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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拥抱了舰队总指挥,给了他三只瓷罐,罐子上面盖着树叶,里面盛满稻谷和鳅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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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投桃报李,赠送国王一件红黄相间的土耳其风格外套,还有一顶精美的红帽子……然后,舰队总指挥命人端上小吃和茶点,并通过一名奴隶告诉国王,他想跟国王成为结拜兄弟。国王则回答说,他也想与总指挥义结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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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意义重大。义结金兰意味着麦哲伦想跟这位岛国国王歃血为盟。“两人都在自己胸口划了一刀,”德·马弗拉说道,“血流到一个容器里,与酒混在一起,两人各喝了一半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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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对于土著居民的态度已经彻底转变。说服土著人改变宗教信仰、绑架土著人都是麦哲伦曾经喜欢干的事。他甚至一时冲动屠杀过巴塔哥尼亚巨人。而如今,他却真心与这位菲律宾统治者交好。麦哲伦非常信任这位国王,结拜仪式结束后不久,他就开始向国王解释摩鹿加舰队是如何横跨半个地球来到菲律宾群岛的。“他带国王来到船尾甲板,命人将航海图和罗盘拿过来。舰队总指挥告诉国王,他是如何发现了海峡,如何航行到菲律宾群岛,又是多少个日夜没看到过陆地的。国王听闻,大感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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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麦哲伦决定让他的枪手展示火绳枪的威力时,土著人对他的了解又加深了许多。伴随着巨大枪声而来的火焰和浓烟使“土著们……惊恐无比”。炫耀武力可能会惹祸上身,麦哲伦本应从最近的经历学到这点,但他实在忍不住想让土著人的国王对欧洲武器的威力留下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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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还展示了另一种更令人惊讶的武器。他叫来一个手下,让他全身穿上铠甲,然后又叫来其他三名船员,“拿着佩剑和匕首……对身穿铠甲的船员浑身又砍又刺”。刀剑落在铠甲上,金属与金属碰撞所发出的叮当声在海上回荡着,“国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国王似乎觉得这些访客拥有超人的力量,因为没有一个普通人能承受雨点般的刀劈剑刺,而这位穿着铠甲的战士却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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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国王对剑术表演的反应,麦哲伦很满意。他叫自己的奴隶兼翻译恩里克告诉国王,“只要穿上铠甲,战士就可以以一敌百”,并吹嘘说他的舰队有两百名配备了铠甲和武器的战士,他们不仅佩戴长剑,还拥有战戟和匕首。这番话的含义不言自明,聪明的领袖会想方设法与麦哲伦结盟,而不是与之为敌。国王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慌忙附和说,铠甲战士的战斗力确实抵得过100个土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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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鹿加舰队所携带的武器足以武装一支小型军队,从其数量就可以看得出西班牙和葡萄牙对于它们的依赖程度。火药在14世纪初才被引入欧洲,进入伊比利亚半岛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它刚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兴起不久,两国就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军备竞赛。火药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在西班牙各地涌现,最终政府出资在布尔戈斯成立了一家火药工厂。