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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过后,轮到宿务岛的女人受洗了,而这次的仪式场面更加感人。巴尔德拉马神父、皮加费塔和几名船员返回宿务岛,为王后施洗。带来40名女性随从的王后让船员们觉得她颇有王室风范。“她很年轻,楚楚动人,”皮加费塔写道,“全身上下裹着一块黑白相间的棉布。她的嘴巴和指甲很红,头上戴着一顶很大的棕榈叶帽子,就像撑着一把太阳伞似的。她的帽子上有一顶花冠,也是用棕榈叶编成的,外形像罗马教皇的三重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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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参加的受洗仪式跟男人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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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引导她走上受洗坛,让她坐在一张软垫上,其他女侍从则站在她的身边,等牧师做好准备。有人给她拿来一副圣母玛利亚的画像、一个非常精美的婴儿耶稣木雕,以及一个十字架。她先是做了忏悔,然后含泪请求牧师为她施洗。我们给她取名乔安娜(Johanna),与查理一世国王的母亲、有“疯女”之称的胡安娜(Juana de Mad)同名;她的女儿、也就是亲王的妻子得名凯瑟琳娜(Catherina);利马萨瓦王后得名莉萨贝塔(Lisabeta)。其他人也各获得了一个独特的名字。我们一共为800人施了洗礼,男女老少都包括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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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有更多人接受了洗礼,整个宿务岛的居民都变成了基督教徒。很快,其他岛屿的居民也慕名而来,找巴尔德拉马神父给他们施洗。摩鹿加舰队不费一枪一弹,就让2 200人转变了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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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之下,受洗场面似乎很感人,也很鼓舞人心,但这件事细想起来就有些令人难以置信。所有人都在演戏,因为宿务人接受基督教的速度值得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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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麦哲伦还是皮加费塔,都没有看到事实的本质。岛民们虽然转变了信仰,但他们并不真诚,也缺少坚定的信念和对基督教的理解。数千岛民变成基督教徒,这种局面能持续多久?一个如此轻易改变信仰的部落,也随时会接受另一种宗教,或者根本不会真心接受任何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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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探险家,麦哲伦的职业生涯在1521年4月中旬达到了顶峰。他不仅镇压了好几次恶性叛乱事件,兑现了发现海峡的承诺,成功穿越了前人从未到过的太平洋,将菲律宾群岛和其他岛屿纳入西班牙版图,并在此过程中说服数千岛民皈依基督教。然而,他的行为依旧变幻无常,有时仁慈,有时恶毒,有时两者兼而有之。从中可以看出,他已经被成就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在宗教事务上变得越来越狂热。在整个航行过程中,他都表现得非常虔诚。现在他却更进一步,威胁杀掉那些公然反抗十字军东征的敌人。这一次,他打算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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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周末之前,”皮加费塔写道,“所有宿务人以及其他岛屿的一些居民接受了洗礼。”也有一些酋长拒不合作,麦哲伦托人捎话给这些桀骜不驯的首领,说他们如果不马上改变宗教信仰并宣誓效忠查理一世国王的话,他就会没收他们的财产,并将他们判处死刑。没收财产是欧洲人才有的概念,对岛民们来说几乎毫无意义。他们明白死刑的意思,但是选择无视这一威胁。为了表明自己言出必行,麦哲伦还派了一群船员去搞破坏。皮加费塔对此也有记录:“我们烧掉了附近一座岛屿上的小村落,因为那里的居民拒绝服从国王和我们。然后我们给那些未开化的异教徒竖了一个十字架。”