一次秘密的议事会，把问题摆了出来。他是应该继续尝试把战争引向欧洲？还是和马其顿军队硬碰硬地一决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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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大臣们的总体意见是，大流士应当和亚历山大进行决战。他们还强调，如果他能亲自率军出战，那必能鼓舞全军的士气。这种观点受到了雅典将军卡里德摩斯（参见上文第 150 页）的反对，他的反对十分有力但却不够得体。他非常正确地指出，让大流士把王位孤注一掷实在是太过愚蠢。波斯大王应当留在苏萨，从全局掌控战争进程，而让专业的将军去对付亚历山大。当被问到需要多少人投入战斗时，卡里德摩斯提出需 100000 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希腊雇佣兵。他还明显地表示，他非常乐意亲自担任最高指挥官。这简直就是格拉尼科斯河战役前的门农；看起来没有一个希腊人能忍住不提对波斯士兵战斗能力的蔑视，哪怕在会议上表达一个观点时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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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见，大流士的大臣们对这种侮辱的反应极为激烈。他们含沙射影地说道，卡里德摩斯只是想得到指挥权，以便更容易把军队出卖给马其顿人。这时，卡里德摩斯非常要命地大发脾气：作为雇佣兵，他比其他人更容易受此类臆测的攻击。于是，会议变成了一场口水仗。他对伊朗人怯懦和无能的指摘也激怒了（精通希腊语的）大流士，以致大流士“按照波斯人的习俗抓住他的腰带”，并下令立即处死他。当他被人拖出去时，卡里德摩斯大声叫道，大流士将会为这不公正的处罚付出失去王位和王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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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流士的怒火一平息，他就幡然悔悟，不该处死他现有的最优秀的将军，然后下令为卡里德摩斯举行一个特别的葬礼。但是，这并不能解决谁来代替门农这个问题。最终，他不得不承认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结果，入侵欧洲的方案被正式放弃，取而代之的是与亚历山大的正面对抗：可以说，这一决定改变了整场战争的结局。法尔那巴佐斯被正式批准为门农的继任者；但这一荣誉却成了一个空衔，因为同时大流士又把他所有的雇佣兵都召了回去，他自己迫切需要用他们来加强波斯的步兵阵线。法尔那巴佐斯尽心尽力地去干这项苦差事，他带着缩了水的部队去和奥托弗拉达特斯会合，然后一块继续他们的海上作战。达塔迈斯（Datames）率领 10 艘三层桨战船去袭击基克拉迪群岛，其余的则向北行驶，占领了特奈多斯。马其顿人依旧组建不出一支差强人意的舰队，因而他们也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安提帕特的一个海上巡逻队成功地在西弗诺斯岛附近粉碎了达塔迈斯的海军分队；但是，这种小成就并不能掩盖这一事实，即现在波斯人实际上控制着整个爱琴海。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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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流士在巴比伦等待援军的到来时，亚历山大顶着 8 月的炎炎夏日，越过卡帕多基亚磐石交错的火山台地，全力向南推进。其中约有 75 英里的行程，他们几乎得不到任何水源和补给：和另一类似的、路程相近的行程一样，亚历山大率领军队进行强行军，一路上只带了野战口粮和最低限度的饮水。横亘在他们与海滨平原之间的是托罗斯山这座巨大的屏障。唯一的通道是一条幽深而蜿蜒的峡谷，峡谷两边的峭壁可谓遮天蔽日。在某个历史时期，有位故去已久的国王曾派工程师沿着峡谷开凿出一条狭窄的通道，从此人们便不用再绕大弯了。这条幽森的隘道就叫作奇里乞亚关。在人们炸开一条现代公路之前，峡谷几乎没有可以容纳两匹负重骆驼并排而行的空间。只需一个团的兵力，就可以在弓箭手箭矢的配合下，方便地利用落山的滚石来抵挡住一支大军。这条隘道中间还穿越了好几处沟壑和山间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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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自然预料到了在此关将要遇到的麻烦，但也没有其他可行的路线。