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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想象一下,当这位巨人借助神奇的符号将自己的语言和思想传达出去的时候,他会多么惊讶。语言符号是这两个人了解彼此想法的最佳、也是唯一的方式。在欧洲人带往太平洋的所有工具中,没有哪样比书面语言更强大、更能带来持久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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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两人的交流不断进行,皮加费塔的提问也从具象事物转向抽象事物,比如,他问巨人:“巴塔哥尼亚语当中的‘太阳’如何发音?”巨人回答:“卡列克斯-切尼。”皮加费塔又问:“星星呢?”巨人回答:“塞德勒。”“大海呢?”“阿罗。”“风呢?”“欧尼。”“暴风雨呢?”“欧洪。”皮加费塔接着问:“‘过来’该怎么说?”巨人答道:“海西。”“看东西呢?”“康内。”“战斗呢?”“奥马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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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加费塔还教巨人学习天主教。“我用手做出一个十字架的形状,”他在日记中写道,“然后在他面前亲吻了这个十字架。他马上高呼‘塞特博斯’,并用手势告诉我,如果我再做出十字架的手势,它就会进入我的身体,让我浑身迸裂而死。”皮加费塔这才知道,“塞特博斯”在德卫尔彻印第安语中表示“大恶魔”,是基督教世界中十字架所代表的神的对立面。巨人凭直觉知道,十字架象征着一种精神力量。经过一番劝说之后,皮加费塔才让他相信十字架代表的是一种力量的源泉,而不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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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在那个时候,这名巴塔哥尼亚巨人的身体日渐衰弱,开始生病。没人知道病因是什么,也许是因为饮食习惯的改变,又或者是从欧洲人那里感染了病毒,总之他的病情日益严重。皮加费塔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十字架,告诉他用嘴唇亲吻它,并从中寻找治愈的力量。他照指示做了,而且越来越依赖十字架。但他病得更加厉害(皮加费塔没有具体描述症状),显然熬不了多久。他们开始谈论宗教,接着皮加费塔成功地说服他皈依了基督教。皮加费塔没有提到巨人原来的姓名,接受洗礼后的巨人被改名为“保罗”(Paul),并在不久之后去世。这名巴塔哥尼亚基督教徒走过了与众不同而悲惨的一生。皮加费塔没有记录巴尔德拉马神父给保罗采取了什么样的葬礼仪式,很有可能进行了海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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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加费塔满怀深情地记录下他教育和感化这名巴塔哥尼亚巨人的短暂过程。90多年后,皮加费塔的日记被理查德·伊登翻译成英文,并引起威廉·莎士比亚的注意。1611年,带有鲜明莎士比亚特色的戏剧《暴风雨》(The Tempest)首度上演,其创作灵感必定来自皮加费塔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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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依靠想象力,把皮加费塔与这名巴塔哥尼亚巨人短暂相遇的细节编织成一幅宏大的画面。他将故事背景设置在由米兰公爵(Duke of Milan)普洛斯彼罗(Prospero)统治的一个迷人的魔法小岛。普洛斯彼罗被弟弟安东尼奥篡夺了公爵爵位,并被迫与其女儿米兰达漂流海外。他们半路遭遇沉船,漂流到一个精灵居住的小岛上。他不仅从这些精灵那里学会了魔法,还与它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一只名叫“爱丽儿”(Ariel)的小仙子与他尤为亲密,因为她是普洛斯彼罗从邪恶的女巫西考拉克斯(Sycorax)手里解救出来的。西考拉克斯有一个儿子,名叫卡利班(Caliban),他是普洛斯彼罗的仆人和奴隶,也是莎士比亚作品中最令人着迷和神秘的角色之一。从某种程度上说,卡利班的原型正是巴塔哥尼亚巨人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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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洛斯彼罗与卡利班之间的冲突正是欧洲人发现和征服世界各地土著居民的生动写照,莎士比亚用一种充满智慧和恐惧感的戏剧化手法夸大了两者相遇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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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教我学习语言,我学会的只是如何咒骂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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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为了你教我学会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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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诅咒你染上红色瘟疫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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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卡利班借用了皮加费塔对巴塔哥尼亚巨人的描述,说出了以下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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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服从他,因为他有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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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得控制我崇拜的神塞特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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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其成为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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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莎士比亚没有明确说明故事发生的具体环境,但这出带有神秘色彩的戏剧足已表明,壮丽景色与野蛮并存的新世界已经扎根于欧洲人的潜意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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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地!