村庄慢慢被烧成灰烬,天空中升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烟,皮加费塔并没有丝毫悔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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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岛屿叫麦克坦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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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的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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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麦克坦岛的小村庄燃起熊熊烈火、所有居民四处逃亡之际,麦哲伦强迫宿务岛的当权者按照西班牙模式采取更多专制和等级统治的手段行使权力。首先,他把各酋长召集在一起,劝诱他们宣誓服从胡马邦国王。相应地,胡马邦也要宣誓效忠西班牙国王。“舰队总指挥随即在圣母玛利亚画像面前拔出佩剑,告诉胡马邦国王,假如有人这样发誓的话,他就算死也不能违背誓言。”接着,麦哲伦送给胡马邦一把红色天鹅绒椅子,并告诉胡马邦“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要让最亲近的家属帮他带着它,并向国王演示如何拿着椅子”。作为交换,胡马邦也送给麦哲伦一份特殊礼物:两枚很大的金耳环、两只金臂环以及两只系在脚踝上的金箍。然而,如果胡马邦认为麦哲伦将这些珍贵的礼物等同于天鹅绒椅子所象征的权力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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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麦哲伦成功地将岛民们变成了基督教徒,但他也意识到这项成就不完整,甚至是有缺憾的,并因此深感担忧。例如,他曾命令岛民烧掉他们原来崇拜的神像,但他们不仅没有照办,反而继续拜祭这些神。目光所及之处,麦哲伦都觉得似乎有个神在嘲笑他。他甚至感觉到人们为这个神雕刻出来的神像在海边排成了一排。对于敏感的欧洲人来说,这些神像令人不安。“它们双臂张开,双腿打开,双脚朝上翻,”皮加费塔写道,“它们长着一张大脸和像野猪那样的四颗獠牙,浑身上下都涂了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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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想知道为什么当地人还在崇拜这些神像。岛民们辩解说,他们之所以供奉它们,是为了帮助一名病人。这名病人病情严重,已经连续四天无法说话了。他不是别人,正是亲王的哥哥,被认为是“岛上最勇敢、最聪明”的人。但是基督教帮不了他,因为他还没有接受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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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向岛民们表明基督教信仰具有治愈疾病的力量。他建议岛民烧掉神像,相信基督耶稣的大能,因为只有基督才能救他。如果这名病人接受洗礼,“他很快就会康复”。麦哲伦的态度非常坚决,他说,假如病人无法痊愈,他就让胡马邦国王“当场把他的头砍下来”。实际上,他坚持要求胡马邦这样做,而胡马邦也一如既往地配合麦哲伦,回答说“他会遵命照办,因为他真心相信基督耶稣”。麦哲伦认为,他的生死取决于洗礼的结果,事实也的确如此,假如病人无法康复,基督教事业就失去了公信力,而持有狂热宗教信仰的麦哲伦将很可能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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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严峻的考验面前,麦哲伦做好了充分准备。他要靠一场法事来保住病人的性命。皮加费塔又开始忙着做记录,写下了这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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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排着队,从广场一直走到病人家里,尽量把场面搞得很隆重。到了目的地,我们才发现他的病情相当严重——既不能说话,也无法下床活动。我们给他、他的两名妻子和十个女儿都施了洗礼,然后舰队总指挥问他感觉如何,他马上说,蒙上帝的恩典,他已经感觉好多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总指挥一听到他开口说话,便一个劲地感谢上帝。然后,他让病人喝了一点早就准备好的杏仁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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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病人奇迹般地复原,那些轻信麦哲伦的岛民深感震撼,他们现在已经把麦哲伦视为天神了。在他们眼里,麦哲伦比他们所崇拜的神像要强大得多,而且还活生生地走在他们中间。麦哲伦的铁汉柔情和悲天悯人之心在这件事中体现无遗。宿务人将更多赞誉和吹捧献给他,而他也充分利用这个成功案例来宣扬基督教。“随后,他给病人送去一张床垫、两张床单、一张黄色的床罩,还有一只枕头。病人康复前,舰队总指挥一直给他送牛奶、玫瑰香水、玫瑰精油和蜜饯。不到五天,病人就开始下床走路了。他命人把某个老妇人藏在他家里的神像拿出来,当着国王和其他人的面烧了。”接下来的几天里,被宗教狂热冲昏头脑的麦哲伦将海边一整排神像都销毁了,并且煽动焦虑不安的岛民们仿效他的做法。