不曾想，奇里乞亚的波斯总督阿萨迈斯（Arsames）竟给他省去了许多麻烦。阿萨迈斯是格拉尼科斯河战役的指挥官之一，当门农提出焦土政策时他也在场。拒绝该政策所带来的灾难给他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阿萨迈斯只不过是一个常见现象的突出例子而已，亦即一个二流指挥官得到了一个点子，然后就固执到底。不幸的是，这个点子在格拉尼科斯河那里会是一个绝妙的战略，而在奇里乞亚却完全是个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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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里乞亚关给他提供了一个无与伦比的防线。如果他压上所有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地扼守这条通道，那亚历山大将别无选择，只能撤退。然而相反，阿萨迈斯一心想要照搬门农的策略，避免发生正面对抗，他只留下少量部队据守奇里乞亚关，而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于夷毁身后的奇里乞亚平原。这根本无法激发他前锋卫队的英雄气概，不可能让他们像温泉关的列奥尼达斯那样血战到底。实际上，这些战士很快就开始怀疑阿萨迈斯有意要抛弃他们；所以，当亚历山大对他们的据点发动夜袭时，他们立马逃之夭夭。到黎明时分，色雷斯人打头去清剿可能存在的埋伏，而弓箭手则爬上山脊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接着，全体马其顿军队沿着奇里乞亚关行进，四人一排，就这样一直走到平原上。后来，亚历山大自己曾说，在他的整个征战生涯当中从未有过如此不可思议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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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得到消息，阿萨迈斯正在撤空塔尔索斯。按照既定政策，这位总督打算带走该城的财宝，然后将城市付之一炬。亚历山大立即派帕美尼翁率领骑兵和轻装部队先行赶过去。听说他即将杀到，阿萨迈斯赶忙逃走，而把城市和财宝都原封不动地留了下来。大流士此时已经从巴比伦启程上路，于是这位总督便往东跑去和他会合。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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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 333 年 9 月 3 日，在经过托罗斯山下的急行军后，汗流浃背且疲惫不堪的亚历山大终于进入了塔尔索斯。夏末的奇里乞亚平原，在三面群山的环绕下，几乎就是一个烤人的火炉。穿城而过的是一条名叫居得诺斯河（塔尔索斯河）的河流，水流清澈而湍急，同时还带着高山积雪融化时的冰凉。当亚历山大来到河边时，这位年轻的国王从马上下来，脱掉衣服，一头扎进了河里。瞬间，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抽筋，旁观者以为他出现了痉挛。他的侍从立即跳到水中把他捞上来，此时他已经是半昏迷状态，面如死灰，身体冰凉。在洗澡之前，他似乎就已经得了某种支气管感染，而现在病情进一步恶化成了急性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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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他都卧床不起，持续高烧。他的医生对他康复的可能性持悲观态度，他们甚至拒绝治疗，以免被人指控为失职或者——更恶劣点——谋杀。（他们的担心自有道理：波斯大王正公开悬赏，他愿意给予任何杀死亚历山大的人 1000 塔兰特的奖赏。）只有一个医生，即阿卡纳尼亚的腓力（Philip of Acarnania）愿意为他治疗。这是亚历山大自幼便认识的心腹御医。腓力说，他有一些速效药，但它们也包含着一定的风险。国王一心惦念着大流士的到来，没有表示反对。他自己在药理学方面也颇有造诣，知道腓力的药可能实现预期效果。在药剂配制好后，帕美尼翁送来一份便笺——和林刻斯提斯的亚历山大一事的情况一样，这种关切古怪而暧昧——警告说腓力已经被波斯大王收买：他所配的泻药乃剧毒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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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把便笺递给腓力，然后拿起药来，在腓力还没读完时便一饮而尽。