随着火药的兴起,西班牙和葡萄牙对于枪炮的需求也大涨,其枪炮铸造厂的数量也日益攀升,因为两国都要为争夺全球霸权而武装自己。它们的舰船迟早也要用火炮武装起来。这些坚船利炮的最初职责是保卫海港,但随着探险活动的深入进行,它们还要保护出海的船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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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舰队最强大的武器是三门“伦巴达”(Lombarda)大炮。这种大炮以锻铁铸成,专门安装于船只上。炮身上配备铁环,让水手将大炮吊上和吊下船只。船只的甲板上有一个木制托架,大炮就被捆绑在托架上。“伦巴达”大炮几乎可以发射任何类型的炮弹,包括石弹、铁弹和铅弹,但是破坏性最大的炮弹莫过于一种裹着铅皮的铁弹。炮手用“伦巴达”大炮发射炮弹之前,他们会拿着一根燃烧着的细蜡烛靠近点火孔,点燃起爆火药;起爆火药进而引燃主火药,在火药的爆炸推力下,炮弹呼啸而出,炮声震耳欲聋,就连支撑在巨大炮架上的炮身也在剧烈抖动。“伦巴达”大炮的精准度不高,但其重型炮弹能够对敌方船身造成相当大的损坏。舰队还携带了七门后膛装弹的“法尔科内”(Falcones)大炮。这种炮比“伦巴达”大炮小一些,而且很轻便,船员可以把它们搬到大划艇上使用。此外,舰队还装备有三门“帕萨穆罗”(Pasamuros)炮和将近60支“韦尔索”(Versos)火枪,前者是另一种类型的火炮,而后者是一种可以用石子做子弹的粗制来福枪。最后,舰队还携带了50支霰弹枪、3吨火药,以及至少3吨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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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些火器杀伤力强大,但很不可靠。枪炮手每次开火的时候,都要冒着受伤或死亡的危险,因为枪炮很容易爆炸或发出噼啪声。火绳枪则靠燃烧的火绳来点燃火药,因此更加危险。火绳枪配有火绳,枪管旁边还有盛放火药的小盘。火绳或引信长达9英尺,要一直处于点燃状态,所以在夜间战斗中,枪手很容易被敌人发现。为了保持火绳的长度,枪手要用手来拉火绳,极有可能灼伤手。即便枪手动作麻利,成功地开了一枪,子弹也无法击穿铠甲,而且这种枪的有效射程只有几百英尺。当时,枪支制造商正在逐步淘汰火绳枪,转而生产靠火花击发子弹的轮枪机,但这项改进出现得太晚,麦哲伦的枪手无法从中受益。假如摩鹿加舰队晚出发一年,也许就能带上更先进的枪支,而他这趟航行的结局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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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实战中,最好用的武器还是传统的长剑、小刀和长柄兵器,而且西班牙已经极大地改进了长柄兵器。摩鹿加舰队携带了将近1 000支长矛(每名船员4支)以及十几支骑兵用的矛和几百支钢头标枪,他们还携带了长戟。在长杆上装上一副两面皆可用的利刃,便能做成这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使用得当的话,长戟甚至可以将一个人劈成两半。舰队还有至少60把十字弩、数百支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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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兵器之外,舰队还配备了100套铠甲(并非麦哲伦宣称的200套),包括胸衣、胸甲、头盔和面甲。麦哲伦有他自己专用的豪华铠甲,其中有一件锁子甲、一件护身甲和六把剑,头盔顶部还插着亮丽的羽毛。在摩鹿加舰队看来,火器和盔甲的结合赋予他们以傲视一切岛民的力量,这种自负的想法让麦哲伦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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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示完军事实力之后,麦哲伦正式向国王提出要求。他要派两名特使去参观岛上的茅屋和粮食仓库。国王立即答应了,于是麦哲伦挑选了皮加费塔和另一名船员前往。皮加费塔虽然很注重细节,却没有记录下那个船员的名字。书记官跟随舰队在海上航行了数月之久,在船员叛乱期间安然无恙,失足坠海时又侥幸逃过了一劫,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担任舰队的外交官以大展拳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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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岸的那刻起,他就享受到了航行路上鲜有的待遇:“刚到岸边,国王便朝天空高举双手,然后转身朝向我们两个。