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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66 麦哲伦的支持者则惴惴不安。麦哲伦的妻儿依旧被软禁着,他的岳父、人脉关系广泛的迪奥古·巴尔波查还被勒令交出麦哲伦离开塞维利亚时送给他的财物。这样的不公正待遇让老巴尔波查大动肝火。他向国王进言,为麦哲伦在叛乱期间的所作所为辩护:“他得非常小心,不让国王您的利益和名誉受损。”老巴尔波查说道。他指出,“当他率领的三艘大船发生叛乱时,他本可严惩他们,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反而宽恕了他们很多人。没想到,这些人都是以怨报德之辈。”他还补充说,“(梅斯基塔)船长以犯人身份被带到塞维利亚,然后又被押往布尔戈斯,直至国王陛下您来到西班牙。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机会公开表达自己的意见,而且没有受到公平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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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68 老巴尔波查不顾一切向国王讲解原则问题,“这些(叛乱事件)树立了恶劣榜样,它们使那些应尽本分者不敢公正行事,却鼓励心怀不轨者肆意妄为。”老巴尔波查之所以在没有人为麦哲伦说话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奋力进言,捍卫麦哲伦的声誉,不仅仅是因为他需要给麦哲伦正名,更因为麦哲伦背叛西班牙的罪名也影响到了老巴尔波查的女儿、他的外孙和他自己。然而,老巴尔波查慷慨激昂的辩护却给人留下了他在为麦哲伦的行为狡辩的印象,而且这些观点直接打击了丰塞卡,所以当前的形势反而对老巴尔波查更加不利。作为一名葡萄牙人,老巴尔波查一直被西班牙人视为不忠于君主的叛国者,他的名声也跟着麦哲伦一道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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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70 麦哲伦的另一个忠实追随者、才华横溢但情绪反复无常的宇宙学家鲁伊·法雷罗也不知所踪。摩鹿加舰队离开西班牙之后,他便返回了葡萄牙,结果被捕入狱。他在狱中精神崩溃,但最终,他又恢复了正常并被释放出狱。然后,他秘密返回塞维利亚,向贸易局展示了他坐牢期间被镣铐勒出的伤痕,博得了贸易局的些许同情。出于怜悯,也为了让他远离葡萄牙(担心他对葡萄牙还有利用价值),贸易局给他和他哥哥支付了遣散费,“因为他们从葡萄牙回到西班牙时身无分文,穿得破烂不堪,何况他们也是奉国王陛下之命回西班牙的”。摩鹿加舰队的主要发起者法雷罗从此便默默无闻地度过了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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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72 查理一世国王在两年前批准了这次环球航行,但人们从未听说他就“圣安东尼奥号”意外归来一事做出过任何评价,尽管坊间流言四起,且各方寻求国王关注的请愿书和信件从未中断过。真实情况是,自从舰队离开塞维利亚之后,查理一世国王就陷入家庭危机和政治纷争中。他的母亲,有“疯女”之称的胡安娜一直精神不正常。据说,胡安娜的丈夫、绰号“美男子”的菲利普一世(Philip I)在28岁突然病逝后,胡安娜一直把丈夫的遗体留在自己床边,因为她坚信这种方式可以使丈夫在每年死忌那天起死回生。丈夫去世后,胡安娜一直穿着黑色衣服,而且不愿意洗澡。与此同时,在支持者的怂恿下,年轻的查理一世国王千方百计地想成为整个欧洲权力最大的政治体——神圣罗马帝国的下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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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74 神圣罗马帝国建立于公元800年的圣诞节。那天,属于日耳曼诸王国分支的法兰克王国(Franks)国王查理曼(4)(Charlemagne)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登基之后,查理曼便一统法国、德国大部分地区、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意大利北部。虽然一个世纪以后,查理曼便没有了男性继承人,但他依旧是诸多欧洲王室的祖先。物换星移,神圣罗马帝国逐渐四分五裂。到了18世纪,伏尔泰(Voltaire)在谈起神圣罗马帝国时,说它“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不是一个帝国”。尽管如此,神圣罗马帝国还是沿袭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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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76 神圣罗马帝国奉行选举君主制,其日耳曼诸侯不但有投票任命皇帝的权力,还有监督皇帝行为的责任。查理一世国王的祖父马克西米利安在担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时,就从拥有选举权的七位日耳曼诸侯那里得到承诺,他们将会选查理一世国王当下一任皇帝。但是,光有承诺还不足以确保查理一世国王继位,他还要面对来自法兰西王国国王弗朗西斯一世(Francis I)的强有力的竞争。弗朗西斯一世迫切地想要扬名立万,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与西班牙为敌。虽然查理一世国王是历来盛产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哈布斯堡家族成员,但如果查理一世国王想确保皇位的话,就要以政治献金的方式向罗马帝国诸侯和教皇的代表行贿。缺钱的查理一世国王只能向各种金融机构大量举债,以至一直债务缠身。最终,他给选举人支付了一笔令人咂舌的贿赂金——85万达克特金币(其中54万达克特金币来自富格尔家族)。就这样,查理一世国王从日耳曼银行家那里借钱贿赂日耳曼诸侯,以此赢得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这一大多数时候属于日耳曼人的头衔。查理一世国王的称帝野心让日耳曼人挣得盆满钵满,但伊比利亚半岛因他让西班牙为其雄心壮志买单而民怨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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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78 最后,查理一世国王还要获得教皇利奥十世的许可才能实现自己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梦。