“人们高喊着:‘卡斯提尔!卡斯提尔!’然后把神龛都烧掉了。”捣毁神像运动消耗了麦哲伦和宿务人大量精力,后者发誓要烧掉他们看到的一切神像,甚至是藏在胡马邦住所里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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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务岛和附近岛屿的所有村庄都向麦哲伦进贡,贡品很可能以黄金为主。岛民们还给舰队提供食物,希望后者能够用基督教信仰为他们治病。与之前的境遇相比,船员们的生活似乎大有改观。他们可以整日整夜地与岛上的女人厮混,乐不思蜀地陶醉在宿务岛充满异国风情的性狂欢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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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祥和宁静之中,一个不祥之兆出现了。一天半夜,一只“大如乌鸦、乌黑发亮的鸟儿”出现在宿务岛茅草屋上空,并“开始尖叫,使岛上所有的狗一起狂吠,就这样尖叫声和狗吠声此起彼伏,持续了四五个小时”。在这样的喧闹声中,上岸过夜的船员们根本无法入睡。他们到处问岛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那些人不愿意告诉我们原因”。在迷信的船员们看来,这持续不停的叫声也许是大祸临头的预兆,麦哲伦只享受了短暂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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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1年4月26日,麦克坦岛向舰队示好。岛上的一名酋长苏拉(Sula)派自己的儿子前往宿务岛,送给麦哲伦两只山羊。他说,他本来想多带几只的,但岛上另一个部落的首领拉普拉普(Lapu Lapu)却阻止他这样做。拉普拉普就是一直以来坚决反对皈依基督教的酋长,而麦哲伦不久前刚把他的村庄烧成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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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拉普拉普,另一边是麦哲伦,两人都是不愿妥协的勇士,夹在中间的苏拉只能尝试着两边斡旋。苏拉告诉麦哲伦,拉普拉普娶了他妹妹为妻,也愿意跟他合作,却一直坚决反对欧洲入侵者。接着苏拉突然改变立场,提出把自己的士兵交给麦哲伦调遣,帮助麦哲伦与拉普拉普的军队打仗,因为联军也许能一举除掉拉普拉普。麦哲伦拒绝了苏拉的提议,说他想“看看西班牙勇士们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如何英勇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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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拉知道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请求麦哲伦派给他一船全副武装的士兵,协助他与拉普拉普的军队作战。遇事从不畏缩的麦哲伦说一艘船不够,他会给足苏拉三艘载满士兵的大划艇。正是因为麦哲伦的好战之心,苏拉成为最大赢家。他不仅没有把自己的军队交给麦哲伦指挥,反而让麦哲伦的士兵为他服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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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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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哲伦的开战决定使船员们惊慌不已,他的核心领导层立刻意识到舰队正处于探险航行的另一个转折点。来到这些草木繁盛的岛屿之后,他们第一次严重质疑麦哲伦的判断,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疯了。“一个肩负如此重大使命的人没有必要炫耀自己的武力,”对于麦哲伦的决定,希内斯·徳·马弗拉评论道,“打胜了……他得不到多少好处。打败了,会将舰队置于危险的境地。与炫耀武力相比,舰队本身重要得多。”曾遭遇海难的“圣地亚哥号”船长胡安·塞拉诺也强烈反对与土著人打这场无谓的仗。他说,土著人能够皈依基督教固然是件好事,但舰队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香料群岛,而且这也是查理一世国王命令他们做的事情。他提醒麦哲伦说,舰队已经经历了太多人员伤亡,不能再死人了。倘若要组织一支足以对抗岛民的军队,那么舰队就必须倾巢而出,此时船只将很容易遭受别人的攻击,所以他们最坏的情形将是输掉这场战斗并损失船只。连麦哲伦的疯狂追随者皮加费塔也提醒他不要对拉普拉普采取不必要的极端措施。但是,无论他们多少次苦苦哀求麦哲伦实施切实可行的和平策略,麦哲伦却拒不让步。“我们再三央求他不要开战,但他就像一个称职的牧羊人,不肯抛弃自己的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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