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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五人六 “米癫”奇径异行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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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四家“苏黄米蔡”中米芾的洁癖，可谓奇痴怪癖、我执我见。作为北宋知名的怪咖艺术家，米芾的奇诡言谈远不止于此。《宋史》说米芾“所为谲异，时有可传笑者”，故世人称其为“米癫”。据《何氏语林》一书记载，苏轼在维扬，某次召客聚饮，米芾也在场。喝到半酣，米芾忽然问苏轼：“世人皆以芾为颠，愿质之子瞻。”大意是：“群众都说我是疯子，苏先生你怎么看？”苏先生笑答：“我就是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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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兮兮的米芾是个很有趣的艺术家，其生平奇径异行令人捧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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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不但是书画艺术家，也是服装设计师。据《何氏语林》一书记载：“元祐中，米元章居京师，被服怪异，戴高檐帽。”米芾最著名的时装作品是他的帽子，其特色就是高得不像话，高到坐轿子时为顶盖所碍，身体必须窝着。老米当了几天老虾米后觉得很难受，于是“露帽而坐”，干脆把轿子顶棚拆了，改成了敞篷车。这个画面是很有趣的：轿子是方形的，上面露出高帽子，就是“凸”字，越看越像安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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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的无厘头举止不止于此，他非常喜欢把玩异石，搜集怪石到了痴迷之态，遇见极品怪石便下跪拜祭。李东阳《怀麓堂集》有句：“南州怪石如奇士，士有好奇心欲醉。平生两膝不识地，石也受之无愧色。”说的就是“米癫拜石”的故事。《宋史·米芾传》亦载：“无为州治有巨石，状奇丑，芾见大喜曰：‘此足以当吾拜！’具衣冠拜之，呼之为兄。”米芾见到大石头就喊大哥，后世将大砖头称为“大哥大”，大约受此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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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除了喜欢搜集石头，更爱收藏字画。《宋史》说米芾“遇古器物书画则极力求取，必得乃已”，只要他看上的字画就别想跑。米芾是北宋有名的文化抢劫犯，他收藏字画的手段是“一骗二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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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骗”。据《韵语阳秋》一书记载，米芾“从人借古本自临榻（拓），临竟，并与临本真本还其家，令自择其一，而其家不能辨也。以此得人古书画甚多”。米芾书画奇绝，造假功夫更是了得，借来的画能够临摹到毫厘不差，就连“纸素破污，皆能为之”，产出的赝品可以乱真，一个是猕猴，一个是六耳猕猴，世人分不清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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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抢”。《尧山堂外纪》一书记载了一个米芾的故事：“米元章在真州，尝谒蔡攸于舟中。攸出右军《王略帖》示之，元章惊叹，求以他画易之。攸有难色，元章曰：‘公若不见从，某不复生，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据船舷欲堕，攸遂与之。”米芾看上的字画，别人若不给，他便以死相逼。苏轼因此写下两句诗笑话米芾：“巧偷豪夺古来有，一笑谁似痴虎头。”这就是成语“巧取豪夺”的由来，米芾这个流氓活生生抢出一个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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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拿米芾的“巧取豪夺”没办法，这都不算什么，可米芾什么都不管不顾，甚至连皇帝的东西都敢抢。《春渚纪闻》一书记载，宋徽宗叫米芾进宫写字，米芾对徽宗的砚台是越看越喜欢，写完后，即捧砚跪请：“此研（砚）经臣芾濡染，不堪复以进御，取进止。”宋徽宗比蔡攸敞亮多了，丢块砚台相当于丢块肥皂，“大笑，因以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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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因为还得过于搞笑，《古今笑史》一书特意记录了米芾某次遭报应的逸事。“周仁熟与米芾交契。一日，芾言得一砚，非世间物”，周仁熟很坏，故意刺激他，说你收藏假货太多，米芾被激，拿出砚台给周仁熟看。周仁熟知道米芾有洁癖，问：“砚台发墨怎么样？”米芾命人取水，周仁熟说，何必何必，对着砚台吐了口唾沫！米芾当场崩溃，不要了！“周遂取归”。此后，周仁熟想要东西就去米家转悠，如果不是因为房产证过户麻烦，肯定对着米宅吐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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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兮兮的米芾因晚年学禅，还有了些神通。