利奥十世来自意大利美第奇家族(5)(Medici),他的放肆行为引发了16世纪基督教的宗教改革运动。根据现在流行的评价,他是一个挥霍无度的浪荡子,但拉斐尔在1518年为利奥十世绘制的著名肖像画却展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这幅画中,利奥十世被描绘成一位身材微胖、心思缜密的学者和美学家。他的脸有点浮肿,鼻子很大也很有肉感,严肃而令人敬畏的表情避开了赏画者的目光。总而言之,他看起来相貌平平、不讨人喜欢。两名年轻的红衣主教站在他身后,姿势很不自然地靠着他。虽然三个人都身披华丽的锦缎、天鹅绒和丝绸,但他们彼此互看的眼神并不和谐,仿佛礼袍下面隐藏着锋利的兵器。这幅画反映出罗马教廷正处于一段艰难的分裂时期。就在拉斐尔作画的前一年,利奥十世发现一些年纪较轻的红衣主教正密谋毒害他。后来这起阴谋的发起者佩特鲁奇(Petrucci)被勒死在监狱中,而其他同谋者要么被流放,要么被处以死刑。难怪利奥十世在画中显得如此憔悴和心不在焉,而他身边的两名红衣主教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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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80 当然,利奥十世也有轻松的一面。每当他不主持教会事务的时候就会经常哈哈大笑,让人觉得和蔼。这个场合的他沉迷于戏剧、音乐、艺术,以及饮宴、狩猎等世俗娱乐活动。他常常说:“让我们尽情享受教皇权利吧,因为这是上帝赋予我们的。”利奥十世对随从总是慷慨解囊,以至教皇金库逐渐入不敷出,然后他又同样不加以约束地募集资金,大肆出售教会头衔、纪念章和赎罪券。通俗地讲,赎罪券就是教会承诺信众死后不会下地狱的凭证,信众需要捐钱给教会之后才能得到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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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82 在心怀不满的旁观者看来,罗马教廷已经堕落成一个腐败、自私和傲慢的机构。1520年,来自德意志威登堡(Wittenburg)的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给利奥十世教皇写了一封言辞激烈、语带威吓的信。“我与这些可怕的恶魔同处一个时代,”他写道,“所以,有时候我不得不想起你,寻求你,我亲爱的利奥神父。”人们看到,受罗马教廷利奥十世教皇的影响,“各地曾经最神圣的基督教堂,已经成为最无法无天的贼窝、最无耻的妓院”。“基督最大的敌人是魔鬼,可即使魔鬼来到这里,看到这里的种种罪恶,也会自叹弗如”。在这封篇幅长达数页的信中,路德以类似的文风对利奥十世口诛笔伐,并呼吁其他人仿效他的做法。宗教改革运动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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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84 从理论上讲,饱受批评的利奥十世可以从神圣罗马帝国那里获取拥戴和资金,但神圣罗马帝国本身也处于分崩离析状态。马克西米利安死后,利奥十世对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名义上的支持要大于查理一世国王,而实际上他正巧妙地周旋于两位候选人之间。但查理一世国王对于帝位更志在必得,而且资金实力雄厚,更有可能赢得这场帝位争夺战的胜利,教皇最后只好颇不情愿地全身心帮助这位横空出世、君临欧洲大陆的年轻人。也许这也是他濒临绝境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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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86 1519年7月28日,离麦哲伦的舰队沿着瓜达尔基维尔河进入大西洋之前不到一个月,身在巴塞罗那的查理一世国王获悉自己已被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但他必须在加冕之前付一大笔钱。他曾想靠西班牙贵族提供资金,可他们回绝了他的请求,于是查理一世国王继续留在欧洲募集资金。到了1520年10月23日,在查理曼曾经统治过的罗马帝国领土——德意志亚琛市(Aachen),21岁的查理一世国王终于加冕为皇帝。这也标志着一位因宗教改革运动而四面楚歌、优柔寡断、渴望金钱的教皇与一位涉世未深、囊中羞涩的君主正式结成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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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88 查理一世国王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后,西班牙贵族对他的怨恨反而有增无减。虽然查理一世国王承诺过不任命外国人担任西班牙的政府官员,但他却挑选自己以前的老师、乌得勒支红衣主教阿德里安担任摄政王。这一举动更加证实了贵族们的担忧,即查理一世国王实际上是日耳曼人强行塞给西班牙的外来者,所以托莱多市(Toledo)也驱逐了王室派来的行政长官以作回应。与此同时,卡斯提尔城市公社起义(6)(the Revolt of the Castilian Comuneros)也在进行中。包括马德里和萨拉曼卡在内的西班牙城镇都加入了神圣议会(Santa Junta de las Communidades),要求神圣罗马帝国将政治权力归还西班牙。这些城镇的民众们组建民兵组织,在托德西里亚斯举行游行示威以表明自己的决心,并向他们信任的查理一世国王的母亲、“疯女”胡安娜请愿,但胡安娜拒绝从她的蛰居之处走出来给民众提供帮助,甚至拒绝在请愿书上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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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90 在农村地区,起义引发了一场反革命运动。那些鄙视贵族的民众成为反革命主体,他们向查理一世国王寻求保护。而查理一世国王也迫切需要他们的支持,因此承诺他会补偿他们与叛乱贵族作战中所遭受的一切损失,并同意指派两名卡斯提尔籍贵族以联合摄政王的身份辅助乌得勒支红衣主教阿德里安。另外,他还大肆给那些拥护他的人加官晋爵,以此将那些桀骜不驯的贵族都收归麾下。尽管查理一世国王取得了可观的胜利,但革命派和保皇派经常见风使舵、变换立场,他在西班牙的地位仍然面临着严峻考验。