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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斯普奇笔下的印第安人很可能是分布广泛的瓜拉尼部落(Guarani)的一个分支。在麦哲伦到达巴西的时候,瓜拉尼印第安人的总数在40万人左右,按方言划分成不同支系。他们占据了南美大部分地区,一路延伸至安第斯山脉,并且以共享茅屋的方式聚居,每间茅屋住了大约12个家庭。一夫多妻的情况时有发生,但不会非常普遍。他们个头很矮,很少有人高过5英尺,但即使按欧洲人的标准来讲,他们的体型也很粗壮。印第安男人通常只穿一条兜裆裤,偶尔戴上用羽毛做成的头饰,女人则穿着齐整。他们擅长制作陶器、木雕和最理想的武器——弓、箭和吹箭筒。外界只知道他们的部落叫瓜拉尼,却并不清楚这一名称的来源。他们把自己称为“阿巴”(Aba),在印第安语里就是“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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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鹿加舰队到达里约热内卢这天,该地区开始下起暴雨,结束了连续两个月的干旱。“我们刚上岸,天上就下起大雨,”皮加费塔写道,“当地居民都说我们是上天的使者,是我们带来了降雨。”皮加费塔后来才知道,当印第安人看到这几艘船停靠在港口时,他们的态度是和善的,并没有打仗的想法。他在日记中写道:“他们以为舰船上的小艇是舰船的孩子,当运输船员上岸的小艇从舰船上放下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舰船生下了小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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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如韦斯普奇一样,皮加费塔也对瓜拉尼印第安人感到不安。皮加费塔毫不怀疑印第安人会残食同类,他甚至讲了个故事,告诉人们这种食人恶习是如何起源的:“食人是印第安人的一种习俗,它最早始于一位印第安老妇人。这位老妇人的独子被一群敌人杀死了,”皮加费塔继续写道,“几天后,老妇人的朋友俘虏了一名杀害她儿子的共犯,并将他带到她居住的地方。她一看到这名俘虏,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冲向前去,像发了疯的泼妇一样撕咬他的肩膀。不久以后,他逃回了本部落,对族人说老妇人和她的族人想吃掉他,并且露出肩膀上的牙齿印给他们看。”皮加费塔称,这件事之后,两个部落便展开了无休止的战争,同时人吃人的做法也开始了。他还对吃人场景作了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描述,说明人吃人是如何融入印第安人日常生活的:“他们不会把尸体一下子吃完,而是每人切下一块人肉,带回家里烟熏。然后,他们每周都要从上面切下一小片肉,就着其他食物一起吃,这样能让他们记住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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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的舰队刚靠岸,一群女人就跑过来欢迎他们。这些女人赤身裸体,急切地想跟短暂逗留的船员发生关系。船员们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他们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对于印第安食人族的恐惧早已消散在欲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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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员们发现,这些印第安女人是来出卖自己肉体的,他们当然也乐于用廉价的从欧洲大陆带来的刀具去交换肉体的欢愉。每天晚上,船员和印第安女人们在沙滩上又唱又跳,在月光下毫无节制地交换彼此的性伴侣。但印第安人是有底线的:“为了换得一把斧头或大刀,他们会给我们一两个年轻的女儿当奴隶,但他们不会用自己的妻子交换任何东西。在任何情况下,印第安女人绝不会让自己的丈夫蒙羞,此外有人告诉我们,她们不能在白天拒绝丈夫提出的要求,只有在晚上才能这样做。”船员们发现,即便如此,这些女人还是很容易骗到手的。不过有一名印第安女人也想占舰队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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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一位漂亮的印第安女人来到我所在的旗舰,”皮加费塔写道,“她没有其他目的,就是想看看有什么发财的机会。她站在那里等候传唤的时候,将目光投到船东的房间,看到一枚比手指还长的钉子,顿时兴高采烈。她麻利地把钉子捡起来,弯下腰,用力将钉子插进自己的下体藏起来,然后马上离开了。我和总指挥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她之所以做出这种令人震惊的举动,是因为瓜拉尼印第安人十分看重金属物体,比如钉子、铁锤、鱼钩和镜子。他们认为这些物体的价值大于黄金,甚至大于生命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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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中还发生了另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情,也与这些印第安女人相关。在女色的诱惑下,麦哲伦最信任的盟友、协助他镇压卡尔塔海纳哗变的杜阿尔特·巴尔波查几乎在里约热内卢失去了理智。被印第安女人迷住的他幻想着能够留在巴西做个贸易商,过上安逸的生活,于是决定离开舰队。获悉杜阿尔特的意图后,麦哲伦在最后关头果断介入,派船员上岸逮捕了杜阿尔特,把他拖回船上。在舰队短暂停留于里约热内卢的剩余时间里,这个可怜的家伙只能戴着脚镣,被关押在他的船上,怀念着岸上的女人和自我放纵的生活。一切都被麦哲伦和他的职责剥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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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船员们与印第安女人厮混的时候,麦哲伦抓紧时间跟部落的男人们做生意。