《句曲外史集》一书记载，米芾的死也很另类，因为“疡生于首”，也就是脑袋上长了个脓包，他推断自己是要死了。死前一个月，米芾就安排后事，“作亲友别书，尽焚其所好书画奇物”，先跟亲友群发告别短信，又说死那段时间阎王大阅兵不让快递，提前把所藏字画烧了发过去。接下来，米芾“预置一棺，坐卧饮食其中”。鉴于棺材太像浴缸，家人建议放点水进去，没准能像阿基米德一样悟出浮力原理。米芾没同意，就这样坐在棺材里，活体再现名画《马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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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世之日，米芾将亲戚朋友全请来，念了一首《临化偈》：“众香国中来，众香国中去。人欲识去来，去来事如许。天下老和尚，错入轮回路。”随即合掌而逝，奇径异行的一代怪咖就此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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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五人六 “非典型残疾”祝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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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前院的浩哥手里攥着个秘密：他左手大拇指有两个指头，看上去像个“丫”字。这个多出的指头让他的童年既敏感又自卑，掩饰的办法就是将大拇指紧紧地攥在拳头里，左手紧握天长地久的拳头，右手舒展海枯石烂的手掌，二分之一的哆啦A梦在“石头，剪刀，布”大战中屡战屡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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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残疾”的祝允明也是如此。但对待这个多出来的指头，祝才子不论做派和手法都与浩哥背道而驰。《明史》记载“允明生而枝指，故自号枝山，又号枝指生”，这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悍然向世界宣布自己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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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枝山确实不同凡响，其墓志铭说他“少颖敏，五岁作径尺字”，大概是六指握笔稳，所以一尺见方的大字写得好极了。小山最擅长也最喜好在墙上写“拆”字，特别是外边那个圈，圆得像星巴克logo。但写完要马上看，不然作品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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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文人相轻，但“江南四大才子”之间的关系不错，据《明史·文徵明传》记载，文徵明“与祝允明、唐寅、徐祯卿辈相切劘”。唐伯虎与文徵明更亲近，因为两人同年出生，没有代沟。小虎和小明经常互通情书，小虎在《与文徵明书》中，将自己心底脆弱的、需要抚慰的情感倾诉得淋漓尽致。小山虽属龙，但成语有云，三人成虎，所以祝、唐、文三人除了是“江南四大才子”成员外，还组成明朝小虎队，愉快地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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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对小虎的关爱更多一些。小虎27岁还没考取功名，在小山的规劝下才用心读书，转年中举，成为“唐解元”。但小山自己的学业却迷迷糊糊，33岁才中举人，中举后前途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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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枝山“文章有奇气，当筵疾书，思若涌泉。尤工书法，名动海内”。祝枝山本以为进京考试，高第进士易如反掌，谁知七试礼部都没有成功。小山读了30多年书，就是不近视——一辈子不进士，然后开始游戏人生、浪荡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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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如果文笔好、书法好，就算学习成绩不好也饿不着，至少还可以给人写悼词，祝枝山就是走的这条路。查葛鸿祯所编《祝允明年表》，小山一辈子足足写了37篇墓志铭。属龙的祝老师服务一条龙，全套的：自己负责悼词，遗像给唐伯虎画，哀乐也不外包，《明史·祝允明传》说祝枝山“善新声”，可以代哭丧，伴奏更厉害，吉他六根弦一手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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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工作积极认真，死者家属情绪很稳定，很满意。只是后续工作有时会出现小失误，下了葬刚竖好墓碑，坟被扒了。原因前面说过，祝枝山最擅长写“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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