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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船员们与印第安女人厮混的时候,麦哲伦抓紧时间跟部落的男人们做生意。为了给舰队补充新鲜的饮用水和补给品,他用塞维利亚带来的铃铛等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跟印第安人交换宝贵的食物。“只要用一把小刀或一枚鱼钩就能跟当地人换来五六只家禽,一把梳子也能交换到两只鹅,”皮加费塔写道,“一面小镜子或一副剪刀可以交换足够我们十人吃的海鱼。而一只铃铛或一条皮带子可以换来满满一篮水果。还有,如果我给他们一张意大利扑克牌的小王,他们就会给我五只家禽,甚至还觉得占了我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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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和舰队的三名牧师希望在整个航行过程中严格举行宗教仪式,这么做既是为了让船员保持忠诚,也是为了用基督教的力量打动当地居民。被基督教感动的印第安人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麦哲伦的邀请,在岸上参加了礼拜仪式。“我们在岸上做了两次弥撒。在这个过程中,印第安人一直跪在地上,双手紧握举向空中,向上帝表达忏悔之心。看到他们这样做,我感觉无比光荣。”皮加费塔言语间明显流露出满足感和自豪感。麦哲伦后来才知道,印第安人将摩鹿加舰队视为幸运的预兆,因为它到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大雨。但皮加费塔的结论是,不管什么原因,“说服这些人皈依基督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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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9年12月20日,安东尼奥·萨拉蒙被执行死刑。这件极不愉快的事情打破了舰队在里约热内卢短暂的平静时光。行刑这天,麦哲伦召集“特立尼达号”的所有官员和船员观摩这个犯下“天理难容之罪”的家伙是如何被处死的。为了防止身份泄露,一位水手戴着面罩,双手扼住萨拉蒙的咽喉,将他活活掐死。麦哲伦故意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毛骨悚然的一幕,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刽子手行刑效率极高,颇有军人的作风,但这恐怖的场景令船员对麦哲伦的怨恨又增加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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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被麦哲伦网开一面的船舱侍应生安东尼奥·希诺维斯,其结局有两种相互矛盾的说法。一种是希诺维斯受不了其他船员的冷嘲热讽,跳海以后不知所踪;另一种是希诺维斯成为被挖苦的对象之后,被人扔到海里淹死了。关于这一双重悲剧的说法,无论哪种是真实的,麦哲伦在整个航行途中对同性恋问题的处理就只有这一次,因为他已经暗下决心,假如舰队再次出现同性恋(这种情况仍然极有可能发生),他就遵循传统,对这种现象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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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摩鹿加舰队在里约热内卢港口的临时住处庆祝了圣诞节,这是船员们自离开西班牙以后头一回过圣诞,但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回味这个节日,因为舰队马上就要出发了,而且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起锚前,麦哲伦找来他信任的领航员和驾驶员,想和他们一起确定里约热内卢的坐标。尽管他们缺乏必要的技能和工具来精确地标记经度,但他们认为,依靠鲁伊·法雷罗绘制的地图和舰队占星师兼天文学家安德烈斯·德·圣马丁提供的建议,他们能够计算出里约热内卢的准确坐标。对于里约热内卢的经度值,他们果然只得出了一个不太可靠的估算数字,但对于几个到访过的地标,他们却算出了相当精确的纬度值。即使麦哲伦的测量结果只有一两度的误差,但它们仍然无法提醒后来的航海家们远离浅滩和岩石等危险的障碍物。从这一点来看,这些数字充其量也不过是粗略的近似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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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起航时,麦哲伦让毫无经验的阿尔瓦罗·德·梅斯基塔取代了刚刚从卡尔塔海纳手里接过“圣安东尼奥号”指挥权的舰队会计安东尼奥·德·柯卡。无论是德·柯卡还是卡尔塔海纳,都把这次“洗牌”视为一种侮辱,因为从塞维利亚出发以来,梅斯基塔只是旗舰上的一名临时雇员而已。被罢免职务的德·柯卡和卡尔塔海纳抱怨麦哲伦任人唯亲。因为梅斯基塔是麦哲伦的表亲,所以他们的抱怨倒是理由充分。在整个航行过程中,缺少合格的船长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麦哲伦。尽管他手下有许多合格的领航员,但绝大多数都是葡萄牙人,不能担任这支西班牙探险队的高级船员。随着舰队继续前行,这些专业且技艺高超的领航员心怀恨意地在这些有名无实的船长手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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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周的肉欲放纵后,舰队于1519年12月27日从里约热内卢起航,离愁别绪涌上人们的心头。自七年前离开巴西后,麦哲伦的领航员若昂·洛佩斯·卡瓦略重新回到了那里,他满心欢喜地与以前的情人重聚,后者还把他们的私生子带给他。卡瓦略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给他取名若昂齐托(Joaozito),并带他到船上当侍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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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准备起航时,卡瓦略乞求麦哲伦允许他带上孩子的母亲,但麦哲伦绝对不允许女人上船,于是卡瓦略只能独自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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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担心其他船员也会受到私人感情的影响,他命人检查所有舰船,看是否有女人藏在船上。