我们和其他人也如法仿效。”他用皇家礼仪来欢迎舰队特使,而且“盛装打扮,其穿着是我们看到的所有人当中最讲究的”。国王“头发极黑,披至肩部”,耳朵挂着两只很大的金耳环,“腰间披着一块长及膝盖的棉布,棉布上有蚕丝绣花。身上佩戴一把匕首,它的刀柄很长,并且是用黄金锻造的;刀鞘则是木制的,上面雕刻有图案。他的每一颗牙齿都有三个金点,那两排牙齿看上去就像用金子绑起来一样”。纹身布满了他闪闪发光、散发着香水味的身体。皮加费塔注意到,岛上的女人“下半身以布裙遮羞,有一头拖到地面的黑色秀发,耳朵都打了耳洞,并戴着金耳环”。黄金无所不在,珠宝、高脚酒杯、盘子上都镶嵌着黄金;国王的住所也到处都是黄金。皮加费塔了解到,人们在岛上可以轻而易举地采掘到黄金这种贵重金属,而且“每一块都像核桃和鸡蛋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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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民们似乎经常嚼一种类似于梨子的水果:“长这种水果的树被称为槟榔树。他们把槟榔果切成四瓣,然后用槟榔叶裹起来……他们将小酸橙和着槟榔果一起嚼,嚼完后吐掉,然后嘴巴就变成了深红色。这一带居民都吃槟榔,因为它清凉透心。如果不让他们吃这种东西,他们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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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很多事物让皮加费塔目瞪口呆,但他可没有太多时间观察:“国王牵着我的手,他手下一名头领则牵着我同伴的手,就这样我们被带到一个竹棚下面,那里有一艘‘巴朗海’船,大约有我80个手掌那么长……我们坐在船尾,频繁用手势和土著人交流。国王的侍卫拿着长剑、匕首、长矛和小盾牌,围着我们站成一圈。国王命人端上一盘猪肉和满满一罐酒,每吃进去一大口肉,我们都要干一杯……国王的酒杯总是盖着的,除了我和他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喝里面的酒。每次端起杯子喝酒前,国王都要左手举向天空,然后再朝我举手示意;准备喝酒时,他便朝我松开握紧的左手。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想挥拳打我,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把酒一饮而尽。我也对国王做出同样的动作,其他人喝酒的时候也会相互做这种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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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正式开始,这是一场皇室盛宴。“侍从端进来两只大瓷盘,其中一只装满米饭,另一只则装着带酱汁的猪肉。”皮加费塔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但出于对国王的尊重,他还是强迫自己无视天主教的一个习俗。“我在耶稣受难日吃肉了,”他忏悔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宴会期间,皮加费塔向国王展示了一样东西,它给后者留下的深刻印象不亚于麦哲伦展示的武力,那就是书面语言的力量。皮加费塔诱导国王说出周边事物的名称,然后用标音法把这些名称记录下来:“国王和其他人看着我写写画画,然后用他们的语言把记录的名词说出来,他们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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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示完书面文字之后,“我们前往国王的皇宫”。实际上,所谓的“皇宫”不过是“一个干草棚,必须爬梯子才能上去。棚顶盖着香蕉叶和棕榈叶,底下以巨大的木桩为支撑”。大家一个接一个地爬上这栋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国王让我们双脚盘坐在一张竹垫上,半小时后,有人端上来一盘切成小片的烤鱼,还有刚刚采集回来的生姜和酒。国王的长子、也就是这个岛国的亲王朝我们走过来,然后国王让他在我们身边坐下,他就按照父亲的吩咐做了,”大家又接着喝酒吃肉。皮加费塔说他还能招架得住,但“我的同伴吃得太饱、喝得太多,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最后,酒足饭饱的国王撇下亲王不管,回去睡觉了。皮加费塔与醉醺醺的亲王就躺在摇摇晃晃的“皇宫”竹垫上,头靠“叶子做成的枕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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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国王回来了,再次拉着皮加费塔的手去饮宴。但宴会还没开始,麦哲伦派来接特使的大划艇就到了。