国王的当务之急就是支撑自己的帝国,因此他一直在国外四处奔走,直到1522年7月才回国,而对于停泊在塞维利亚港口那艘破旧帆船所引发的诸多争议,他根本没工夫理会。国王不在西班牙的这段时期,西班牙民众通过抗争重新定义了这个国家以及它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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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92 作为西班牙的商业中心,塞维利亚集中体现了普遍影响该国的政治紧张局势,并逐渐发展为“危机城市”。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和破落的社区罪案泛滥,许多犯罪分子和一些西班牙水手聚集在瓜达尔基维尔河对面的特里亚纳郊区。同时吉普赛人、奴隶、算命先生、乞丐、跑龙套的演员及游吟诗人迅速地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地下社会,并且久而久之,一些被免职的神职人员、落魄贵族、失业军人,以及各式各样的行骗高手和假货商人也混迹其中。随着来自非洲和欧洲各国的货物涌入塞维利亚,走私成为这座城市的支柱产业,因为走私货物所产生的利润远远超过合法进口的货物。长期失业者冒充残疾乞丐行骗,受骗者经常很难把他们与托钵僧区别开来。械斗在塞维利亚随处可见,行贿受贿和嫖娼卖淫也是常态。皇家监狱每年都要收容1.8万名新犯人,进一步增加了塞维利亚本来就沉重不堪的经济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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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94 与此同时,在塞维利亚拥有世袭爵位的贵族统治集团却富得流油。他们向农民出租土地,或者利用其头衔和声望从事红酒、油类和肥皂等商业活动以大量攫取商业利益。塞维利亚贵族阶级的富裕程度在西班牙妇孺皆知,他们用商业收入建造了辉煌的城堡、花园和美丽迷人的庭院。虽然这座城市的犯罪率高得吓人,但它的富足也同样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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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96 这两种迥然不同的社会风貌集中体现在塞维利亚港口的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既有富可敌国的商人,也有水手和贱买贵卖的掮客。作为一次中途夭折的探险活动的见证者, “圣安东尼奥号”已经解下缆绳和索具,抛下船锚,静静地停泊在嘈杂的瓜达尔基维尔河岸边。在塞维利亚,没人知道摩鹿加舰队成功穿越了沟通两个大洋的海峡,也没人知道它横跨了广阔无垠的太平洋,更没人意识到这些幸存者差点就到达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香料群岛。上至查理一世国王和贸易局官员,下至刚刚被释放、正在寻找下一艘船谋生的船员,所有人都以为舰队失踪,而此次探险活动也以失败告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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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5998 他们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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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000 (1)耶稣升天节处于复活节和圣神降临节之间。复活节40天后的周四是耶稣升天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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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002 (2)南美大陆最南端的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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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004 (3)英雄奥德修斯的妻子,在丈夫远征特洛伊直到返回故乡期间,都坚持守候,拒绝接受乘虚而入的求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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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006 (4)又称查理大帝或卡尔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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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008 (5)美第奇家族是意大利佛罗伦萨著名家族,在欧洲文艺复兴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建立于1434年,1737年因为绝嗣而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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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5706010 (6)又称康姆尼洛斯起义。当时卡斯提尔地区有许多自由城市,当地人对查理一世国王任用外族人当权极为反对,于是向国王提出撤销外国人高级官职等三项要求,但遭到国王拒绝。1520年,卡斯提尔的城市起义,并组成由十一个城市参加的革命军事同盟,名为“神圣议会”,议会中心设在阿维拉城。包括贵族巴提里亚、诗人拉索和主教阿库尼亚在内的一部分贵族和主教也参与起义。起义发展迅猛,但后来上层贵族转到国王阵营,中等贵族也退出运动。1521年4月23日,由贵族支持的王国政府军在威廉雅拉尔决战中击溃了民兵和少数农民组成的起义军,其首领在被俘后牺牲,但托利多城一直坚持到10月25日。次年夏天,查理一世国王亲率4 000名德国雇佣军到西班牙,镇压起义残余力量。贵族政治的特权得以继续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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