为了给舰队补充新鲜的饮用水和补给品,他用塞维利亚带来的铃铛等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跟印第安人交换宝贵的食物。“只要用一把小刀或一枚鱼钩就能跟当地人换来五六只家禽,一把梳子也能交换到两只鹅,”皮加费塔写道,“一面小镜子或一副剪刀可以交换足够我们十人吃的海鱼。而一只铃铛或一条皮带子可以换来满满一篮水果。还有,如果我给他们一张意大利扑克牌的小王,他们就会给我五只家禽,甚至还觉得占了我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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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和舰队的三名牧师希望在整个航行过程中严格举行宗教仪式,这么做既是为了让船员保持忠诚,也是为了用基督教的力量打动当地居民。被基督教感动的印第安人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麦哲伦的邀请,在岸上参加了礼拜仪式。“我们在岸上做了两次弥撒。在这个过程中,印第安人一直跪在地上,双手紧握举向空中,向上帝表达忏悔之心。看到他们这样做,我感觉无比光荣。”皮加费塔言语间明显流露出满足感和自豪感。麦哲伦后来才知道,印第安人将摩鹿加舰队视为幸运的预兆,因为它到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大雨。但皮加费塔的结论是,不管什么原因,“说服这些人皈依基督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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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9年12月20日,安东尼奥·萨拉蒙被执行死刑。这件极不愉快的事情打破了舰队在里约热内卢短暂的平静时光。行刑这天,麦哲伦召集“特立尼达号”的所有官员和船员观摩这个犯下“天理难容之罪”的家伙是如何被处死的。为了防止身份泄露,一位水手戴着面罩,双手扼住萨拉蒙的咽喉,将他活活掐死。麦哲伦故意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毛骨悚然的一幕,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刽子手行刑效率极高,颇有军人的作风,但这恐怖的场景令船员对麦哲伦的怨恨又增加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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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被麦哲伦网开一面的船舱侍应生安东尼奥·希诺维斯,其结局有两种相互矛盾的说法。一种是希诺维斯受不了其他船员的冷嘲热讽,跳海以后不知所踪;另一种是希诺维斯成为被挖苦的对象之后,被人扔到海里淹死了。关于这一双重悲剧的说法,无论哪种是真实的,麦哲伦在整个航行途中对同性恋问题的处理就只有这一次,因为他已经暗下决心,假如舰队再次出现同性恋(这种情况仍然极有可能发生),他就遵循传统,对这种现象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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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摩鹿加舰队在里约热内卢港口的临时住处庆祝了圣诞节,这是船员们自离开西班牙以后头一回过圣诞,但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回味这个节日,因为舰队马上就要出发了,而且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起锚前,麦哲伦找来他信任的领航员和驾驶员,想和他们一起确定里约热内卢的坐标。尽管他们缺乏必要的技能和工具来精确地标记经度,但他们认为,依靠鲁伊·法雷罗绘制的地图和舰队占星师兼天文学家安德烈斯·德·圣马丁提供的建议,他们能够计算出里约热内卢的准确坐标。对于里约热内卢的经度值,他们果然只得出了一个不太可靠的估算数字,但对于几个到访过的地标,他们却算出了相当精确的纬度值。即使麦哲伦的测量结果只有一两度的误差,但它们仍然无法提醒后来的航海家们远离浅滩和岩石等危险的障碍物。从这一点来看,这些数字充其量也不过是粗略的近似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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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起航时,麦哲伦让毫无经验的阿尔瓦罗·德·梅斯基塔取代了刚刚从卡尔塔海纳手里接过“圣安东尼奥号”指挥权的舰队会计安东尼奥·德·柯卡。无论是德·柯卡还是卡尔塔海纳,都把这次“洗牌”视为一种侮辱,因为从塞维利亚出发以来,梅斯基塔只是旗舰上的一名临时雇员而已。被罢免职务的德·柯卡和卡尔塔海纳抱怨麦哲伦任人唯亲。因为梅斯基塔是麦哲伦的表亲,所以他们的抱怨倒是理由充分。在整个航行过程中,缺少合格的船长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麦哲伦。尽管他手下有许多合格的领航员,但绝大多数都是葡萄牙人,不能担任这支西班牙探险队的高级船员。随着舰队继续前行,这些专业且技艺高超的领航员心怀恨意地在这些有名无实的船长手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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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周的肉欲放纵后,舰队于1519年12月27日从里约热内卢起航,离愁别绪涌上人们的心头。自七年前离开巴西后,麦哲伦的领航员若昂·洛佩斯·卡瓦略重新回到了那里,他满心欢喜地与以前的情人重聚,后者还把他们的私生子带给他。卡瓦略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给他取名若昂齐托(Joaozito),并带他到船上当侍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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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准备起航时,卡瓦略乞求麦哲伦允许他带上孩子的母亲,但麦哲伦绝对不允许女人上船,于是卡瓦略只能独自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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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担心其他船员也会受到私人感情的影响,他命人检查所有舰船,看是否有女人藏在船上。