舰队总指挥早已等得不耐烦,而且他们也要为即将到来的复活节做准备。我们不难想象,皮加费塔根本不愿返回臭气熏天、兵营似的“特立尼达号”。他在日记中写道:“在我们离开前,国王高兴地亲吻我们的手背,我们也亲吻了他的手背。国王派他弟弟和三名随从与我们一起返回舰队。他弟弟是另一个岛屿的国王,舰队总指挥留他和我们共进晚餐,并送给他很多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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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的最后一天是周日,也是复活节。总指挥大人一大早就派牧师上岸做弥撒。”皮加费塔写道。船员向国王解释这个节日的重要性,以免他再请大家吃饭,但国王和他弟弟都忍不住给舰队送去两头刚宰好的猪。此外,一些岛民也想和他们一起做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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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撒开始后,岛民们逐渐为那咒语般的唱颂而着迷。从皮加费塔的描述判断,他们基本上不理解弥撒的意义,但却感受到了这项仪式的精神力量。皮加费塔写道:“舰队总指挥在弥撒开始前一小时带领大约50人上岸。我们没有穿铠甲,但随身携带了武器,并且穿上了我们最好的衣服。船只靠岸前,我们同时朝天开了6枪,以示和平。我们登陆后,两位国王拥抱了舰队总指挥,并站在他两侧,和我们以行军队形走到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做弥撒。弥撒开始前,舰队总指挥把麝香水洒在两位国王身上。弥撒正式开始后,两位国王像我们一样上前亲吻十字架,但不参与圣餐仪式。当基督的遗体被举起来时,他们仍然跪着,双手合十敬拜基督。此时,船员在岸上用火枪向舰队发信号,然后舰队大炮齐发。弥撒结束后,我们的部分船员开始领圣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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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的仪式结束后就到了庆祝的时刻。为了取悦东道主并给他们留下好印象,麦哲伦安排了一场剑术比赛,结果“两位国王非常满意”。接着,麦哲伦命人把“配有钉子和皇冠”的十字架抬过来,告诉两位国王,这些东西是他的君主查理一世国王给他的,“这样无论总指挥去到哪里,都可以把那些标志竖起来。”现在,麦哲伦想把十字架竖立在两位国王的岛屿上,如此一来,“每当西班牙人驾船来到这里看到这个十字架,就知道我们到过这里,那样他们就不会做出激怒岛民的事情,更不会破坏岛民的财产。”麦哲伦想把十字架竖立在“岛上最高峰”,并说了展示十字架的诸多好处,其中之一就是“雷鸣、闪电和暴风雨完全伤害不了岛民”;另一个则是“岛民被西班牙人俘虏时,只要展示十字架,就会被立刻释放”。两位国王满怀感激地接受了十字架,但他们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图腾,并不知道它代表的真正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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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还向国王询问了岛民的宗教信仰。“他们回答说,他们称呼自己的神为‘阿巴’(Abba)。他们没有宗教仪式,但会将合十的双手举向天空。”麦哲伦表示,他们神的名字听起来似曾相识,“听到这话,利马萨瓦国王立刻将双手举向空中,说希望能够让舰队总指挥看到神对他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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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他们把话题转移到了政治。麦哲伦问国王是否有仇人,如果有的话,他就会“带领舰队去消灭他们,让他们归顺国王”。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加强彼此的联系,再在这片新发现的群岛建立西班牙的永久定居点。碰巧的是国王确实有仇家。他说,有两个岛国对他怀有敌意,但……这不是去消灭他们的理由。听到这话,麦哲伦的战斗欲望被挑起来了:“舰队总指挥告诉国王,如果上帝给他机会,他就率领大军重返那片地区,用武力使国王的敌人臣服。”麦哲伦这项提议有点古怪,因为查理一世国王颁发的特许状并没有授权他参与部落战争,也没有要求他说服土著居民大规模皈依基督教。他的任务只是“寻找海峡”,并且证明香料群岛属于西班牙,然后满载香料返回出发地。现在,麦哲伦却把自己的商业目标撇在一旁,掀起了宗教皈依和武力征服活动。麦哲伦命令手下列队,然后朝宁静的天空开枪,以示告别,“舰队总指挥与两位国王拥抱之后,我们便离开了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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