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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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直很晴朗,海上持续吹着强风,摩鹿加舰队还是无法找到富含食物和饮用水的小岛以补充船员所需。舰队经过胡安·费尔南德斯群岛东部,然后通过包括比卡尔岛(Bikar Island)、比基尼岛(Bikini Island)和埃尼威托克岛在内的马绍尔群岛(Marshall Islands)北部。假如舰队航线往南偏几度,他们也许就能发现复活节岛(Easter Island),或者更西边的社会岛(Society Islands)和塔西提岛(Tahiti Island)。假如舰队航线往北偏几度,他们可能会遇到马克萨斯群岛(Marquesas Islands)或圣诞岛(Christmas Island)。与此同时,舰队非常惊险地避开了海上的危险,比如有可能划破船体的锋利暗礁。波涛汹涌的大海下面,隐藏着厚厚的珊瑚层,麦哲伦的舰队离这些危险的珊瑚不足100英里,但毫发未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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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之下,麦哲伦穿越太平洋的路线似乎表明他在刻意避开这些岛屿和寻找补给的机会,实际上他并没有这样的意图。原因有二:首先,这些岛屿都没有出现在地图上;其次,皮加费塔的日记和阿尔沃的航海日志是现存最可靠的资料,但对于麦哲伦避开这些岛屿航行一事,两人都只字未提,可见即使麦哲伦或其他人发现远处出现陆地的迹象,比如一团上升的轻烟或者海水变成浅绿色,他们也不会认真对待。退一步说,即便麦哲伦知道这些岛屿的存在也不会迫切上岛,因为他认为舰队在数天内就能到达香料群岛或亚洲的某个地方。一心朝虚幻目标前进的摩鹿加舰队依旧孤零零地在蔚蓝色的茫茫太平洋上漂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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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员们又饥又渴。他们在巴塔哥尼亚宰杀和腌制的海豹已经腐烂变质,长满了蛆虫。这些蛆虫还吞噬了风帆、索具,甚至是船员的衣物。皮加费塔在日记中记录了食物的腐烂情况:“我们已经有3个月又20天没吃过任何新鲜食物了。我们吃的饼干不能称之为饼干,而是爬满蠕虫的饼干屑,因为它们把好的饼干都吃完了。这些饼干屑闻起来有一股老鼠尿的气味,臭气熏天。我们喝了好几天变质的饮用水,水已经发黄了。主帆桁顶端包裹着一层牛皮,用以防止桁杆与护罩发生摩擦,我们把那层牛皮也剥开吃了。经过日晒、风吹和雨淋,牛皮变得非常硬。我们先把它放入海里浸泡四五天,然后放在余火未尽的木块上烤一会儿,再吃下肚子。我们还经常吃一些木屑。另外,老鼠肉被卖到每块0.5个杜卡多银币,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买不到老鼠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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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肉之所以走俏,是因为船员们相信它能抵御他们最害怕的疾病:坏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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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航行途中,对船员健康威胁最大的就是坏血病。如果船员患上坏血病却未能得到及时救治,他们就会丧命。当时还没有治愈这种疾病的方法,麦哲伦只能靠各种民间偏方应付。一旦船员染上坏血病,这趟航行就变成了与死亡赛跑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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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员们一个个开始患上坏血病。皮加费塔在日记中描述了这种可怕疾病的症状:“有些船员的上下牙龈都肿胀了,根本吃不了东西。他们逐渐产生疲惫感,牙龈开始变得酸痛和松软。当他们用舌头顶牙齿时,即便轻轻用力,牙齿也会摇晃。随着病情的发展,牙齿开始脱落,牙龈大量流血、溃烂且长满细小的毒疮,令人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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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船员们患上严重的坏血病,但他们还得工作。如果水手长没有看到船员出现在甲板上,就会用绳子鞭打船员,把他们拖上甲板。阳光无情地照在他们身上,使其不断恶化的身体状况显露无遗。他们的皮肤就像要从骨头上掉下来似的,身上早就痊愈的旧伤疤和溃烂过的地方再次裂开。他们的身体简直快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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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血病夺去了一个又一个船员的生命,海葬也变得司空见惯。那些处于坏血病早期阶段的船员提前看到了自己的身后事:他们把死者遗体用一面破烂的旧风帆裹起来,再用绳子绑好,给死者双脚系上铁弹。由一位牧师(有时候是船长)做简短的祷告,然后两名船员将尸体放在一块木板上,使之倾斜,让遗体滑落到汹涌的大海中,并在瞬间被大海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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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皮加费塔的记录,除了舰队俘虏的那名印第安巨人,死于坏血病的船员共有29人。另外还有很多人遭受病痛折磨:“船上除了有船员病死,还有25~30人的胳膊、大腿和身体其他部位发生各种各样的病变。身体健康的船员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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