几名女人被找了出来,并被立即遣返上岸。当舰队终于起锚远航时,印第安女人们划着独木舟跟在后面,泪流满面,恳求来自遥远国度的船员们留下来和她们厮守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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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9年的最后一天,舰队顺着大风重新向南航行,到达了靠近巴西海岸线的巴拉那瓜湾(Paranagua Bay)。巴拉那瓜湾是太平洋西南部最大的港湾之一,但为了弥补浪费掉的时间,麦哲伦命令舰队留在近海,而没有去探索它。摩鹿加舰队现在粮草充足,夜以继日地航行着,直至1520年1月8日。那天麦哲伦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片浅滩,一眼望不到头。他担心船只撞上隐藏在海下的地层,于是下令在夜晚就地抛锚,到了早上,舰队还是继续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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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0年1月10日,南美海岸连绵起伏的群山替换成眼前难以辨别的小山丘,这意味着舰队到达了近海岛屿。卡瓦略宣布他们已经来到圣玛丽亚角(Cape Santa Maria),有传言称这里是通往海峡的门户。假如舰队足够幸运的话,麦哲伦可以在冬季暴风雨来临前实现自己的目标。在近赤道地区,现在还是夏天,他想趁天气相对暖和的时候抓紧时间航行,并且在天气变冷之前穿越海峡。正当他认为舰队已经接近海峡入口时,他发现手上的所有地图对这个地方的标记全都含糊不清,他遇到的仍是南美海岸这一成不变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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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希望迅速完成探险的心愿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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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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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塞维利亚五个月,舰队的全体船员和官员不仅已经熟悉各自的船只,也适应了极端严酷的海上生活。他们已经了解狂风暴雨,还学会了探测海底深度,因为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他们也更清楚船只的缺点,因为他们要靠这些船航行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此前他们一直无法摆脱晕船的折磨,甚至连经验丰富的船员也不例外,但如今他们终于不用受晕船之苦了。按照民间说法,性行为会增加晕船的可能性,但几乎没有哪个船员在远航前愿意放弃跟女人亲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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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上,睡觉变成了最奢侈的事情,它能给船员带来慰藉,却可望而不可即。无论白天还是晚上,船员们抓紧一切机会打盹。那时候船上还没有使用吊床,所以疲惫不堪的人们喜欢躺在木板上睡觉。如果甲板上有片阴凉区域能让他们伸开四肢躺着,那就再好不过了。甲板木头很硬,躺在上面硌得慌,所以他们会在甲板上铺一层茅草,然后往身上盖一张很厚实的毛毯,以抵御寒冷和潮气。即使这样,他们也睡得很不舒服。船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恶臭,船员们很不习惯这种气味。船员用醋给储料槽消过毒,依旧无法阻止渗入的海水再次将其污染。船上还养了猪牛等动物,加上慢慢腐烂的食物和货舱里飘来的咸鱼臭味,那股恶臭变得愈发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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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上生活中,害虫无处不在。蛀船虫或者说船蛆慢慢蛀蚀着船体,使船只无法航行。麦哲伦舰队中的一艘舰船就是因为这种可恶的小生物而最终解体的。每艘舰船都有大批老鼠出没,船员们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经常跟它们玩耍。那个年代的欧洲人尚未熟悉猫这种家畜,但麦哲伦的船员可能带了一只猫上船捕鼠,只是没有明文记录。另外,据记载,摩鹿加舰队船员们被各种各样的虱子、臭虫和蟑螂所折磨。每当天气变得炎热潮湿时,虫子会爬满衣服、风帆、食物,甚至是索具。船员们边挠痒边抱怨,但他们对这些生物束手无策。更糟糕的是,硬饼干长满了象鼻虫,老鼠也在上面拉屎拉尿,进一步污染了饼干。船员们饥饿难忍,只能强忍着咽下这些恶心的、脏兮兮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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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员们发现,要保持个人卫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很多船员随身携带了香皂和洗澡布,但只能用海水来洗澡,而海水会引起瘙痒和过敏。船员还用海水洗衣服,但洗不干净。为了保暖和防潮,船员们都穿着宽松的衣服,比如他们会在里面穿一件蓬松下垂、通常带有风帽的衬衣,外面再穿一件被称作“塞乌洛”(Sayuelo)的羊毛套衫,腰间系一条腰带。船员们所穿的裤子是出名的宽松半筒裤,它的长度到达膝盖以下,穿着像睡裤似的。