这个医生相当镇定，只是说了一句如果亚历山大遵从医嘱，他自然会康复。但是，当时的情况让人心惊肉跳。泻药马上产生了剧烈的效果：国王的声音越发虚弱，开始出现严重的呼吸困难，不久便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腓力不断给他按摩，同时还使用了一系列的热敷药剂。最终，亚历山大的强壮体质把他从生命危险中拉了回来，剩下的就只等药力发挥余效了。他的高烧很快就退了，三天后亚历山大便恢复良好，足以下床站到焦急的将士面前。人们不禁好奇，要是他听从了那位老帅的警告，后果会是怎样——无论对他还是对帕美尼翁。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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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帕美尼翁在国王康复期间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亚历山大派他率同盟步兵、希腊雇佣兵和色雷斯与塞萨利骑兵去监视大流士的动向，同时封锁各个山口。帕美尼翁横扫亚历山德勒塔湾，占领了伊索斯这个港口小城镇，以此作为前进的基地。这里有且仅有两个山口是大流士可以率军通过从而进入奇里乞亚的。帕美尼翁开始侦察这两个山口。首先，他沿着海岸向南推进，其左侧便是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他渡过了两条河流——即德利河和巴耶斯河，占领了今天称为约拿之柱的狭窄隘道。大约再往前 15 英里便是叙利亚关（拜兰山口），穿过关口有一条大道沿着奥伦特斯河谷通往幼发拉底河上的塔普萨科斯。到达关口时，帕美尼翁听说大流士借助浮桥已经渡过了幼发拉底河，现在正往海岸方向行进。一得到这消息，他就留下一支侦察分队来看守叙利亚关，并让主力部队驻扎在约拿之柱，然后赶忙朝北折回，扼守波斯大王的另一个入口。这个入口便是巴塞山口，在古代也叫阿马尼克关；该山口横跨塔尔索斯城正东的山脉，如今铺设了一条铁路连接卡尼亚和阿勒颇。⑦ 和在叙利亚关一样，他在此清剿了敌人的一些哨所，然后设立了自己的哨所：可能就在卡斯塔巴拉，紧挨着山口的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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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从帕美尼翁的报告中得知，局势并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紧急，便又花了一两周的时间在塔尔索斯休养。即便如此，他也绝没有闲着。他接管了一个大型铸币厂，第一次铸造自己的钱币，这是意义极为重大的新举措。在翻越托罗斯山之前，他仍可以一直宣称要“解放希腊人”。但是，自奇里乞亚开始他就变成了一个征服者。如果他想要叙利亚人或腓尼基人承认他的领主权，他就得树立起和波斯大王本人所行使的相类似的权威。颁布新铸币便是这一过程中非常明显的一步。54旧币被召回并回炉重铸，然后再打上亚历山大的名字和标志：在塔尔索斯开始的事情很快就为塞浦路斯的铸币厂所效仿，之后则是所有沿腓尼基海岸的铸币厂。一些旧式钱币继续和新币一同流通，但亚历山大无疑已经实现他的主要目的——使自己“被承认为所有新领土的主人”。由此，他还得到了一个方便支付军饷的财政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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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这时，他的财政官和军需官哈尔帕罗斯据说叛变了，不过证据55非常含糊不清。事实上，哈尔帕罗斯可能是接受了一项观察希腊政治局势的秘密任务，叛变只是他掩人耳目的说辞。我们所知道的是，他被一个名叫陶里斯科斯（Tauriscus）的“奸人”说服，离开了亚历山大。两人一块逃到了希腊，但之后就分道扬镳了；哈尔帕罗斯留在了麦伽拉，而陶里斯科斯则继续前往南意大利，在那里他加入了伊庇鲁斯的亚历山大所率领的远征军，⑧ 后来就被杀掉了。整个事情一直隐藏在迷雾和政治宣传之中。不论哈尔帕罗斯在希腊做了些什么，都不妨碍他后来官复原职（参见下文第 281 页）：他是亚历山大的随从当中最神秘莫测的一个，往后我们还会再次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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