几名女人被找了出来,并被立即遣返上岸。当舰队终于起锚远航时,印第安女人们划着独木舟跟在后面,泪流满面,恳求来自遥远国度的船员们留下来和她们厮守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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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9年的最后一天,舰队顺着大风重新向南航行,到达了靠近巴西海岸线的巴拉那瓜湾(Paranagua Bay)。巴拉那瓜湾是太平洋西南部最大的港湾之一,但为了弥补浪费掉的时间,麦哲伦命令舰队留在近海,而没有去探索它。摩鹿加舰队现在粮草充足,夜以继日地航行着,直至1520年1月8日。那天麦哲伦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片浅滩,一眼望不到头。他担心船只撞上隐藏在海下的地层,于是下令在夜晚就地抛锚,到了早上,舰队还是继续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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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0年1月10日,南美海岸连绵起伏的群山替换成眼前难以辨别的小山丘,这意味着舰队到达了近海岛屿。卡瓦略宣布他们已经来到圣玛丽亚角(Cape Santa Maria),有传言称这里是通往海峡的门户。假如舰队足够幸运的话,麦哲伦可以在冬季暴风雨来临前实现自己的目标。在近赤道地区,现在还是夏天,他想趁天气相对暖和的时候抓紧时间航行,并且在天气变冷之前穿越海峡。正当他认为舰队已经接近海峡入口时,他发现手上的所有地图对这个地方的标记全都含糊不清,他遇到的仍是南美海岸这一成不变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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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希望迅速完成探险的心愿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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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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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塞维利亚五个月,舰队的全体船员和官员不仅已经熟悉各自的船只,也适应了极端严酷的海上生活。他们已经了解狂风暴雨,还学会了探测海底深度,因为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他们也更清楚船只的缺点,因为他们要靠这些船航行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此前他们一直无法摆脱晕船的折磨,甚至连经验丰富的船员也不例外,但如今他们终于不用受晕船之苦了。按照民间说法,性行为会增加晕船的可能性,但几乎没有哪个船员在远航前愿意放弃跟女人亲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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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上,睡觉变成了最奢侈的事情,它能给船员带来慰藉,却可望而不可即。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船员们抓紧一切机会打盹。那时候船上还没有使用吊床,所以疲惫不堪的人们喜欢躺在木板上睡觉。如果甲板上有片阴凉区域能让他们伸开四肢躺着,那就再好不过了。甲板木头很硬,躺在上面硌得慌,所以他们会在甲板上铺一层茅草,然后往身上盖一张很厚实的毛毯,以抵御寒冷和潮气。即使这样,他们也睡得很不舒服。船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恶臭,船员们很不习惯这种气味。船员用醋给储料槽消过毒,依旧无法阻止渗入的海水再次将其污染。船上还养了猪牛等动物,加上慢慢腐烂的食物和货舱里飘来的咸鱼臭味,那股恶臭变得愈发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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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上生活中,害虫无处不在。蛀船虫或者说船蛆慢慢蛀蚀着船体,使船只无法航行。麦哲伦舰队中的一艘舰船就是因为这种可恶的小生物而最终解体的。每艘舰船都有大批老鼠出没,船员们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经常跟它们玩耍。那个年代的欧洲人尚未熟悉猫这种家畜,但麦哲伦的船员可能带了一只猫上船捕鼠,只是没有明文记录。另外,据记载,摩鹿加舰队船员们被各种各样的虱子、臭虫和蟑螂所折磨。每当天气变得炎热潮湿时,虫子会爬满衣服、风帆、食物,甚至是索具。船员们边挠痒边抱怨,但他们对这些生物束手无策。更糟糕的是,硬饼干长满了象鼻虫,老鼠也在上面拉屎拉尿,进一步污染了饼干。船员们饥饿难忍,只能强忍着咽下这些恶心的、脏兮兮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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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员们发现,要保持个人卫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很多船员随身携带了香皂和洗澡布,但只能用海水来洗澡,而海水会引起瘙痒和过敏。船员还用海水洗衣服,但洗不干净。为了保暖和防潮,船员们都穿着宽松的衣服,比如他们会在里面穿一件蓬松下垂、通常带有风帽的衬衣,外面再穿一件被称作“塞乌洛”(Sayuelo)的羊毛套衫,腰间系一条腰带。船员们所穿的裤子是出名的宽松半筒裤,它的长度到达膝盖以下,穿着像睡裤似的。裤子的材质根据船员的级别和富裕程度而有所不同,便宜点的是用一种名为“安茹”(1)(anjeo)的粗亚麻布制成的,贵点的则用精纺羊毛和塔夫绸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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