裤子的材质根据船员的级别和富裕程度而有所不同,便宜点的是用一种名为“安茹”(1)(anjeo)的粗亚麻布制成的,贵点的则用精纺羊毛和塔夫绸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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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恶劣的时候,普通船员和船长们都会披上深蓝色的披风。最常见的一幕就是守夜的船员躲在披风里,外面只露了个脑袋,在风雨飘摇的甲板上往海面望去,一守就是好几个小时。船员们用一种被称作“博内特”(bonete)的羊绒帽子保护自己的脑袋和耳朵,它比其他服饰更能显示船员的身份。麦哲伦出发前买了很多帽子,绝大多数都是红色的。他认为在去香料群岛的路上肯定会遇到印第安人,可以拿这些帽子来与印第安人交朋友。不过,绝大多数船员都戴着一顶代表高贵的黑色或蓝色“博内特”帽。由于穿着时间过长而且环境恶劣,船员们的衣物磨损得很厉害,经常需要修补,因此他们学会了用针缝衣服。另外出于安全考虑,许多船员都在裤头里塞了一把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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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员们把自己的衣物、一些简易的木制碟子(临时发生打斗时,可以用来砸敌人)、餐具,以及用来盛放每日配给红酒的水罐放在大行李箱里。他们还经常在里面放几副扑克牌和几本书,其中扑克牌可能是摩鹿加舰队最受欢迎的消遣玩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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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强制实行严格的审查制度,凡是船员带上船的书籍都要经过审核。根据部分留存下来的审查记录,我们大致能了解这些船员喜欢什么样的读物。他们看的书大多数与宗教灵修有关,比如圣人的生平、关于教皇的介绍、神迹故事以及用于背诵的祷文。一些关于颂扬骑士冒险精神的传说,以及骑士打败恶棍、拯救无辜少女的故事也同样流行,而且他们对这些书可能还看得更仔细一点。有些船员喜欢看历史书,但更多有文化的人则钟爱大名鼎鼎的前辈所写的著作——《马可·波罗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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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的舰队以卡斯提尔人和葡萄牙人为主,但也有来自西欧主要国家、北非、希腊、罗德岛和西西里岛的船员,甚至还有他们的宿敌英国人、巴斯克人、佛兰德人和法国人。不同国籍的船员说着家乡话,根本无法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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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舰队的通用语言是船员专用的卡斯提尔语,他们操作绳索、帆桁和装置都要使用专业术语。若麦哲伦和船长们用卡斯提尔语命令船员“Iza el trinquete”,意思是让他们升起前桅帆;“Tira de los escotines de gobia”的意思是收起上桅帆绳索;“Dad vuelta”通常会说得很有气势,意思是全力以赴。此外,还有其他很多卡斯提尔语指令,足以涵盖船员操作帆船所需的任何动作。例如,“Dejad las chafaldetas”指放出托帆索,“Azal aquel briol”指拉起那条帆脚索,“Leva el papahigo”指升起主帆,“Pon la mesana”指扬起后桅纵帆,“Tira de los escotines de gobia”指收起上桅帆绳索。若船长喊出“Suban dos a los penoles”,就是要派两名船员迅速爬上桅杆,而且在向上爬的时候不要往下看翻滚的波涛。而“Juegue el guimbalate para que la bomba achique”则表示再多派些人到甲板下面拼命摇泵,直至将舱底污水抽出船舱。水泵周围的舱底污水四处横流,非常不卫生,船员们一闻到那股恶臭就作呕。水泵是海上航行的必需品,假如没有它,船只会慢慢进水,直至沉没;但操作水泵能让好几队身体强壮的船员筋疲力尽。有些船员为了拯救船只而拼命抽水,最终由于疲劳过度而病倒甚至死亡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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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行日常繁重的工作时,船员们会吟唱一些被称为“萨洛玛”(saloma)的非宗教歌谣。他们对歌词了然于心,如果正在起锚,领唱的船员会先吼出或大声唱出歌词的前半部分,其他拉绳索的船员则接着唱后半句。比如领唱员先唱“O dio”,其他船员整齐划一地接上“Ayuta noy”;领唱员又大声唱道“O que somo”,其他人则接着唱“Servi soy”,然后领唱员再唱“O voleamo…Ben servir”。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唱下去,直至船长命令加快速度,船员们才气喘吁吁地把船锚拉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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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征途后,船员们很快就把自己在岸上的身份抛诸脑后,因为他们要遵守舰队的规则。无论他们是卡斯提尔人、希腊人、葡萄牙人还是热那亚人,他们的国籍都不再重要了,既然加入了摩鹿加舰队,就要统一生活在舰队严格的社会结构之下。船员们所住的船舱虽然紧紧挨在一起,却属于不同阶级。想要生存下去,他们只能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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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所有人都有着严格的劳动分工。最底层的是杂工,两人一组被分配到各舰船。许多杂工只是8岁小孩,年纪最大的也不过15岁,而且通常都是孤儿。并不是所有杂工都生来平等。有一类做杂工的小孩其实是被人从塞维利亚码头诱拐来的;如果他们没有上船,也许就要在街上流浪,学做扒手,四处招惹麻烦。然而在舰队里,他们经常被虐待,被大人们无情剥削,得不到应有的收入,有时候还成为其他老船员的性侵对象。他们平常要做很多杂务,比如用水桶从海里打海水上来擦洗甲板,在用餐的时候负责上菜,用完餐后清洗餐具,此外还要完成上级交代的其他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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